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朗廷酒店頂層, 楚氏的高層正在舉行一場內部慶功會,楚志華被一群人簇擁著,端著香檳, 滿面紅光, 楚慶秋坐在首座,臉上也帶著野心勃勃的笑容。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坐在楚志華旁邊的陳佳貞下意識的看去,看清來人的臉之后,臉上閃過不屑。
“陳佳貞!你們什么意思!”楚志生的脾氣是不錯的, 某種程度上正好跟脾氣火爆的宋芷霜互補。
他的脾氣隨了早逝的母親,在家中也一向溫和, 甚至可以說是隱忍,他更不曾想因為錢和權傷了一家人的和氣,但是他一味的忍讓換來的都是什么?
楚志生徹底明白了, 有的人, 他并不會因為你的退讓而心生感激,他反而會變本加厲的欺壓你, 直到你最親愛的人都會因此受到傷害。
陳佳貞雖沒見過楚志生這樣生氣, 但她也一點都不害怕。
要是宋芷霜那個暴脾氣,她可能還會收斂一下, 因為她從來沒給自己好果子吃過, 動手都不怕!
結果這次她卻意外的小心,還讓自己給推了一把, 她這才知道對方懷孕了。
但那又怎樣, 不是沒事嗎。
“我沒什么意思, 弟妹人沒事就好, 你還是回去多陪陪她吧,盛和也給你們了,家也分完了,再出現在這里怕是不合適吧。“
她慢條斯理的觀賞著自己新做的指甲,斂住眼中的輕蔑。
楚志華也陰鷙的朝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看過來,眼中帶著與妻子如出一轍的輕蔑:“你來這里干什么,誰放你進來的?”
他這話說得叫人火大,即便楚志生已被排除楚氏權利核心,但他畢竟是楚家的二公子,外面的服務生還能攔著一個姓楚的進楚家地盤不成?
楚志生冷笑一聲,再也沒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將目光投向自己曾經仰慕的父親,他今天也是有備而來的,他一定要為自己的妻子討回公道。
盡管這么多年,楚家大把的資源都朝楚志華傾斜,但他楚志生也不完全是個軟包,否則他早就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他只能靠自己。
他要讓陳佳貞痛哭流涕的對自己的妻子道歉!
楚慶秋的眼中也閃過不虞,他正欲開口,教訓這個不知分寸的小兒子幾句。
忽然,“砰”的一聲,大門被人從外面直接踹開。
青年唇角含笑,黑發梳得一絲不茍,那讓人熟悉的五官、令人無端生寒的眼神拼湊在一起,令所有人呆愣在原地。
“這么好的日子,我也來喝杯酒。”
楚池出現在門口,他笑著望進去,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活見了鬼一樣。
為什么要出現在這里呢,他們才剛剛得意一天而已,為什么不放任他們瘋狂,然后在即將成功的時候再揭開真相,讓他們崩潰呢。
不,他們已經得意得夠久了,怎樣的瀕死之人最痛苦?
當然不是得知自己命不久矣又突然死去的人。
那樣的痛苦太少了。
最痛苦的,是讓楚慶秋看著,明知道頹勢已不可逆轉,卻還死死掙扎、最后卻只能徒勞的看著自己引以為傲費盡心血建立起來的龐大帝國慢慢崩裂坍塌。
而他,再也無能為力。
他要讓他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個注定的結局,在路上垂死掙扎。
富麗堂皇的宴廳中出現死一般的寂靜。
系統還在幾哇亂叫,宋芷琳扶著旁邊不知誰的車,終于穩住了自己,然后反手把這個沒用的東西直接關進了小黑屋。
世界都安靜了。
但與此同時,那記憶碎片慢慢回籠,逐漸被拼湊完整。
男人在漆黑的也抱著迷醉的她,附在她耳邊告訴她,他姓楚,他叫楚池。
他說自己是如何長大的,說自己是如何與最好的朋友一起闖出頭的,說自己是如何被楚家的家主、他原本以為的親生父親接回家的,說自己是如何被 “殺”的。
他根本沒在細細的敘述,那些信息只是細碎的、有一句沒一句的飄進她的耳朵里,像是他說給她的甜蜜情話,
因為那時的他與她一樣,深陷情海。
可這哪是情話,這分明是最利的刀。
宋芷琳的心臟悶悶的,有點兒疼。
宋芷琳鬧出來的動靜引起了警惕的宋芷霜的注意,她轉頭看去,驚訝道:“琳琳?”
宋芷琳努力收住思緒,站直了,然后問:“姐姐,你怎么在這里?”
她的心情很復雜,那個男人居然是楚家人。
雖早猜到他一定不簡單,但是她根本沒往這種地方想,畢竟,那是個死人,她甚至還去過他的墳……
宋芷琳一想起來,心情就止不住的詭異。
“你呢?”宋芷霜皺眉,“你不是說要出去玩嗎?”
“提前回來了,你在這里做什么?”
宋芷霜心里正沒譜,見宋芷琳來,問她:“你來這吃飯?”
“嗯……算是吧……”
“別吃了,跟我去找你姐夫。”
宋芷霜一聽,拉著她就走。她心里打鼓呢,正好宋芷琳就出現了。
宋芷琳不清楚楚家在搞什么,但是如果宋……楚池也來這里,那么,他跟姐姐要去的地方應該是一樣的。
或許正是清楚這一點,那人才放開她的。
宋芷霜焦急的說:“我怕你姐夫沖動啊,真是的……楚慶秋跟楚志華是一伙兒的,陳佳貞也在,他根本沒幫手啊……”
酒店直梯直上頂樓。
而那邊。
楚池無視大家或僵硬或不敢置信的目光,信步走進宴廳,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一個高層的旁邊,這人手中的酒杯早已滾在地毯上,深色的酒液染臟了地毯,但他依然無動于衷。
意識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搭著,那人顫顫巍巍轉過頭,抖動愈發劇烈,仿佛自己真的大白天活見了鬼。
楚池朝他笑著,語氣帶著懷念:“周總,想我了嗎?”
那被稱作“周總”的高層頓時臉色煞白,半天才終于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你……你是誰……”
他更想問的是,你是人是鬼啊。
但是楚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帶著分量,是真實的,這說明,他是個活人……吧?
可他不是死了嗎?
這是所有人共同的心聲,包括楚志生。
楚志生仿佛被人捏了脖子,心頭的火氣都止息了,大腦嗡鳴著,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兒,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楚池……
楚池不是死了嗎?
“你……”周總的發問終于讓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楚志生的眼眶都開始發紅,“小池?”
場面寂靜中涌動著不同尋常的混亂,思緒紛雜之中,只有一個人為他還活著而由衷的感到高興。
楚池的心情有些復雜,楚志生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了,他能猜到楚志生這趟是來做什么的,于是他的胳膊搭在周總還在顫抖的肩上,朝他笑:“大哥。”
宋芷霜不理解外面的人為何有點奇怪,雖然她是楚家人,他們不可能將她攔在外面,但就是……有點奇怪……
宋芷琳木著臉,看著站在那里的臉熟保安,很想跟他相認,問問她自己全是寶貝的箱子在哪,但是現在宋芷霜在這里,她姐姐今天剛摔一跤,經不起刺激了。
這保安戴著墨鏡,宋芷琳也不知道這個幫自己的菜地澆過水的大哥有沒有看自己一眼,許是她看慣了,還看過他給自己澆地的樣子,她不覺得有什么,但是站在他前面那個服務員的臉慘白慘白的,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嚇的。
“這個人是誰啊,不像酒店的人……”宋芷霜小聲咕噥著。
宋芷琳的腦子很亂,系統一會兒嗚嗚嗚一會兒哇哇哇的,想出來,但是宋芷琳自己這里都夠亂的了,她怎么能放系統出來?現在明顯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但它模樣也挺可憐的,它本身因為遠超自己所能承受的世界等級損壞那么久,也不知道現在是害怕多一點還是震驚多一點。
宋芷琳木著臉,也不知道自己會看見什么,但是宋芷霜朝那開著的大門看了一眼,又馬上縮回了頭。
她眨眨眼,跟做賊一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么,于是又小心翼翼的伸頭看去。
宋芷琳:“……”
宋芷琳扶住了她的胳膊,怕她一會兒暈過去。
而她,也終于看清了楚家家主楚慶秋的模樣。
怎么說呢,如果不是那人那晚貼著她的耳邊說,自己其實與這些人毫無血緣關系,她幾乎就相信了他們確實是父子。
因為那雙眼睛,或者說是眼中的東西,真的很像。
楚慶秋已經七十多歲了,卻像個五十多歲的人一樣,因為那精神頭和那上位者的眼神,根本就不像個老人。
他筆直的坐在那里,鷹般犀利的眼神盯著那本應死掉的人。
他不像抖如篩糠的周總、不像臉色慘白的楚志華,更不像眼眶發紅的楚志生。
楚慶秋無論何時都是這樣,沒人能猜中他的心思,哪怕他也不敢相信,楚池真的沒死。
但別人看不透、不了解楚慶秋,楚池卻了解他。
他面上無波無瀾,但是他卻能從他的眼中看出驚慌和無措。
不僅是這樣,楚慶秋早就在懷疑了,只是苦于沒找到證據,簽約又不能一直拖,所以才將心中那點不安全都壓在心里。
可現在,那股隱隱的不安隨著他的出現盡數爆發,幾乎以指數級的速度在心中增長。
加之他這個人疑心最重,噩夢中這張索命的臉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難以自抑的想起種種細節,每個失敗的瞬間、每個博弈的對手,甚至后花園的一朵花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枯萎……他全都想了起來。
他會忍不住懷疑,這是不是,都與這個沒死的人有關系。
現場流了那么多血,他的傷亡報告慘不忍睹,連他這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都覺楚池這一輩子實在是個悲劇,盡管他也是那個加害者。
所以,他怎么可能還完好的站在這里,怎么可能還活著?楚池曾是他手中最利的刀,他自然知道楚池有多厲害。
如果那一擊沒有致命,那么他們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了。
楚池對上楚慶秋平靜的雙眼,只一眼,就快速轉過,但只一眼,電光火石之間,他眼中的戲謔之意讓楚慶秋心中某一點一直懸在心中的疑慮不停放大,然后,有什么東西,在他的腦中無聲炸開。
室內已經點滿奢華的水晶燈,但是楚慶秋的腦中卻只有那帶著一點戲謔的眼神,然后轉眼間——
天昏地暗。
他……
他是不是……
他一開始就有懷疑,陳家那么厲害的龐然大物,為何會選他們,他對楚家有信心,但若對方是陳家,那他們能選擇的余地就很多了。
他突然想起來,楚池去過首都,在首都待過,那他……
陳家這件事,他有沒有牽扯在里面!
如果他也牽扯進來,他會無端讓楚家得了這些好處嗎?
以前呢,以前他們經受的事務里,有沒有被他挖下的漏洞?
手中驚喜的漂亮蛋糕一瞬間填上了隨時會爆炸的火藥,雖外面依然迷人可愛,但卻叫他再也開心不起來。
是,他現在沒證據,但是即便一切塵埃落定,甚至開起了慶功宴,他心中那一股淡淡的不安也依然縈繞著,看見楚池之后,這種感覺就越來越強烈。
眼神交涉只在一瞬間,楚慶秋覺得血液飛快涌向自己的大腦,他努力忍住眩暈的感覺,拍桌而起,震得旁邊的杯子都發出輕響。
“你做了什么?”
楚池挑眉,沒想到楚慶秋第一句就直擊要害。
他臉上依然掛著和氣的笑,只是這笑卻讓別人一點兒都放松不下來。
他說:“既然你懷疑,不如自己去查查?”
“我說了,你信嗎?”
楚慶秋再也按捺不住,這個項目將影響楚家未來的走向,不能出任何差池!
大意了,還是大意了!
他早該想到的,楚志華不夠細心,但若不是這個二兒子成天與自己置氣,他是不至于如此的。
楚慶秋的腦子非常亂,想要不想的就推開椅子朝門口走去,如此巨大的危機面前,這些表面功夫再無法叫人費心維持。
楚慶秋就這樣走了,他的親信后知后覺,追了出去。
現場再次亂成一團。
楚志華不太明白這兩個人打太極一樣的話語是什么意思,但他對父親有種近乎崇拜的信任,見他這樣慌張的離開,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
——他從前就害怕楚池,這個年輕人很聰明,也極具攻擊性。
這一點就比楚志生要強很多,楚志生也很聰明,但在楚志華看來,他是個軟蛋。
可以說,楚池或者之前,這是他最大的敵人,索性父親不喜歡他,只拿他當一條狗用。
后來他死了,他就更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但是,現在是怎么回事,誰來告訴他,為什么這個人會完好的站在這里?
他不是死了嗎?
似乎是感覺到楚志華在看他,楚池目送那幫人急匆匆離開,再轉頭的時候,看向楚志華。
楚志華沒忍住,跟隨父親站起來的雙腿一軟,差點兒又坐回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反應過來之后又覺得自己丟臉。
怎么對方一個眼神,把他嚇成這樣?
“小池……”
楚志生對楚池和楚慶秋的的對話完全不了解,他這段時間帶著自己的老婆又是在國外聊他們自己的生意,又是在度蜜月的,他根本不知道父親和楚志華又干了什么。
而此時,現在,他更在意的是這個年輕人沒死,他回來了。
楚志生與這里的許多人一樣,全都不理解楚池是怎么活下來的,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但是——
能活著就好。
外面的宋芷霜震驚程度不亞于里面的任何一個人,與楚志生一樣,她捂著自己的嘴,眼眶也紅了。
一旁的宋芷琳完全沉默,在腦子里理著現在的一切。
以至于她沒聽清里面到底都說了什么,回神的時候廳中一聲巨響,一群人呼啦啦的出來,誰也沒看見貼著墻站在那里的她們——或者說看見了,沒空搭理,因為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
宋芷霜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好不容易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終于邁出了腳步,朝宴廳走去,宋芷琳就在后頭跟著。
正在與楚志生說著什么的楚池轉頭,看見宋芷霜,露出一個笑。
楚志生跟宋芷霜算是在楚家唯一向他釋放善意的人了,但要說關系多好——以至于說是親人的程度,他不是這么認為的。
這對夫妻也迫于楚慶秋的威勢,生活得很艱難,某種程度上,他們更像是“戰友”。
即便如此,今天這樣的情形,還是讓他覺得心中有些暖。
“霜姐……”
楚池話都沒說完,就被宋芷霜抓過來捏了一把,然后她又捂住了嘴:“是真的……”
“……”
“混小子!沒事怎么不早點回來!!”宋芷霜在陳佳貞那里憋著的一口氣和對丈夫的擔心終于在楚池“復活”這一事實中引爆了出來,她的情緒一旦瀉出就再也收不住。
“哇——”
楚夫人什么時候這么失態過?
但她就是忍不住了。
楚志生趕緊幫自己妻子順氣,再回頭,楚志華和陳佳貞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溜了。
他苦笑。
發生了這樣的事,陳佳貞早就跑沒影了,他手里的東西可能的等到下次才能派上用場了。
宋芷霜哭到打嗝,然后看見宋芷琳還站在后面,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她抹了一把臉,然后說:“活著就好……”
“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宋芷琳。
楚池望著宋芷琳,眼中這才帶上溫暖細碎的笑意,他剛要開口,卻被宋芷琳截住了話頭。
“你好。”
楚池:“?”
宋芷霜終于不哭了,拉著宋芷琳說:“這個是楚池,比你大,是哥哥。”
宋芷琳再次:“哦,你好。”
她姐姐今天經不起刺激了,更何況如果被宋芷霜知道她剛搬進老宅就勇猛招惹一個惡鬼一樣危險的男人,成天跟一個不知來歷的男人混在一起,還曾經差點被一個他捏著脖子掐死,她努力經營慢慢轉變的“人設”繃不繃不說,宋芷霜要是再躺進醫院,她的罪過就大了。
楚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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