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流水般悄然流逝，很快就到了5月1日的比賽日，第一天進行的是天府和天航的季軍賽。

    時逢勞動節的假期，場館里滿滿當當地擠滿了觀眾，現場座無虛席，雖然雙方爭奪的是本屆高校聯賽的第三名，但是按照以往的情況，這場比賽的激烈程度絲毫不會遜色先前，依舊會是一場極具沖擊力的視覺盛宴。

    包括風鈴和軒宇在內都在下午1點半之前進入了體育場，準備觀看這場季軍爭奪戰，但事實上當天卻是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情況，天府的出戰陣容當中竟然直接少了三名選手，楚墨卿、楚雨舒和唐世新都沒有到場，等于說是讓出了一整套核心班底。

    眾所周知，天府是一支以這三人為軸運轉的隊伍，就好像一輛所向披靡的戰車失去了發動機，在前三輪當中，天府苦苦支撐已經呈現出疲態，給天航一舉拉開了近20分的分差，到了最后一輪的團戰當中，更是沒有人能限制住原野和林霖的發揮，兩人分別拿下了雙殺和三殺，僅僅陣亡了一人就贏下了這場懸殊的比賽。

    原本很有懸念的季軍戰以這樣的結果收場，實在是令人始料未及，現場感到不過癮的觀眾更是沖著天府的選手席發出了陣陣噓聲，仿佛是在斥責天府不應該以殘陣出戰，直接使比賽陷入了一邊倒的局面，失去了競技意義和觀賞性。

    連同原野在內同樣如此，在天航隊內已經開始大舉慶祝起這場比賽的勝利，正式問鼎高校聯賽的季軍時，原野朝著林霖干笑了一下，說自己累了，然后從通道口率先離開了。

    誠然這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天航一舉刷新了隊史的最好記錄，不過原野清楚，這不是他渴望的獲勝方式，懸殊的勝利并非沒有意義，只是他追求的不是對手拱手相讓的勝利，而是旗鼓相當的巔峰對決，那樣才能讓他感受到競技體育的快感，以及自己作為選手身在場上的價值。

    再聯想到漫長的高校聯賽竟然是以這樣一場戲劇性的戰斗收尾，職業生涯就此告終，他的心中也不免感到有些失落。

    空蕩蕩的選手通道顯得異常寂寥，不遠處的盡頭有一個胸口掛著相機的女生正在等待著。

    “恭喜你，但是看上去不怎么開心？”杜梓微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原野漠然搖了搖頭：“也說不上不開心……人生的一個階段就此結束了，就算不是我喜歡的方式，那也已經收尾，我必須接受，只是一時間感覺失去了目標。”

    “我可以理解那種感覺。”杜梓微安靜地點了點頭，沒有展現出以往的古靈精怪。

    原野眼望著室外首都的高樓，接著說道：“這兩年大病初愈，支撐我的一直是要重返高校聯賽的信念，再走一遍原先的旅程，如今這條路真的走到了終點，我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了。”

    在杜梓微的印象中，很少見到原野能一次性說出這么長一段話，這個白發小哥在平日里總是表現得異常木訥和慢熱，和其他人明顯不在一個節奏上，如今他能在自己面前這樣袒露心跡，倒是讓杜梓微感到了些許意外，這能證明他開始信任自己了嗎？

    即便是一向自信的杜梓微也不敢肯定，說到底盡管在外界看來他們兩人之間一直保持著微妙的距離，但說到底他們并不是情侶，有時候杜梓微也感到有些嗔怒和氣急敗壞，覺得原野可能是在裝傻，都到這種程度和氣氛了，不管怎么說，這種事怎么可能讓女生主動開口嘛？

    但事實上，她可能確實高估了原野，白發小哥在這個方面慢了正常人至少五拍，如果想讓他主動邁出那一步，杜梓微必須拿出長足的耐心，盡管對于一個風風火火的記者來說，這顯然是她最不擅長的。

    而且擔心和疑慮在最近也時常糾纏著她，隨著高校聯賽的結束，她和原野之間很可能會分道揚鑣，原先相處的關系會不會就此破裂，這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杜梓微還不想這么早說告別，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想說出告別。

    “還會繼續下去的。”杜梓微無端地說道。

    “繼續什么？”原野抬起頭茫然問道。

    杜梓微一愣，躊躇了半天也沒想到解釋的話語，畢竟剛才只是她下意識的一句空話，于是她只好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怎么知道？就是感覺，感覺你知道嗎？”

    面對著杜梓微胡攪蠻纏的回答，原野微微瞪大雙眼，隨即笑了起來：“好像是有點清楚了。”

    “沒錯，就是這樣，跟著感覺走，再簡單不過了，去尋找你自己想要的道路吧。”杜梓微半低下頭，順暢地一口氣把整句話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我想我明白了。”原野再度將視線移轉向室外說道。

    “這才對嘛。”杜梓微拍了拍胸口，在心中暗暗慶幸自己真是口才好，隨口說一句話都能圓回來，果然是干記者這行的料。

    兩人就這樣并肩站在通道前凝視著體育場的車流，直到杜梓微拿起相機打破了沉寂：“來拍張照吧。”

    “好的”，原野點了點頭，“這次又是什么報道？”

    杜梓微揚了揚嘴角，搖頭說道：“不是報道，只是想要一張合照。”

    “合照？”

    “聽不明白嗎”，杜梓微有些羞怯地紅著臉說道，“高校聯賽結束了，得留下張有紀念意義的照片。”

    “這樣啊，非得是合照嗎？”

    杜梓微看著眼前白發小哥的臉，一瞬間有點想吐血。

    所幸對方及時補充道：“開玩笑呢，開始吧。”

    果然，即使過了這么久，杜梓微還是沒能習慣原野開玩笑的方式。

    “看鏡頭。”杜梓微加重了語氣，賭氣一般地說道。

    “嗯。”原野隨之木訥地抬起頭。

    “大哥，你能不能放松一點？”

    “哦。”

    “……站太遠了，拍不到！”

    “好。”原野聽話地側移了一步。

    杜梓微覺得自己果然不該對原野要求太多，那就這樣吧。

    就在她將相機拿開，手放在快門上時，原野的手突然從她的身后繞后，放在了她的肩頭。

    感受到了肢體接觸，反而是杜梓微的身體不自覺地一僵。

    “怎么了？”原野疑惑地轉過頭問道。

    “沒什么，看鏡頭啦！”

    快門咔嚓一聲按動下來，在首都涌動的車流和摩天高樓的背景之下，二人的面孔就此定格下來，這是屬于杜梓微和原野的高校聯賽收尾曲。

    ……

    隨著天航鎖定了2029屆高校聯賽的季軍，最后的懸念也只剩下了明天的總決賽了，這場和軒宇之間的決戰正在逐漸臨近。

    因為很好奇天府那邊缺兵少將的情況，我還特意從聊天工具上問了唐世新一嘴，結果對方很干脆利落地給出了解釋，三個人不在首都，已經出去度假了，隨著上一場的失敗，他們的高校聯賽之旅提前收官了，至于問及具體的原因，從唐世新那邊傳來了一條楚雨舒的語音消息。

    “說過了，我們不是來爭季軍的。”

    對此我只能啞然失笑，第一次見到輸了還能氣勢這么足的……

    但對于風鈴，還有最后一戰。

    5月1日晚，總決賽之前最后的休息時間，我正在訓練室頂樓的天臺吹風。

    隨著時間步入夏季，天氣逐漸轉暖，首都常常被熱浪席卷，想起剛到這里的時候，晚上還有倒春寒的微涼，只能感慨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

    天臺是一個納涼的好去處，樓頂一片漆黑四下無人，但可以看見遠處商業區金碧輝煌的霓虹燈，有一種藏身于繁華中的寂靜感覺。

    只是可惜了，發現這里實在太遲了，等高校聯賽結束就該離開此處，這難得的幽靜倒是不那么容易享受到了。

    不知道為什么，高校聯賽的即將結束也使我的心里亂糟糟的，盡管已經決定了要進入職業賽場，但聯想到還沒有后續消息的禁賽令，總感覺一切懸而未決，身如浮萍一般，一直以來我最害怕的就是這種不確定感，說到底想徹底擺脫往日的陰霾并不容易。

    “你果然在這里。”

    我正攀附著內側欄桿，身后突然響起了沉悶的推門聲和熟悉的話音。

    “那可不？畢竟現在除了訓練室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都到了最后一天了，沒必要對自己這么苛刻吧。”王木楓打了個困意深重的哈欠，慢悠悠地從另一邊走了過來。

    她是為數不多知道這處天臺的人，一般來講如果要秘密約會的話，也會選在此處，否則給宋云水發現指定要嘮叨上好幾句。

    “確切來講，是最后一晚了，你準備好了嗎？”

    她在我身邊不到半米的位置停步，將左臂抵在欄桿上，撐住下巴說道：“還好吧，感覺沒什么要準備的，就是一場比賽而已。”

    “那也是全年中最重要的比賽吧。”

    “說的也是，你挺有覺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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