溫南黎下班后就趕去了高鐵站，她接到她爸媽和外公后，她媽媽見著她第一句話就是：“你又瘦了。”

        “胡說，我昨天上稱還長胖了，最近天天晚上吃大餐。”溫南黎挽過她媽媽的手臂說道。

        “可別學現在的小姑娘減肥，健康了才好看。”一旁的外公也說道。

        “好，您放心。”溫南黎笑著說。

        溫南黎又說：“外公你看起來身體也不錯。”

        “你外公每天飲食作息的習慣好，特別注意身體保養，哪里像你爸。”溫南黎的媽媽說著故作嫌棄地看了一眼溫南黎的爸爸，然后又說：“剛好這周我跟你爸去醫院的時候，也帶你外公體檢一下。”

        溫南黎看著她爸爸問：“爸，你做什么錯事被我媽抓到了吧。”

        溫南黎的爸爸眨眨眼，笑著說：“哪有，我最近可是潔身自好。”

        “看在你改正態度積極的份上，我不在你女兒面前揭穿你。”溫南黎媽媽在一旁說道。

        “肯定是又偷偷抽煙了吧。”溫南黎吐槽道。

        “你看，我可沒揭穿你，是你太多‘前科’。”溫南黎媽媽笑著指著溫南黎爸爸說。

        溫南黎扶著外公上了車后，去發動車。

        “徐行明天在不在醫院啊。”溫南黎的媽媽突然問道。

        溫南黎想了想，然后說：“應該在吧，如果不是上夜班。”

        “你幫我問下，剛好趁他在醫院的時候我跟你爸過去，我們給他帶了一些老家的土雞蛋什么的，現在城里買到的都不好。”

        “你不是有他電話嗎？”

        “我問不是太刻意了。你就隨口問一句，每次拿東西給他他都不要。”

        溫南黎頓了頓，“我等會問問吧。”，說完便開車朝爸媽家的地址駛去。

        “徐行是不是南黎的那個中學同學啊。”溫南黎的外公突然問。

        “是啊。”

        “個挺高，笑起來一個酒窩是不是？”

        “爸，您見過他啊？”溫南黎的媽媽問道。

        “我記得，那次是景城下好大的雨，你們都出差了，我跟你媽在景城照顧南黎。我正要去小區門口接南黎，就看到那個男孩打著傘把南黎送回家了，身上一大半都淋濕了，我本來還想叫人家男孩進來坐坐，但人家沒肯，跟我們道了別就走了。我記得那男孩就叫徐行。”

        “您記得還真清楚哇。”溫南黎媽媽喃喃道。

        “哦，那次啊，剛好孟溪不在，我沒帶傘，也打不上車，碰巧遇見徐行，他順路送我回家。”溫南黎多此一舉地解釋道。

        溫南黎媽媽欲言又止，然后看了一眼溫南黎，過了一會才說：“小徐確實是多好的男孩，條件好，長得也好。”

        溫南黎沒說話，只是繼續開車。

        “所以啊，好男孩多的是，離婚也沒啥大不了。”溫南黎的外公突然說。

        溫南黎的媽媽驚訝地對著溫南黎說：“我可沒跟你外公說。”，然后轉頭對著外公說：“您怎么知道的，我還想晚一點再跟您說呢。”

        “哼，你們都當我年紀大了人也傻了是吧。”外公睜大眼嗔睨了溫南黎媽媽一眼說道。

        “你表叔家的親戚在我旁邊碎碎念幾回了，要我說，離婚怎么了，不好的東西都知道丟了，不好的人還非要留著啊。”

        外公又帶點氣惱地說：“那個小趙，長得就不討人喜歡。”

        溫南黎笑起來：“您當初明明可喜歡小趙了，尤其喜歡讓他陪您打牌，每次他沒來您都問。”

        “我那是愛屋及烏。”外公說完靠著車座又嘟囔道：“他牌倒是打得不錯，比你爸強。”

        車里的一家人都笑起來。

        溫南黎將車停到空置的停車位上，溫南黎幫她爸媽取下車后備箱的行李，然后跟他們一起往單元門走。

        她也有一段時間沒回來過了，小區里還是從前記憶里的樣子，除了原本寬敞的小區院子被劃分出了越來越多的停車位，有些門戶應該是換了住家，窗戶的玻璃都換了新，小區雖然老舊，但因為劃到了附近的學區，所以倒是一直住滿了人。

        溫南黎走到單元門口，看到了還壘在一樓右手門戶窗下的臺階，便突然愣怔地站在原地。

        溫南黎媽媽感覺到她停下了步伐，回頭看她。

        一樓右手從前是孟溪家，窗下的臺階是因為她奶奶在家里開過小賣部，為小賣部的客人砌的，溫南黎也常常踩上那些臺階，然后站在窗前喊孟溪。

        溫南黎回過神來，然后繼續跟著上樓，她家在三樓，小區是復式的，兩層一戶，他們家就在孟溪家樓上。

        “爸，你慢點，這小區說要裝電梯，但是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好像是哪一戶不同意。”溫南黎的爸爸一邊扶著外公上樓，一邊說道。

        “裝了電梯就方便多了。”溫南黎附和道。

        溫南黎幫她爸媽和外公把行李提上去，然后在客廳陪外公看電視，她媽媽則在廚房忙著做晚飯。

        “南黎，你不來學幾道菜啊。”她媽媽打開廚房的玻璃門喊道。

        溫南黎對著廚房的方向說：“如果有精確的菜譜的話，我都會做。”

        “大言不慚，上次煲個湯都要打電話問我。”

        “誒，對了，你姑媽還說，你上次去他們飯店還碰到你的一個異性朋友，說是條件很好的樣子。”溫南黎的媽媽走出廚房，一邊確認餐桌旁電飯煲的時間一邊說道。

        溫南黎頓了頓后說：“就是薛昂啊。”

        溫南黎的媽媽起了興趣，興致勃勃地問道：“這么巧啊，我只見過小薛的照片，看著也是一表人才。”

        “我跟他沒可能啊，你別白高興。”

        “為什么啊？”溫南黎的媽媽驚訝道。

        “不合適，做朋友挺好的。”

        “都能做朋友，怎么就做不了男朋友。”

        “那我跟李唯是朋友，你怎么沒勸我跟李唯談朋友啊？”

        “他一看就沒長大的小孩樣，不靠譜，非要選一個，那也是選徐行啊。”

        溫南黎愣了愣，然后岔開話題：“你別給我相親了,我不想談戀愛，你給我相也白瞎。“

        溫南黎媽媽還想說什么，但被她爸爸使了個眼色，便無奈繼續回廚房做飯。

        吃過飯后，溫南黎去廚房幫忙洗碗，她聽見她媽媽在外面說話，流水聲把她的聲音淹沒了一半。

        “我得去老孟家里看看去，我也有一陣沒去看過了，幫他們通個風，打掃一下。”

        在她媽媽準備開門下樓的時候，溫南黎追上去說：“我陪你去吧。”

        溫南黎的媽媽愣了愣，她爸爸先說話：“算了，我陪你媽去就行了。”

        “沒事。”溫南黎說道，然后沉默了一瞬后又開口：“我想孟溪了，想去她房間坐坐。”

        溫南黎的媽媽看了一眼她爸爸，然后說好。

        為了擋住灰塵，孟溪家里的家具都被鋪上了床單，但溫南黎還是看到回憶里每個房間本來的樣子。

        孟溪的臥室在二樓，本來小區的戶型設置，主次臥都是在一樓，二樓是小一點的書房，但孟溪為了只跟她的房間隔一層樓，便非要搬到了二樓，這種距離沒有什么實質的意義，除了偶爾她會拿一個雞毛撣子或者那種很長的“不求人”撓癢癢的木棍，從樓下伸到她的窗前，敲她的玻璃。

        每次她聽到后，都會開窗探下身子，跟她說小心點，別摔下去了。

        孟溪只是笑著朝她眨眼，然后在窗外，隔著上下層跟她聊天，好像這是她們之間獨有的小游戲。

        溫南黎站在門口，深呼一口氣，然后打開了房門。

        除了有些脫色的木地板和卷了邊的墻紙，房間好像和回憶里沒什么不同，彷佛還有著和記憶里一樣的味道——香皂的氣味和花香的混雜，但夾雜了多一份塵土的嗆鼻。

        床上整齊鋪放著卡通被套，書桌上疊落著書籍，椅子上放著一個黃色的書包，是近似熒光色的明黃色，這是當年她們一起買的同款，在一個小時候喜歡但現在卻覺得老土的服裝品牌店里。

        當年，孟溪的父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著她當天離開房間的原樣，直到有一天，突然將房間收得整整齊齊，就好像孟溪去了學校或者出了遠門那樣，然后他們就再也沒有回來了，鑰匙給了他們的親戚，也給了溫南黎的父母，他們偶爾來幫忙收拾，讓房間盡量維持還會有人回來的樣子。

        溫南黎走到她的書桌前，看到了跟書桌連體的書架上幾乎擺滿的相框，她拿起最左邊的，上面是小時候的她跟孟溪，背景是孟溪家的客廳，和一棵當時還生機勃勃的盆栽。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裙披著頭發，而孟溪穿了一身牛仔衣，扎著馬尾，孟溪瞇著眼笑著，而她被孟溪半抱著，露出怯生生的表情。

        溫南黎記起，這是當年她剛搬來沒多久的時候。

        她當時還是小學三年級，她的父母之前一直在外地工作，甚至工作的城市也總是變動，因此她在這之前都是在縣城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她那個時候性格更加內向怕生，與突然搬到一起的父母關系也不親近，為了她能適應景城，還讓她就讀了離家有點遠的小學，只是為了跟一起長大的堂姐同班。

        所以她當時并不認識孟溪，但是她們兩的媽媽卻在成為鄰居后變成了朋友。那天，她媽媽第一次帶她去孟溪家做客，她半躲藏地跟在她媽媽身后，而孟溪則熱情地沖過來，拉她去自己的房間玩。

        那個時候孟溪的爸爸是個攝影發燒友，剛買了新的相機，要拉著她們拍照，孟溪便抱著她一起拍了相框里的照片。而自己拍完照就突然“哇——”得一聲哭了出來，然后沒多久就被媽媽帶回了家。

        溫南黎不記得或者是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可能生活和環境的變化太過突然，或者是因為自己無法自在大方地應對他人的示好，她記得自己在心里想，恐怕樓下這個大眼睛的漂亮女孩，再也不會想和她做朋友了。

        但是孟溪之后再見到她的時候，彷佛已經忘記了她狼狽哭泣的樣子，還是沖著她笑，熱情地拉她的手，拿著皮筋敲她的門邀請她一起玩。

        后來溫南黎問過孟溪，為什么那樣糟糕的第一印象后，還是愿意主動靠近她。

        “因為啊，南黎你哭的時候好像忍了很久的樣子，看起來小心翼翼，可憐兮兮的，瞬間產生了想要保護你的心情。”孟溪不正經地玩笑道，然后笑著捏了捏南黎的臉。

        她接著又說：“你知道嗎？有時候我也覺得人和人很奇怪，有的人一見就如故，就會理解她，包容她，喜歡她，這種親近一點道理也沒有。我們應該是命中注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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