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霧
“關于你的以上陳述，我們已經(jīng)了解了，請問你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陳述的真實性嗎？”
“沒有”，我不由得苦笑，“我說的一切都是源于我的記憶�！�
所有的人證物證當年都被張真處理得一干二凈，如今時間線拉長到了四年以后，梁叔能在管理處找到那段監(jiān)控影像已經(jīng)是天大的巧合，我想不出還會有什么實際的線索出現(xiàn)。
“那現(xiàn)在就只有你的教練梁實在兩個月前提供的青訓營三樓監(jiān)控視頻了，監(jiān)控中確實拍下了徐勒進入張真辦公室的場景，以及他攜帶的紙袋中也確實裝著紙幣，包括你后續(xù)進入張真辦公室也可以得到驗證”，嚴宇頓了一下，說道，“但是你應該也了解到，那件事后第二天張真就將徐勒舉報到了紀律監(jiān)督處并且上交了所有財務，徐勒對自己的違紀行為供認不諱，他說是自己向張真行賄，但張真并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這件事，我一周前在賽組委辦公廳聽齊源說過。
嚴宇見我沒有回應，接著說道：“也就是說，僅憑眼下的證據(jù)，我們是無法確認你和張真之間誰說了真話，包括禁賽令的真假，暫時也無法證實，一切只能是初步懷疑�！�
這是我預想中的情形，只言片語編織出的，可以是真相，也可以是謊言。
當時間流轉(zhuǎn)過四年，一切早已無從考證，從這方面講，張真做得滴水不漏，我所面對的是一股極其可怕的勢力。
調(diào)查組會秉持著絕對的理性和中立，如果沒有證據(jù)，他們不可能無條件地信任我，更不用提推翻莫須有的禁賽令，找到當年的真相了。
“我會等結果的�！�
我抬起頭說道，這一次我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如何也要給這件事畫上句點。
“嗯，放平心態(tài)，我們現(xiàn)在主要是等待《神界》服務器那邊的數(shù)據(jù)分析結果，但是你也要想明白一件事”，嚴宇看著我說道，“你說過吧，6月23號之后張真沒有出現(xiàn)在青訓營。”
“至少我是沒有看到，我身邊也沒人見過他�！�
“但是你惡意篡改游戲數(shù)據(jù)的時間是6月25日，IP就在青訓營，而你說了張真那天并不在。張真不在場，你沒有做出那樣的行為，那數(shù)據(jù)是誰修改的呢？誰又能登陸你的賬號呢？”
嚴宇尖銳的問題拋出，我不自覺地睜大雙眼，腦海中的電光隨之一閃而過。
我之前從未深思過這件事，6月25號那天發(fā)生了什么？
上午我起床晚了沒出宿舍，下午我們2023屆所有人出去進行了一場最后的畢業(yè)聯(lián)歡，直到晚上10點多才回來，就在那段時間里，我們每個人的全息眼鏡都放在宿舍里，只要有鑰匙就可以隨時進入。
盡管全息眼鏡是綁定個人的，但是那時候《神界》不需要虹膜登陸，輸出密碼或者驗證指紋都可以。
密碼也許很難猜測，但是指紋……
我想起來了……簽合同時按過手印，可以通過拓印形成指紋，這樣就可以登陸我們每個人的賬號。
一瞬間，我感覺后背冷汗直冒……
別人可以登陸我的《神界》賬號，用“奈何橋下”這個ID做出嚴重違規(guī)行為，這樣就可以將惡意篡改游戲數(shù)據(jù)嫁接到我的身上。
一切都要回到6月25日的畢業(yè)聯(lián)歡才行……
我記得那天所有的學員和教練都去了，甚至還有一些和我們關系比較好的工作人員，我和林涵肅當天9點多還在KTV里面嘶吼著，也就是說那天誰沒有出現(xiàn)，就可能是存在問題的那個人。
是誰呢？沒有出席的工作人員……
我完全想不出，四年的時間過去，我根本不會想起那些平凡的人，名字和形象早已淡忘，連回憶起那天聯(lián)歡的背景里有哪些面孔都做不到，更不用說去推演出誰不在現(xiàn)場。
而且這件事大概率不是一個人完成的，除了有人在宿舍使用我的全息眼鏡之外，當天的聯(lián)歡晚會恐怕還有人在望風，時刻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確保整個計劃能在我們?nèi)炕貋碇皩嵭型戤叄f無一失。
我早該想到的，張真是青訓營的主任，在青訓營里怎么可能孤立無援，關于我禁賽的一事根本就是里應外合的結果。
我只顧著提防張真，卻沒有意識到，我平時經(jīng)過的醫(yī)務室、食堂、保安處、宿管樓中，都可能存在著張真的眼線。
這么想，IP地址會顯示在滄州青訓營也就不奇怪了，因為惡意篡改游戲數(shù)據(jù)的行為就是從我的全息眼鏡中衍生的，換句話來說，禁賽原因是真實存在的。
好狠辣，張真所做得一切比我想象的還要天衣無縫。
所以那年夏天我無數(shù)次對禁賽令的申訴才會徒勞無功，也許有關部門開始時真的調(diào)查核實過了，但是屬于我的全息眼鏡正是在6月25日出現(xiàn)了嚴重違規(guī)行為，對我處以禁賽合情合理，局外人怎么會想到我的眼鏡被別人動過呢？
“喂，你沒事吧”，嚴宇的聲音打斷了我紛雜的思緒，“看你一直不說話，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深沉地點點頭，然后將剛才的想法給嚴宇說了一遍。
聽完之后，他皺著眉久久沒有開口，只聽見身邊的小李沙沙地在記錄著。
“不能排除你說的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嚴宇凝神說道，“如果禁賽令是真實的，那我們的調(diào)查工作就更復雜了。第一，我們要等《神界》那邊的數(shù)據(jù)分析，確認違規(guī)時間是在當天的幾點，如果真如你所說，那時候你不在宿舍，我們需要尋找不在場證明，人證不夠，還要有物證，四年過去對我們的取證工作有很大困難。第二，我們還要調(diào)出當年青訓營時期的工作人員名單，進行逐一排查，篩選出2025年6月25日出現(xiàn)在青訓營的人員，現(xiàn)在青訓營已經(jīng)拆除了三年多，當年的工作人員恐怕已經(jīng)散步在大江南北。第三，要在這些人當中尋找到那個真正作案的目標，并且讓他交代當年的事情經(jīng)過……總而言之，難度非常大�！�
“我明白，這是我能想到張真的布局中唯一的漏洞了�！�
“謝謝你提供線索，這條思路我們也會跟進的，就算難度再大，也一定要揭開塵封的真相�！�
“拜托你們了�！�
“辛苦你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么這四年你真是承受了相當大的冤屈”，嚴宇說著嘆了口氣，“你本來可以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電競選手的，說不定現(xiàn)在會是群星閃耀一代其中的一員也說不準，四年的青春啊�！�
“嚴隊”，我看著他微微笑道，“人生哪有那么多假設，不過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想成為一名電競選手�！�
“祝你如愿”，他認真地點頭說道，“情況我們都了解了，關于6月23日前后發(fā)生了什么，我們一定會查明真相，給你、也給公眾一個交代……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其實，我還有一點自己的猜測……”
“但說無妨�！�
“6月23日我在辦公室里撞見了張真的罪行，但現(xiàn)在想想他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太突兀了，像是一個瞬間就從暴怒轉(zhuǎn)化為了道歉。尤其當我說他是收錢受賄時，他立即就承認了，就好像格外害怕我在這件事上深究下去。我現(xiàn)在回憶了一下，他當時拆開袋子時的動作并不是在點錢，而更像是在翻找著什么東西。”
“你的意思是？”嚴宇的雙眉又擰了起來。
“我懷疑袋子里還有其他東西，就夾在紙幣當中，所以他才會立即承認收錢受賄，生怕我往更深的地方追究�！�
小李深吸了一口氣：“啊，還有比受賄更嚴重的？事情越來越復雜了啊……”
“記下來”，嚴宇指了指調(diào)查筆錄，“這里面好像牽扯進更多東西了。”
“我能想到的只有這么多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一直以來這幾年我都在避免回憶當年的事，今天絞盡腦汁地將其重新翻出，對我來說雖然卸掉了精神的包袱，卻也令我疲憊不堪。
“辛苦了，就到這里吧。”
嚴宇剛要站起身，突然調(diào)查室的門被敲開，走進來一個同穿藍西裝的人。
“嚴隊，華東地區(qū)監(jiān)查機關有人找�！�
嚴宇皺眉：“華東地區(qū)？和這里隔著幾百千米、半個國家，來干什么的？”
“說是來提供9.13事件線索的，那人是華東地區(qū)監(jiān)查二部主任，叫劉景銘，身份已經(jīng)確認過了。”
“走，去看看他要說什么”，嚴宇推開門，同時說道，“顧輕竹，你先回去吧，有情況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我點點頭，和嚴宇一道走出了門外，與此同時剛才敲門的那個調(diào)查員也把來客領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瞥了一眼，看到那張板正的國字臉和微微泛白的頭發(fā)時，我瞬間呆在了原地。
劉景銘，劉叔……
原來他是華東地區(qū)的監(jiān)查二部主任。
當然他還有另一個身份，風月公會的弓箭手大叔。
他看著我和煦地笑了笑：“好久不見霜冬，不對，這種場合叫你顧輕竹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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