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也是
溫南黎買了一束花,紅色和粉色的玫瑰相間,這不是尋常探望病人的花,所以薛徊看到的時候也很意外。
“玫瑰也叫徘徊花。”溫南黎邊說邊拿出花瓶把花插上,“你的名字,不就是玫瑰花的意思嗎?”
“南黎姐不愧是老師。”薛徊笑著說,“花真好看。”
溫南黎笑說:“我是英文老師。”
“讓李唯每天給你買新的花續(xù)上。”溫南黎沖著旁邊的李唯說。
薛徊故意語氣不滿地說:“對啊,李唯還沒送過我花呢。”
李唯百口莫辯,無奈道:“你不是說送花太俗了。”
“可我沒說我不喜歡俗氣的事物啊。”薛徊斜晲著他說。
李唯失笑:“好,我的錯。”
“擺點花好,病房總是白色的,看起來怪凄慘的。”薛徊表情黯淡地喃喃道。
她轉(zhuǎn)頭對著溫南黎,換了個神情:“最近你們家徐醫(yī)生也常來看我們。”
“怎么變成我們家了。”溫南黎笑起來。
“我從前以為徐醫(yī)生是很嚴肅的人,但是提到你的時候啊,就變了副表情——有點傻。”
“你們聊到我了?”
薛徊故意小聲說道:“嗯,我逼問他暗戀你多年的事。”
她又說:“能耐心等一個人這么多年,我哥是輸他太多了。”
溫南黎頓了頓后說:“喜歡很容易,在一起卻并不那么簡單。”
他們?nèi)硕济靼走@句話的意義,所以都只是笑著不說話。
病房的門被敲響,然后薛昂從外面打開門走了進來。
“聊什么,看你們挺開心。”
薛徊眨眨眼:“就是說到,你‘戰(zhàn)無不勝’的感情史在南黎姐這的滑鐵盧。”
溫南黎尷尬地笑笑,但薛昂卻沒在意,笑著說:“你又埋汰你親哥。”
他轉(zhuǎn)頭又大方跟溫南黎問好:“多謝你來看我妹妹。”
溫南黎搖頭:“哪里的話,李唯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哥,你講話也太官方了,做作死了。”薛徊吐槽道。
“我是有禮貌,人家來你連杯水都沒給人家倒。”
溫南黎擺手說:“不用客氣。”
“你看,人家都沒計較呢。”薛徊說,“我跟南黎姐比你跟她要熟悉一點。”
薛昂失笑搖頭。
薛徊透過玻璃看向門外,然后招手呼喚道:“徐醫(yī)生——”
溫南黎轉(zhuǎn)頭看到徐行正推門進來。
“今天我這還挺熱鬧。”薛徊說。
徐行跟薛昂點頭問好,然后走到溫南黎身后,一只手習慣性地牽住她,另一只手輕輕攬過她的肩。
“徐醫(yī)生,你放心,我哥沒跟南黎姐說什么,他很客套地保持了距離。”薛徊一本正經(jīng)地說。
徐行笑著沒說話。
薛昂點了點薛徊的頭:“你啊,少說兩句,本來好好的,被你越說越奇怪。”
薛徊故意做出很痛的表情揉著額頭,李唯見狀伸手幫她揉。
“你別慣她了,講話越來越?jīng)]大沒小了。”薛昂無奈對李唯說。
李唯也無奈搖頭:“我能怎么辦,你知道你妹妹的。”
溫南黎和徐行相視一笑。
他們一起出了薛徊的病房。
“薛徊看起來氣色好了一點,比在孟昭婚禮上的時候。”溫南黎說。
“她現(xiàn)在情緒和心情都好了很多。”
“李唯還好嗎?”
徐行說:“他有點焦慮,不過等心臟供體的過程是很折磨。”
“你從辦公室過來嗎?今天沒有手術(shù)嗎?”
“今天下午才有手術(shù)。”徐行說,然后過了一會又說:“剛跟病人家屬見完面。”
“商量手術(shù)?”
徐行搖頭。
溫南黎沒有繼續(xù)問,只是等他自己接著說。
“是詢問病人家屬選擇繼續(xù)治療,還是放棄治療。”
溫南黎愣了愣,沒有說話。
“家屬什么也沒說。我們陳述完病癥以后,主任問他們‘還有什么要問的嗎?’,他們也只是沉默。”
“很難選擇吧。”溫南黎說,“怎么可能親自選擇放棄親人的生命。”
“他們說要回家商量一下,暫時不考慮告訴病患她的身體狀況。”徐行說,“有時候,不知情也是種幸福。老人來醫(yī)院的時候,以為只是做個簡單的手術(shù),我們一開始也以為是很小的病,直到看到檢查結(jié)果。”
徐行換了個表情,對著溫南黎說:“醫(yī)院這種事很常見,只是每次經(jīng)歷的時候都還是會感慨。”
溫南黎沒說話,只是牽住徐行的手。
徐行送她走到醫(yī)院大廳門口,“我不能走開太遠,你自己先回家。”
溫南黎點頭,“你安心值夜班,明天我還在家里。”
徐行上前抱住溫南黎,“有事發(fā)信息給我。”
溫南黎“嗯”一聲,然后回抱住他,“徐行,別想太多,你說的,我們都不要對自己太苛刻。”
第二天早上8點,徐行下了夜班,在辦公室做工作交接。
“你現(xiàn)在回家嗎?”謝凱問。
徐行看一眼時間,“現(xiàn)在恐怕回不去,昨晚接了幾個新病人。”
“下個月你要去浦城參會嗎?”
“嗯,神外年度學術(shù)交流會。”
“你確定留神外科了?”
“嗯,其實神外是我很早以前就有了的一個目標。”徐行說。
“我記得你爸是胸外科醫(yī)生,你怎么不選胸外科。”
謝凱又說:“也是,專攻不同呢,他也能少干涉你。”
徐行笑了笑,“跟他也沒關(guān)系。”
“小時候很中二,聽我爸說,神經(jīng)外科的手術(shù)是最難最有挑戰(zhàn)性的,就覺得,要做醫(yī)生就做最有挑戰(zhàn)的,后來就潛移默化得變成目標了。”
“大概每個人都有中二的時候。”謝凱說,“可我小時候還真沒想過要做醫(yī)生,直到高中,才在周邊的人建議下有了這個目標。”
“我父母都是醫(yī)生嘛,好像我做醫(yī)生也是理所當然的。”徐行說。
話音剛落,護士在門口敲門說:“方主任,63床的家屬來了。”
方主任看一眼徐行,然后帶他往外走。
家屬沒有在病房里,而是在病房外的走廊。
“你們做好決定了嗎?”方主任開口,但語氣里并沒有期待能得到答案。
對方是一對夫妻,年紀四十多,男的跟63床的病人眉眼很像,他開口:“我弟弟他在老家走不開,我跟他電話商量過了。”
話語到這戛然而至,然后陷入沉默。
半晌后,男人局促地問:“如果繼續(xù)治療的話,能得到多大改善?比如說可以多活多久?”
“實話實說,我們無法保障。”方主任回答,“如果現(xiàn)在繼續(xù)治療,可以做手術(shù)切除頭部硬塊,但無法根治——頭部畢竟是轉(zhuǎn)移后延伸的小問題,根本的問題已經(jīng)無法通過手術(shù)治愈,住院和藥物只能很有限地延緩病發(fā)。”
男人的問題和昨天沒有什么不同,但他還是耐心地重復了一遍。
很久的沉默后,男子躊躇著說:“那我們還是再考慮一下。”
家屬走了之后,方主任開口:“你是不是在想,為什么我不勸他們別放棄。”
徐行點頭后又搖頭:“畢竟這是現(xiàn)實生活,說‘不放棄’也好,說‘竭盡全力’也好,并不會改變事實。如果明知道治療意義不大,怎么可能勸說對方不放棄呢。”
“是不是覺得神外跟你想象的不一樣。”方主任說。
徐行沒有說話。
“既然是手術(shù)最難的科室,就一定會經(jīng)常遇見難到無法被攻克的病癥。”
徐行準備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又是晚上10點了,他這才聽到窗外的下雨聲還沒有停。
他跟謝凱一起往樓下走。
“下了一天的雨了。”謝凱說。
“雨好像不大。”
“但一直沒停過,現(xiàn)在好像又大了點。”謝凱說,“你開車了嗎?”
徐行搖頭,“昨天想的上夜班就沒開車來。”
“我兩都沒帶傘,雨大的話一起拼個車?”謝凱說。
徐行說“好”,然后拿出手機,才看到溫南黎半小時前發(fā)的信息。
“你下班了打給我。”
徐行正要打過去,但剛走到大廳的他突然停下了步伐,也收起了手機。
溫南黎垂著頭坐在大廳的座椅上,眼睛緊閉著,半睡半醒的樣子,然后頭晃動著又猛然抬起頭。
她似乎是醒了,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又趕忙拿出手機看時間。
謝凱順著徐行的目光看過去,笑著說:“我這個單身狗就先自己走了。”
徐行笑著跟他打過招呼后走向溫南黎。
“等多久了?”
溫南黎站起身后抬頭,徐行伸手摸她的頭:“你頭發(fā)都還有點濕,淋雨了?”
“只等了一會。”溫南黎回答,“來的時候雨有點大,風吹到頭發(fā)上的。”
“我都看到你睡著了。”徐行笑起來。
溫南黎愣了愣,“我就是——閉目養(yǎng)神。”
徐行嘆口氣,上前環(huán)住她,“等很久了吧,對不起,我才看到你的信息。”
溫南黎搖頭:“真的沒有很久,發(fā)信息的時候還沒來呢。”
她又說:“我看外面雨很大,你又沒帶傘。”
“怎么沒開車?”徐行問。
“最近天氣黃色預警,限行時間延長到晚上10點了,你的車我還沒開習慣呢,不敢在雨天貿(mào)然上路。”
徐行牽住她,“我們回家吧,吃飯了嗎”
“吃了,你不回來我就沒自己做了。你吃過了吧?”
“嗯,在食堂吃的。”
“好吃嗎?”
“你的飯比食堂好吃。”
“拿我跟食堂的大鍋飯比啊?算不上夸獎。”
“比我媽做的好吃。”
“也不算夸獎吧。”
徐行笑起來,“你做的飯,世界上最好吃了。”
“太假了。”溫南黎皺皺鼻子說。
他們牽著手往回走,徐行撐著傘,將溫南黎攬近自己,傘往她那邊輕輕地斜。
一路的店鋪都關(guān)了門,藏在樹叢里的路燈照在雨水和地上的積水,讓雨夜顯得格外亮堂。
“我喜歡跟你一起散步。”
“我也是。”徐行說。
“下次我們回學校轉(zhuǎn)轉(zhuǎn)吧,我們以前的高中。”
“好。”
走到家附近的小巷子,因地面凹凸不平,積水越來越深,徐行停下步子,拉住正要跨過水洼的溫南黎。
“我背你吧。”
溫南黎笑起來,“不用,積水而已嘛。”
徐行把傘給溫南黎,然后半蹲下身,堅持說:“快上來。”
溫南黎猶豫了片刻,然后趴到他背上。
徐行起身背起她,她把傘罩在徐行身上。
“累嗎?”
“不累。”
溫南黎哈哈笑起來,“我看你累得都不想回答我了,還走這么慢。”
“哪有。”徐行說,“不過,你是不是被我喂胖了啊?”
溫南黎故意夸張地喊:“你嫌棄了啊?”
“沒有,我是高興。”徐行趕忙說,“但是好像確實比前幾天抱你重了點。”
溫南黎假裝嘲笑說:“我聽說,醫(yī)生的腰椎啊身體素質(zhì)啊其實都不是很好,看來果然是這樣。”
徐行知道她在調(diào)侃他,便加快步伐走起來,假裝跟她斗氣地說:“那我們回去試一下我腰椎怎么樣。”
“別鬧了。”溫南黎笑起來拍他肩膀。
徐行放慢腳步繼續(xù)走。
溫南黎伸手去傘外,“雨好像停了。”
“好像是。”徐行說。
“徐行。”
“嗯。”
“你今天是在等63號病人的家屬,所以才加班吧。”
“算是吧。”徐行停頓了一下,“不過我也剛好有別的工作沒做完。”
“你說他們離開后晚上又回來了。”
“嗯。”徐行說,然后陷入沉默。
“徐行,大多數(shù)時候,醫(yī)生創(chuàng)造不了奇跡,甚至更多時候,你們只是拯救了還有希望的生命,但這些所謂希望,卻是因為有你們才存在的。
如果沒有你們,那這世上就需要上天垂憐更多奇跡了,正是因為有你們,讓更多奇跡變成了一件平凡事。”
溫南黎又說:“你也知道啊,奇跡多可怕啊,無能為力的時候才需要奇跡。”
徐行愣了愣,然后點頭。
他又開口:“南黎,謝謝你。”
“什么啊,這么客套。”
“你擔心我了吧。”
“嗯。”溫南黎承認,“你跟我有時候很像,會鉆莫名其妙的牛角尖,給自己莫名其妙的負擔。我心疼你,因為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覺。”
徐行的步子踩在積水上,發(fā)出聲響,在安靜的巷子里發(fā)出回音。
“南黎。”
“嗯?”
“我是不是還沒有親口說過。”
“什么?”
“我愛你。”
溫南黎笑了笑,“我知道。”
“就這樣?”徐行故意問。
“我也是。”她又說,“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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