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要不來算一卦？我看你與我有緣，我打個折，就收你20元怎么樣？”

夏疏螢擰眉，看著樹下呲著牙、表情有點猥瑣的老道，抿著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今天運氣可真差，難得學校放一天假，想來公園里轉悠一圈，沒走幾分鐘就看到了一個豎著算命牌子的道士。

“你是說緣，還是元啊？”

“嗯？什么緣和元”，老道顯然不懂年輕人的梗，迷茫地重復了一遍，只以為是夏疏螢不信任自己，“小姑娘，你不要覺得我在騙你，你到附近打聽打聽，找那個大爺大媽問問，知不知我李老道的名號，我天天在這兒算命，這牌子可不是豎著開玩笑的，盡人事，還要知天命才行。”

“哦，這么說你很厲害咯？”夏疏螢不置可否，叉著腰在攤前站定。

“那還用說？20塊錢算一卦，你就知道我的深淺了。”老道說著把一堆道具擺在了自帶的方桌上。

“可是我媽說，你們都是騙子。”

老道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見面前的少女竟然拿起他的簽筒，對著陽光不斷地翻看著。

“哎，天機不可泄露”，老道眼疾手快地奪了回來，“還有，你這個得有敬畏之心啊。”

“我就是想看看有沒有機關。”

“你放心好了，我用我20年功力擔保，如假包換，真有技術。”老道拍著胸口說道。

夏疏螢看著對方的動作，并沒有覺得有仙風道骨，反而覺得越發像江湖騙子了，連小女孩的20塊錢也要騙，真不害臊！

“不啦，我不算。”夏疏螢扭頭就要走。

老道急了：“不行啊，你都碰了這簽筒了，今日這卦不算不行的，這樣，我看你我有緣，我再給你打個折。”

夏疏螢好奇地轉過頭，想看看這老道還能整出什么花錢。

“這樣，你給我兩顆巧克力，我免費幫你算一卦。”老道指了指夏疏螢的手提袋，咧嘴笑道。

……

兩顆酒心巧克力下了肚，老道的表情是越發得意了，而夏疏螢則是一臉無語，這江湖騙子還挺懂享受，騙不到錢，連巧克力也騙，屬實是有點饑不擇食了。

“酒心巧克力也有酒的，你能沾酒嗎？”

“怎么不能”，老道反駁道，“酒肉和尚聽說過沒，我雖然比他們有原則，但吃兩顆巧克力不成問題……來來來，吃也吃了，老夫幫你算上一卦。”

“怎么算？看手相的話，就算了啊。”

少女的表情儼然就是在看一個流氓。

“不用不用”，老道連連擺手，“看手相那是最初級的，我這種都是直接看面相……嘖嘖，你看你，中庭方正，雙眼有神，屬于是不出世的福星，但是啊，這最近印堂有點泛烏青，恐怕……”

“你就說是不是要在你這里買個平安符，才能避過一劫吧。”夏疏螢打斷了老道的絮絮叨叨。

老道眼睛圓睜：“你怎么知道的？”

“爺爺，這招十年前還管用，現在早就不靈光啦，您還是回家帶帶孫子吧，這道具應該也挺貴吧？”

夏疏螢說著將老道頭頂的帽子扯了下來，本來還想觀察一下，但看到表面上還真覆著一層厚厚的黃土，夏疏螢趕緊嫌棄地將帽子扣了回去。

老道行走江湖幾十年，就沒見過膽子這么大的，愣了幾秒后，扶正帽子嚴肅地說道：“不開玩笑，小姑娘，據我推算啊，你這一劫距離很近啦，如果再不買平安護身，輕則……”

“我覺得您可能要小心一點。”

夏疏螢表情復雜地盯著老道的臉說道。

“什么……”

話沒說完，一陣勁風吹過，只聽老道身后的大樹枝葉震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忽然覺得后背傳來兩下劇烈的刺痛。

“嗷！”

老道險些從原地竄了起來。

“你看，我就說吧。”夏疏螢無奈地攤了攤手。

風從樹上吹下來兩顆巨大的帶刺紅毛丹，正好一前一后扎在老道的背上。

“小姑娘，快點，幫個忙，幫我把這兩個玩意摘下來。”

片刻過后，老道捂著自己的后背重新坐了下來，然后看著眼前的少女正嚼著紅毛丹的果肉。

“味道不錯，你要不要來一個？”

“不了不了。”老道連連擺手。

少女吃得津津有味，而老道背后則是火辣辣的一陣刺痛，今天出攤果然是倒了霉了。

“這都站在樹下，偏偏兩顆都沖我來了？”老道心有余悸地抬起頭，紅色的果實就隱沒在枝葉之下。

“我運氣好，打不到我的。”少女很肯定地說道。

“這算什么理由？”

“騙你干什么？我從小運氣就好。”

“我問你，你剛才讓我小心是……”

“就是感覺而已，我也告訴你了啊。”

“你這開口太慢了吧！”

“你不是道士嗎？自己算算啊。”

“額，這個有規矩，不能算自己的。”老道尷尬地笑了笑。

“爺爺，您也一把年紀了，做點好事，少坑蒙拐騙行嗎？”夏疏螢撇了撇嘴。

“你這小姑娘，可以不愛，請別傷害，我不就是在做好事嗎？”

“……”

“小姑娘，來，我再幫你算一卦。”老道收斂了不正經的表情，認真地說道。

“剛才不是算過了嗎？”

“這次是認真算。”

“合著你之前算都是騙人咯？”

“不是，這拿出一成功力和十成功力之間是有區別的，我都一把年紀了，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透支自己吧。”

“行，我倒看看有沒有區別，難不成還能和二郎神一樣開天眼了？”夏疏螢在原地站定，但看表情明顯沒有相信老道的話。

老道眼神微瞇，虛空中撫了撫自己不存在的胡子：“我之前觀察的不錯，天庭飽滿、中庭方正、下庭圓潤，此乃福星降世啊！”

老道講得煞是激動，但少女卻是抱著雙臂面無表情，一副“我看著你還能整出什么花活”的表情。

“不是，現在的小孩聽到這些都能這么冷靜的嗎？你知道你是什么天賦嗎？”

“什么天賦？我還能去修仙嗎？”

“什么修仙不修仙”，老道不樂意了，“小姑娘，我認真和你說啊，我看你天資聰穎、骨骼驚奇，要不和我學修道吧？”

少女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老道心中暗喜，還以為是自己說動了對方，少女正在進行激烈的心理活動，糾結著要不要向他拜師。

過了好久，夏疏螢才再度開口：“爺爺，我先考你一個問題。”

“什么？”老道迷茫地應了一句。

“你知道你家住哪里嗎？”

“……老夫沒有老年癡呆！”

老道發現自己不能和這個少女多交流，否則遲早要給氣吐血……

但午后到底閑來無事，又沒有人來照看人生，于是兩個人就坐在樹下攀談了好一會，期間樹上的紅毛丹又墜落了好幾次，但正如少女所說，沒有一個砸到她周圍1米以內的位置，連老道也一并沾了光。

不知不覺，就到了落日時分。

“行了，爺爺我回家了啊，還要寫作業呢。”夏疏螢拍拍褲子站起身，撥開放了一地的果皮。

“行吧，你慢走”，老道擺了擺手，“你確定不要當我的徒弟？我李某人的名號在江湖上也是……”

“不要。”少女干脆地拒絕道，令老年人的臉上再度浮現出無奈的表情。

“那這樣吧，你要是回心轉意了，打我電話，我電話是196……”老道一陣嘮叨。

“爺爺，你這不會是新的加微信方式吧？”

“……你還是趕緊回家吧。”

“再見。”夏疏螢笑了笑，和老道揮手作別。

老道就那樣不動聲色地坐在樹下，注視著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了夕陽之中，等他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的腳邊放著一袋單獨包裝的酒心巧克力。

那天對于夏疏螢來說也是永生難忘的一天，當然并不是因為遇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老道，那個黃昏她在回家的途中親眼目睹了一起嚴重的事故。

商業街的廣告牌年久失修，就這樣當著她的面從頭頂轟然墜落下來，不偏不倚就砸在她身前一米的位置，所幸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

夏疏螢想起那一幕時，還是會覺得心有余悸，那塊廣告牌完全是毫無征兆地墜落，等聽到聲響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反應時間了。

而仔細回憶一下，夏疏螢因為在街角被石子離奇地絆了一下，恰好耽擱了一秒鐘，否則以她的行進速度，那塊廣告牌搞不好會正好砸在她的頭上。

是因為自己運氣真的很好嗎？在回家之前夏疏螢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她放下裝著酒心巧克力的手提袋，她發現在袋子的角落里，不知何時放著一枚皺巴巴的土黃色護身符。

……

“喂，月月，你家是住南溪公園旁邊嗎？”

“是啊，小夏，怎么了？”

“你聽說過公園里有個算命的老道嗎？坐老樹下面的。”

“老道？沒有吧，我天天晚上去那里散步，我爺爺每天也去遛狗，從沒聽說過有什么算命的出沒啊。”

“哦，這樣啊。”

“怎么了，小夏？你還信這個？”

“哪里呀？我只是在想那棵樹上的紅毛丹可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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