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開完職工大會，溫南黎和范悅一起在教研室收東西，這個時候徐行發來了信息。

        “孟昭他們是不是已經上飛機了？”

        溫南黎回復：“嗯，他們中午的飛機。”

        “本來想打個電話的，但是忙過了。”

        “沒事，她知道你工作性質特殊嘛。”

        過了一會，徐行突然發了一句：“你真的一天過去也沒有找過我啊。”

        溫南黎笑起來，然后回復：“沒事要找你啊，不是說有事了給你留言嗎？”

        旁邊的范悅看到她的表情后，語氣意味聲長地說：“第一次見你這樣的表情呢。”

        溫南黎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機，“就是聊到有趣的事了而已。”

        “不對”，范悅搖頭，“你這像是談戀愛的表情。”

        “還沒有呢。”溫南黎脫口而出。

        “啊，你看，被我套出話了。”范悅幸災樂禍地笑起來，“還沒有，那就是有潛在對象了。”

        溫南黎承認道：“算是吧。”

        “誰啊，不是我們學校的吧。”

        溫南黎搖頭，“你看我每天除了上課，就是跟你在一起了。”

        “那肯定是你那個認識十幾年的朋友了。”范悅認定道。

        溫南黎沒有說不是，只是笑了笑。

        “說實話，我第一次在你臉上看到今天的表情。一個人能令你真正放松地開心，比什么轟轟烈烈的愛情，都難得多了。”

        “今天是情感專家范老師了。”

        “少打趣我了，情感專家本人還單身呢。”范悅笑道。

        過了一會，溫南黎突然說：“但是，會不會太快了啊，我才結束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就立馬進入感情的話，總害怕自己不知道怎么樣好好對待對方，怎么樣令對方幸福。”

        “要被好好地愛著，才可以去好好地愛別人啊。”范悅回答道，“如果你從前感覺自己不知道怎樣去愛，那不是你的錯，而是沒能好好愛你的人的錯。”

        溫南黎思考著范悅的話，她抬眼看到窗戶外有短暫的陽光灑入，灰塵懸浮在光照里，被反射出一道道涌動的光線。

        溫南黎正式放了寒假，回家收拾了一些衣物后就開車回了爸媽家。

        她到家的時候，飯菜剛剛擺好在桌子上。

        “你說你出發的時候，我就開始炒菜了，時間剛好。”溫南黎的媽媽看到她后說道。

        溫南黎的爸爸也說道：“快洗手來吃飯，今天有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我中午都沒吃多少，專門留著肚子呢。”溫南黎邊說邊脫下外套，換好鞋好就去洗手。

        “外公呢？”溫南黎坐到餐桌旁后問道。

        “去你舅舅家了，他說想小兒子了。”

        溫南黎的小舅舅比溫南黎的媽媽年紀小了快20歲，一直在北京生活，前兩年才結婚。

        “舅舅回來了？他們今年不在北京過年啊。”

        “嗯，今年你舅媽可能想通了吧。”溫南黎媽媽語氣諷刺地說，“所以我說，那個離異的女人不好處，之前交的女朋友孝順得多，每年過節都陪他一起回來，還主動說婚后帶我爸一起去北京。”

        溫南黎知道她媽媽是無意識地吐槽，但還是悶聲說了一句：“那我不也是離異的女人。”

        “哎呀，媽口不擇言了。”溫南黎媽媽又說：“我那是討厭她，所以她做什么在我這都是錯的。”

        “不過剛結婚，想自己過日子也能理解吧。”溫南黎寬慰道。

        “你媽就是看不慣人家。”溫南黎的爸爸沖她眨眨眼，“我覺得還行，性格冷了點，但過年過節也還是經常給你爸寄東西的。”

        “大多數人家還是介意女生離過婚對吧。”溫南黎突然說。

        她爸媽面面相覷。

        溫南黎媽媽說道：“我看小薛不就不介意，他家里也不介意，說又沒孩子，就是個證嘛。”

        “都說了別提薛昂了。”

        “我的意思是，任何人都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管他們介不介意，介意就拉到，世界這么大，還怕找不到個男人。”

        溫南黎點點頭，然后對她媽媽說道：“誒，這就對了，所以每次你著急我的婚姻大事的時候，就該這么告訴自己。”

        溫南黎的媽媽想了想后說：“不對啊，你給我下套呢吧。”

        溫南黎的爸爸在旁邊笑起來：“你現在可是伶牙俐齒了，小時候剛從你外公外婆家接你回來的時候，你性格真內向，都不知道是因為跟我們不夠親，還是因為適應新環境，那個時候誰能想到你現在會做老師啊，每天對著百十號人講話。”

        “要多虧孟溪吧。”溫南黎回憶道：“讀高中的時候，她知道我喜歡英語，總說我念英文好聽，就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幫我報名參加了英文朗誦大賽，當時我給怕哭了，還跟她吵了一架，但是后來還是在她鼓勵下，認真準備了比賽。第一次得了三等獎，后來又去參加市比賽，再是省上的比賽，慢慢地，就克服了恐懼。”

        溫南黎的爸爸拍拍她的肩膀后說：“長大的過程里，除了父母，也有一些很重要的朋友，是會陪伴、鼓舞你成長的。你很幸運，能擁有過這樣的朋友。”

        “是啊。孟溪就是這樣的朋友，我剛來的時候，交的第一個朋友就是她，我都無法想象，如果沒有她，我是怎樣度過那些時光的。”

        “我記得，第一天去人家家做客，就成了個哭包。我心里愁啊，怨自己忙工作沒一直帶你，讓你的性格變得那么敏感。”說起來，溫南黎的媽媽就有點難過起來。

        “我還是很好地長大了。”溫南黎笑著安慰道。

        吃過飯后，溫南黎去了樓上自己的房間，她媽媽跟著她一起上來，要幫她鋪被子。

        “我們這老房子沒裝地暖，晚上會冷，多蓋一點。”

        溫南黎望著她手里疊起來快三層的被子說道：“這也太厚了。”

        “你本來就怕冷，不行等你睡覺的時候覺得熱就取掉一層，我先都給你拿出來。”

        溫南黎說好，然后幫她一起把被子從儲物柜里抱出來。

        她把被子鋪好在床上后，轉頭看到了放在書桌上的一個鐵皮箱，就是類似從前舊式月餅的盒子。。

        “里面就是上次我說收到地下室的照片，昨天剛好收東西看到了，想著你會不會想拿出來看看。”溫南黎的媽媽說道。

        “確實，最近總回憶起以前的事。”溫南黎的手放在盒子上，但沒有打開。

        她媽媽下樓以后，她把行李箱里的衣物拿出來掛好，然后坐在了書桌前。

        她的桌面上幾乎沒有保留以前的東西，只有一盞貼了舊貼紙的臺燈，和幾本讀過的書，書的上面放著一張明信片，是徐行在美國時寄回來的，上面很簡單地寫著“圣誕快樂&新年快樂，來自徐行。”。

        她打開緊封的鐵盒，最上面是一支高中時用過的舊手機，手機背后貼著她和孟溪還有孟昭一起拍的大頭貼，照片已經掉色，邊角也翹了邊，她站在中間，孟溪和孟昭各站一邊攬著她，一起貼著她的臉。

        溫南黎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孟昭。

        “天吶，我那個時候的發型怎么那么丑啊。”孟昭回復道。

        溫南黎看著照片里孟昭的齊劉海回道：“明明很可愛。”

        “這張大頭貼我都找不到了。當時我記得孟溪的大頭貼好像還被一個喜歡她的男生搶走了。”

        溫南黎回憶起，回復說：“我記得，那個男生叫吳彬，好像還跟她去了同一所大學。”

        “對，吳彬好像是體育生，長得還不錯，但是孟溪就是不喜歡人家。”

        “孟溪說嫌棄他太黑了，把人家弄得無言以對，體育生風吹日曬的，怎么可能不黑嘛。”

        溫南黎回憶起當時孟溪對著吳彬嫌棄的表情，笑了起來。

        她繼續翻盒子里的東西，有從前的寫了七零八碎的筆記本，還有一些當時買了沒有用過的卡通信紙，里面還夾雜著幾張從前生日的時候孟溪寫給她的賀卡。

        孟溪在每一張賀卡的后門都寫了一句“愛你，你永遠的朋友：孟溪。”

        溫南黎手摸過上面的字，早就干涸的筆墨因為是孟溪曾經落筆寫下的，而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溫度。

        最底下是則是一摞照片，照片第一張就是她參加英語朗誦大賽的照片，她站在中間拿著紅色的獎狀，兩邊是孟溪和孟昭，身后則是李唯和徐行，背景是學校的禮堂，禮堂頂上的紅色橫幅上寫著“景城中學2007年第三屆英語朗誦大賽”。

        再后面都是他們幾個的合照，有軍訓的，也有運動會的，還有擺在孟溪書桌上去參觀景華大學的時候的合照，這些照片都是孟溪拍下的，她專門打印出來，給他們五個人各一份。

        溫南黎從鐵盒里將這一整摞都拿了出來，她手上沒抓穩，從里面掉落了幾張出來。

        她低頭去撿，看到地上的照片的時候卻愣了一下，只撿起其中的一張。

        照片上的背景和孟溪桌上的五人合照是一樣的，就是在參觀院校的時候拍的，但是這張照片只有她跟徐行，他們一前一后地站著，彼此隔了些距離，兩個人的臉上也都沒什么表情。

        她想起來婚禮上合照的時候，徐行說，那是他們第二次單獨合照，眼前這張照片應該就是他所說的第一次合照。

        在瑣碎的記憶里，她記起這張照片的來歷——

        那天孟溪帶的是新買的相機，用得并不熟練，他們五個人站在那拍了半天也沒有成功，孟溪便上前去看相機。

        李唯也跟上去說：“我用過同類型的相機，幫你看看。”

        聞言，孟昭也追上前去，一邊諷刺挖苦李唯道：“你別弄壞了，反而幫倒忙。”

        溫南黎見他們都擠在前面，便留在原地等他們處理相機，她轉頭看徐行也留在了原地，想來跟她想法一樣。

        他們三個人嘰嘰喳喳地在相機前搗鼓了一會后，孟溪恍然嘆道：“我好像弄好了！”

        “誒，南黎，你們倆別動，我試拍一張。”孟溪又說道。

        溫南黎和徐行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咔嚓——”一聲。

        這就是他們兩第一次的單獨合照。

        溫南黎仔細看著眼前的照片，那個時候徐行的頭發還很短，她則是扎著馬尾，兩人都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面無表情的面容上顯出一絲拘謹，因失焦而略微模糊的背景，是景華大學有名的梧桐樹道，甚至在模糊的光影里，還能看見有行人和騎自行車人擦肩而過。

        溫南黎的手頓了頓，她拿起手機，找到徐行的微信號，然后點開了他的頭像。

        頭像里是和那張合照背景里一樣的樹道、行人、自行車和模糊的秋色，那天拍的所有照片里，只有這一張合照的背景是這樣的場景。顯然，徐行用了許多年的頭像，就是這張合照的一角。

        回憶翻涌而出，那些從前因固執而故意錯過的真心，在這一刻變得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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