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林涵細細斟酌著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學姐的忠告。她猛然發覺王亦舒一行人終究是恐怖如斯，搞不好哪天被盯上，可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既然離不開是非之地，那就遠離是非之人。

        從此，林涵便打消了與王亦舒做朋友的念頭。就算在班級里遇到，也只是對其敬而遠之。

        初二剛接觸到物理，林涵就感覺一個頭兩個大。初三的物理更是晦澀難懂，林涵整天抱著物理書和習題冊瞎研究，從此與物理過上了朝夕相伴的“美好生活”。

        就這樣，林涵平平淡淡、卻又忙忙碌碌地度過了一年半。

        初三下半學期，班主任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突然心血來潮要求大家按成績排名坐座位。

        林涵穩穩當當排名班級第一，但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成績只是處于班級里中上游的王亦舒，這次竟然鬼使神差地沖上了班里第二名的位置！

        因此，兩人順理成章做起了同桌。

        成為同桌之后，林涵驚奇地發現王亦舒有時不時扔早餐的習慣。

        她有很多次想要阻止，甚至想勸導王亦舒不要隨意浪費食物。但迫于對方身份的壓力，林涵始終沒有說出口，只是心里暗自討厭。

        秉持著自己與王亦舒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林涵始終沒有開口跟對方搭訕。就算對方時不時會拋過來些話題，林涵也只是點頭附和，或者一笑了之。

        時間一久，兩人的關系變得很僵。

        大概是閑得無聊，王亦舒又是個鬧騰的，她開始無視林涵跟前后桌嘮起了嗑。

        平時還好，上課的時候聽到王亦舒跟周圍人嘰嘰喳喳，尤其是物理課上聽不懂知識點的時候，林涵就氣得咬牙切齒。

        很多次，林涵都想跟對方硬核理論一番。但是看到王亦舒板著的臉和凌厲的眼神，她便一次又一次打了退堂鼓。

        林涵就在這種自認為水生火熱的日子里艱難熬過了一個多月。

        后來想著王亦舒哥哥已經畢業，王亦舒的那幫好哥們兒也出國的出國、退學的退學了，林涵似乎也沒有那么害怕了。

        一次物理課下，林涵氣得翻江倒海，轉過頭對同桌就是一頓說道：“王亦舒，你上課的時候能不說話嗎？很吵、很煩哎！”

        王亦舒倒是一臉淡定，仍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你管得著嗎？”

        “我管得著嗎？”林涵氣得不行，轉過身指著后面黑板報上的數字說，“你自己看看，還有不到三個月就要中考，你打擾到我學習了，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林涵發現對方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不合時宜的微笑，但是很快便隱沒在不屑的表情當中。

        只見王亦舒隨意地撥弄著擋住半只眼睛的斜劉海，空了幾秒，她才緩緩開口：“林涵，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

        “當然，我現在對你特別有意見。”

        王亦舒轉過大半個身子面對林涵，將手肘立在桌子上，手心摸向太陽穴撐住腦袋，言語輕佻：“具體說說。”

        林涵緊張地往反方向挪了挪，聲音稍微柔和了些：“你這個人話太密，尤其上課的時候。你說你長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這馬上臨近中考了，平時多背背知識點不好嗎？”

        “可以啊，聽你的。”王亦舒抬了抬眉，額頭間擠出幾道淺淺的皺紋，“還有呢？”

        見對方答應得如此爽快，林涵有些詫異，她有點后悔為什么沒有早點跟對方溝通。

        林涵坐得挺直，左手乖巧地搭在右手手背上：“還有……你一天能不能不要扔早餐？太浪費了，我覺得……”

        “這個做不到。”不等林涵說完，王亦舒立馬反駁。

        “為什么呀？”

        “不為什么。”王亦舒的臉瞬間陰沉下來，“這是我個人的事情，你管不著吧？”

        “可是我……”

        “林涵！”王亦舒打斷了她，言語尖銳，“適可而止，別太過分！”不愧是曾經□□老大的妹妹，嚴肅起來，氣場強大的可怕。

        林涵怔了怔，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沒想到王亦舒又瞬間變了臉，嘴角上揚，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林涵，以后就這樣，有什么不滿的就直接說出來，別整的跟個悶油瓶似的。”

        林涵想反擊：“說誰悶油瓶？你才是悶油瓶，你們全家都是。”可話到嘴邊，卻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哦。”

        自此，兩個苦大仇深的冤家算是正式會晤接頭成功，開啟了為期三個月左右的唇舌大戰。

        林涵清楚地記得，那時候兩個人真是實打實的嫌棄彼此。沒想到高中一番接觸下來，兩個人也真是實打實的相處融洽。

        講臺上，班主任終于關掉了多媒體。老師前腳剛邁出教室，林涵便草草合上書，然后興沖沖地跑向王亦舒。

        王亦舒趴在欄桿上足足等了林涵的十多分鐘，心情也從剛開始的焦慮漸漸平緩下來。她注意到花園里的幾株被陽光恩惠的桃樹，粉紅色的花瓣開得正艷。

        聽到腳步聲，王亦舒收回視線，等待著對方的靠近。

        “嗨！”林涵順手拍了拍王亦舒的肩胛骨。

        王亦舒微笑著回頭：“我的祖宗，你們終于下課了，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你再不出來，我可能要成為‘秦縣一中’第一只被餓死的鬼了。”

        她伸手搭在林涵肩頭，一個九十度精準轉彎便朝向了食堂方向：“走吧走吧，趕緊走。”

        林涵也笑了起來，邊走邊說：“不好意思啊，我們班主任就這樣，恨不得把自己腦子里的東西全部灌輸給我們。你看，這一個沒剎住就又拖堂了。”

        王亦舒長嘆一口氣：“大小姐，你可知足吧，碰到一個這么盡職盡責的班主任。我看每天早上還跟著你們班跑早操呢，我們班主任有他一半就好嘍。”

        林涵不可思議地瞅向王亦舒：“你們班主任這兩年應該塊退休了吧，讓他陪著你們跑早操？你對他這要求，未免也太苛刻了點吧。”

        王亦舒輕輕甩開額間的劉海，露出那雙似乎只會在林涵面前彎起的桃花眼。此時眼睛微瞇，和煦的像這春日里的微風，與先前趴在走廊間單薄的身影簡直判若兩人。

        她輕輕說：“我不是說想讓他跟著我們跑操，年紀大了，早上起不來我能理解。我就覺得吧，平時他不怎么管我們，就連開班會也是裝個樣子，班委拍完照之后他人就不見了。”

        “天哪，這種班主任難道不好嗎？”林涵向王亦舒投來羨慕的目光，“你是不知道我們班主任啊，每周的班會他能嘰嘰喳喳講整整一節課，我感覺開班會比上物理課還煎熬。”

        說話間，林涵似乎想起了什么開心的事，“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王亦舒驚訝地看著她：“什么事這么開心，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林涵輕咳兩聲：“我跟你說，咱們學校不是不讓在教室里拍籃球嘛，班主任也是三令五申地禁止。可我們班人就是不聽，課間依然明目張膽地拍。十班你知道的吧，物理也是我們班主任帶的，教室就在我們正下方。”

        林涵笑得更加大聲了些：“我聽十班的人說有一次物理課拖堂，樓上就傳來一陣一陣“砰砰”的聲音，不用想，肯定是我們班有人在拍籃球了。這換做一般人，肯定氣壞了，檢討啥的必然是免不了的。誰承想我們班主任只是瞪著天花板發了幾秒呆，然后就跟沒事人似的繼續講課了。”

        王亦舒配合地笑了笑：“你們班主任還真是個可愛的人呢！”

        “對對對，還有呢……”林涵似乎被打開了話匣子，“有一次他講著講著突然停了下來，歪著頭仔細打量黑板，我們也好奇他在看什么呢，可除了隱隱約約的網格線之外，大伙兒盯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大概過了一分鐘吧，班主任才幽幽地說‘是草稿紙不夠嗎？跑到黑板上來下五子棋，要擦也擦得干凈點，我眼不見心不煩。’哈哈，你不知道，我們全班當時哄堂大笑。”

        “真好！”看林涵笑得天花亂墜，王亦舒也跟著開心。

        林涵繼續說：”冬天的時候，那個飲水機不是經常壞嘛。他就給我們班買了個熱水壺，然后在辦公室燒好了熱水，灌到熱水壺里給我們喝。“

        林涵輕輕垂下眼睫毛，似乎在悔過：“唉，有時候覺得挺對不起他的。上了高中，學習成績爛的一塌糊涂，感覺學習真的好吃力啊。”

        “林涵，我前幾天借給你的小說看完了嗎？”王亦舒冷不丁地問。

        “嗯？”林涵差點沒反應過來，“昂，還沒呢，明天下午應該能看完，到時候給你。”

        王亦舒皺起眉頭：“學習吃力？我看那是你自找的吧，你看看你自己，一天天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了嗎？”

        看林涵云里霧里的，王亦舒繼續說：“一天就知道跟張莉一起鬼混，你倆除了攢在一起看小說之外，還能干點正事嗎？”

        張莉是這學期伊始，林涵交到的新朋友。

        開學那天，學校新發放了課本和練習冊，壘起來有幾十厘米高。沒想到今年發書發的這么早，林涵沒有帶書包，便架起書本回宿舍。

        上樓的時候，橫在前面的龐然大物擋住了林涵前進的視線，她只能憑著感覺一步一步艱難地跨上臺階。

        周圍的人來往匆忙，并沒有在意到林涵的窘境。甚至有人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將她碰到了墻角，可惡的是對方頭也沒回，更別說道歉了。

        林涵忍著胳膊肘處傳來的劇痛，抱書的手也開始有點發顫。她并沒有要上前爭論的意思，只是沖著快要消失在轉角的“行兇者”狠狠地剜了一眼。

        就在這時，張莉出現在她身邊：“同學，你沒事吧，要不要幫忙？”

        林涵下意識地回絕：“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的。”

        “我看你手都發抖了，書給我勻一點，我幫你帶回你們宿舍。”張莉說著，便已經上手抱走了一摞書，林涵終于是看到了樓梯，也看到了張莉。

        張莉比自己高一點兒，留著一頭干脆利落的短發，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里閃著柔和的光，此時正眉眼彎彎地看著自己。

        “行，謝謝你啦！”

        “不用，大家都是同學嘛，舉手之勞而已。你走前面帶路，我跟著你。”

        “好。”林涵點點頭，抬腳邁上臺階，“你們班今天沒發新書嗎？”

        “發了呀，我早就帶回宿舍了。你怎么沒有背書包，不知道今天發新書嗎？”

        林涵憨笑：“我還真沒想起來。”

        “你們宿舍的其他人呢，怎么不給你幫忙？這么無情啊……”

        談話間，林涵了解到對方叫張莉，不僅是隔壁班的同學，還住在林涵對面宿舍。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魔力牽引著她們倆成為好朋友。

        林涵從小就特別喜歡讀書，喜歡閱讀一個個異彩紛呈的故事，喜歡圍觀書本里那些她不曾見過的美妙世界。

        可惜小時候，家里沒有那么多富余的錢去給她買書，她就只能一遍一遍地翻閱學校發的語文課本。后來某天收拾屋子的時候，林涵才發現，小學的語文書都快被她翻爛了。

        滿腹的讀書渴望在高中得到了很大的滿足。學校里有圖書館，雖然要求一個月內每人最多借一本書，但辦法總比困難多，幾個人搭伙兒借、輪流傳閱的話，大家伙兒就都有很多書可以看了。

        如果說王亦舒是林涵地飯搭子，外加周末伙伴兒；那張莉就是林涵的書伴兒，外加課余時間的玩伴兒。

        張莉是個很愛笑、又很有梗的女孩子，每次見面，都能逗得林涵捧腹大笑。

        林涵一直稱對方是自己的開心果，無論遇到什么事情，和張莉聊一聊，心情總是能愉悅許多。

        高中校園里，很多美好的回憶都是王亦舒給的，很多沒心沒肺的歡聲笑語都是張莉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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