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男人無辜又有些幽怨的眼神,  宋芷琳眨眨眼，然后說：“疼嗎？”

　　“拔我頭發干什么？”楚池捏了一下她的臉。

　　疼倒是不疼，就是挺禿然的。

　　“小王說你還沒吃晚飯,  一邊吃飯一邊說？”

　　說著,  她還把那根頭發仔細的包在一張紙巾里，方方正正的疊好，然后收進了自己的小包包。

　　楚池很誠懇的對她說：“親愛的,  我人就在這里，你要是想我隨時都給你抱，你不用對著頭發……”

　　楚總被掐了一下老實了,  然后站起來問她：“吃飯去？”

　　宋芷琳搖頭：“我訂外賣了，馬上就送來,  陪你去辦公室吃，這種時候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她很能理解的，自己上輩子忙到飛起的時候根本就離不開辦公室,  楚池的公司她是肯定幫不上忙了,  但是也不能添亂。

　　于是楚池拉她起來，乘直梯回了辦公室。

　　老板的辦公室寬敞又大氣,  還有個簡單的休息室。

　　宋芷琳參觀了一下,  走到辦公桌旁邊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上面的相框，里面是他們兩個在面店的合照。

　　宋芷琳又眨眨眼,  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外賣很快就到了,  就是簡單的盒飯，但是宋芷琳在路上就已經做好功課了,  這家的評價很高,  銷量也好,  店中有兩種京味十足還地道的菜品,  她從來沒嘗過。

　　宋芷琳一邊吃飯，一邊把自己那天救了陳星的事情說了。

　　楚池可沒聽見什么陳星楚星的，他抓重點的能力非常強——

　　“以為那個人是我？”

　　“嗯。”

　　“啪！”

　　宋芷琳的頭被敲了一下，楚池又揉了揉，然后心疼的說：“是我你也不能去，萬一是壞人呢？”                        

                            

　　宋芷琳覺得他很幼稚，而且她還很不滿意的說：“你怎么不夸我？”

　　楚池又笑了：“夸你，很厲害。”

　　他嘴上笑著，心中卻一陣一陣的發緊，甜蜜又有些無奈，總之很復雜。

　　不怕黑了，但是怕貓又是因為什么呢？

　　難道是他幻覺中的那樣嗎？他幻覺中的小姑娘是她嗎？

　　可是那房間有些簡陋的裝潢，不該是宋家啊。

　　“我倒是知道陳家有個二少爺，但是他不是隨他父親，體弱多病不能出門見人嗎？”

　　宋芷琳那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楚池暗暗下決心，以后一定要弄個明白。

　　當下，還是宋芷琳猜測的事情——這是他從前都不曾察覺過的事情。

　　楚池很享受這種有人與自己并肩、凡事都有人可以商量的感覺。

　　相較之于有為的陳杰，陳星就顯得很透明了，這個小少爺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面，經常因為生病被送往醫院，沒幾個人見過他。

　　宋芷琳眨眨眼：“你要相信，現實永遠比藝術荒謬。”

　　在她原先的世界中，還曾出過這么一件事  ，甚至還被改編成了電視劇，母親為了滿足自己對女兒病態的控制和占有欲，用藥物洗腦欺騙了自己、欺騙了女兒，也欺騙了周圍所有人。

　　她謊稱女兒疾病纏身、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藥維持生命，離開母親她就會活不下去。

　　其實這個女孩兒根本就沒病。

　　所以，為什么不能假設，病弱的二少爺什么的，從頭到尾都是陳杰杜撰出來的？

　　“我找人陪你去吧，你自己去見那個男人，我不太放心。”

　　宋芷琳想了想，說：“那你找人跟著我吧，不要太顯眼。”                        

                            

　　宋芷琳吃完飯就離開了，臨走前，還在楚池那里拿到了一把鑰匙，是他們那套大house。

　　宋芷琳覺得自己今晚是沒那個福氣了，因為陳星比她還要著急，現在已是夜晚十點，但繁華的金融街依然燈火通明，燈將黑夜點燃，宛若白晝一直明于這處長街，永遠注視著這不止息的爭端、理不清的利益糾纏，以及沒有盡頭的磅礴欲望。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燈下的人們衣著光鮮，卻步履匆忙，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公司，卻一多半都在因陳氏的事情而奔波，宋芷琳站在這里，忽然有種幻若隔世的感覺。

　　宋芷琳一邊朝與陳星約定好的咖啡店走，一邊與系統一起觀察著陳家的動向。

　　有輸家就有贏家，楚池是準備最充足的那個人，這次危機不但沒有牽扯到重臨，甚至還讓它如一頭早已磨好利爪的狼，待時機成熟，一舉反擊試圖偷襲自己的猛獸，并趁機從它的心口撕下了一塊最重要的肉。

　　只能說不愧是氣運之子，上天懲罰他，又眷顧他，楚池艱辛走來的每一步，都與他本身的才華脫不開關系，但又不可否認，他的運氣雖差的時候很差，好的時候卻也是旁人無法比擬的。

　　當這些燈熄滅，真正的黎明到來之前，這處繁忙之地必將迎來新一輪的洗牌和嶄新的格局。

　　咖啡店不遠處，男人一路狂奔。

　　宋芷琳這算是第一次真正看他，陳星的個頭很高，骨架也大，這也就顯得他很瘦，因為病著，臉色也有點白。

　　宋芷琳穿著白色的羽絨服看，脖子上還系著臨出門之前楚池硬要給她系上的男士圍巾。                        

                            

　　以至于她現在呼吸間全都是熟悉又讓人安心的氣味，相較于蒼白瘦削的陳星，她的臉色更紅潤了。

　　“恩人，是你嗎？”陳星小心翼翼的，因為跑，所以還有些喘。

　　“進去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宋芷琳給他要了一杯熱可可。

　　即便知道陳星的實際年齡，但是當對上對方那略顯單純又緊張的眼神時，宋芷琳還是覺得，這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不是他不想長大，是有人不讓他長大。

　　宋芷琳看了眼門外，換了個委婉的說法：“你自己來的嗎，你家里人……是不是管得比較嚴？”

　　陳星就明白了，對方果然是有備而來的，這樣他心里反倒放心了。

　　他捧著那杯熱可可，笑出了一口白牙：“別擔心，老管家早就被我策反了，他甚至幫我悄悄在外面賣過曲子。”

　　不過也只那一次，隨后陳杰就發現了作曲的事情，把他的吉他給砸了。

　　他雖無法真的反抗陳杰，但若真一直認命的逆來順受，當初也不會逃跑了。

　　宋芷琳：“……”

　　信、信息量真大。

　　避免夜長夢多，兩人達成一致，現在就趕往楚池已經打好招呼的醫院，路上，陳星慢慢放松了下來，與她說了更多關于陳杰的事。那語氣不像是在說自己的哥哥，倒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

　　“他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態很像不同的人，有時候很精明，有時候卻又只是像單純的發瘋。”

　　系統對這句話做出判斷：“他可能是被什么東西給控制了，但礙于一些條件，無法完全變成這個人。”

　　“什么東西呢？”

　　“這我要看到他本人才能判斷出來。”                        

                            

　　“你那天的傷是他造成的？為什么不反抗？”

　　陳星苦笑：“你以為我不想嗎，但這話說來你可能又會覺得我才是那個瘋子，有時候他看著我，我根本……動不了……”

　　宋芷琳睜大了眼。

　　陳星以為她不信，趕緊解釋：“就是他那個眼神……有時候他看著你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被帶到了另一個世界，精神沒辦法集中，就那么恍惚著，再回神已經被打了，或者你會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因為這，過去那幾年，在那個奇怪的夢沒進入他的腦中之前，他也一直相信陳杰所說，他才是有病的那個人，為此，他本人也愈發不敢出門，生怕出去之后一不留神就受傷，或者傷害到別人。

　　但有時候他忍不住又想，他不能一輩子都這樣，他被桎梏了27年，可是人生能有幾個27年？

　　消毒藥水味道的醫院回廊之中，宋芷琳問雙手放在褲子上握緊的年輕人：“最快也要等到天亮才能出結果，要找個地方休息嗎？”

　　陳星扯了扯自己的唇角：“這種情況，我也不太睡得著……”

　　但是，他又說——

　　“其實不管我是不是陳家的人，都沒所謂，因為、反正我也從來沒當他……”

　　是真正的家人。

　　他只是為了滿足宋芷琳的要求，順便也驗證一下心中的猜想罷了，從察覺陳家出問題的時候，他就在謀劃逃離了。

　　第一次沒成功，就第二次、第三次。

　　上次太草率了，而陳家也沒到如此地步，這次，趁著這次機會，不管如何，他都要跟這個折磨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地方說再見。

　　思及此，陳星再次看向宋芷琳：“你跟重臨的老板關系很好，是不是？”                        

                            

　　宋芷琳目帶詢問。

　　陳星晃了晃自己的手機：“能不能幫我引薦，我這次逃出來，就沒打算再回去，我可以跟他交換，我這里有偷出來的文件。”

　　他這東西偷出來就是打算跟別人做交易的，誰都行，只要是跟陳杰作對的人就行，本來他還猶豫著，沒想好要把東西給誰，但是現在，就決定是重臨的人了。

　　整整一晚，那沒有硝煙的戰爭和各處消息的走向，無一都在傳達著一個信號：重臨將是最大的贏家。

　　說完，還怕自己表達得不夠直白。

　　又補充：“是重要的東西。”

　　宋芷琳：“……”

　　誰問你這個了。

　　宋芷琳一邊給暗中跟著自己的保鏢大哥打電話一邊在心中跟系統吐槽：“我話準備一籮筐，原來還想怎么說服他，結果他怎么比我還著急。”

　　著急讓自己家倒閉？

　　系統正欲回答，卻噼里啪啦一陣信號閃爍。

　　“……危險……附近￥%……”

　　“怎么了？”宋芷琳的頭也跟著一疼，她看了眼沒接通的電話，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

　　“法則……嗶……跑……”

　　幾乎想也不想的，宋芷琳收起電話，朝樓梯間跑去。

　　陳星還在那說著什么，被宋芷琳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緊接著，有個人出現在樓道盡頭，那人穿的很平常，就像個來醫院看病的普通人，但是陳星卻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是陳杰的人。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陳星后脖頸一涼，也朝樓梯間沖去。

　　“不對啊……”宋芷琳真的有點缺乏運動，沒跑兩步就開始粗喘了，“為什么要跑，這么這么多人，難道他還能抓了我不成？”                        

                            

　　“他能抓啊啊啊！！因為他體內有S級的法則啊，你沒聽陳星說他會被控制精神嗎！！”

　　雖然受限于這世界人類身體素質的極限，只能做到短暫的控制，但是這對于普通人來說也夠了啊！！

　　這壓根就不是什么陽間人之間光明正大的競爭啊！

　　“這邊，跟我走！”陳星一把就扯過了宋芷琳的手腕，上了一輛出租車。

　　系統一邊抓狂一邊給宋芷琳科普了什么叫“法則”，簡單來說就像世界的管理員，世界的評級依據全都來自法則的等級。

　　“法則”由獨立世界自然生成，他們是沒有思想的，只由固定的準則掌管世界，法則只是氣運之子的“伴生”。

　　氣運之子的強大會給世界提供運行的必要“養分”，而氣運之子在達到人生巔峰之時產生的獨特能量就是世界的“養分”，那一瞬間完成抽取之后，世界得以誕生新的“主角”，無限的循環，維持運轉。

　　而前一位氣運之子，則會享受自己的勝利果實，度過順遂的一生，這是無形中的交易。

　　而“達成”的那一瞬間也會削弱法則，這位管理員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它將自動進入無盡宇宙的循環，由新的法則取代，世界永遠就在那里，會有新的氣運之子，也會有新的“法則”。

　　說白了，“法則”就是工具，現在工具要造反了。

　　S級世界之所以不受系統所在的地方管制，就是因為他們的管理員全都是“活的”，他們在出生之時，因為氣運之子的強大，覺醒了自己的意識。

　　而此世界的法則大概是不滿足于自己會消亡的事實，所以想要控制氣運之子，讓楚池按照它預設的軌跡過完一生，如果楚池成功被控制住，那么世界就會因此被欺騙，他們兩個人的主次就會被混淆，最后，法則會強大起來，而被抹殺投入循環的，則是楚池。                        

                            

　　系統猜測，楚池這一生不該這么坎坷的，他早就被人控制住了命運，但他畢竟是被選中的主角，所以他不會輕易失敗。

　　法則為了方便行動，大概小心的在世界不能察覺的情況之下控制住了陳杰，指使這個人做出了這些事情。所以他可以買通宋振明，但它無法直接殺掉楚池，因為那會驚動“世界”，氣運之子絕對無法被直接抹殺，所以他只能用別的辦法磋磨。

　　S世界與其他世界另外不同的地方還在于——若把低級世界算作一本平面的小說，里面記錄了人們的一生，而S級就是一本動態的書，系統能夠看到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是它窺不破楚池的結局。

　　所以當初系統意識到它的目標世界出現錯亂，才會跟宋芷琳說什么他是個瘋狗，他會毀了所有人。

　　那些不斷變化的動態結局中，確實有這些碎片零星閃過。

　　若楚池真的是陳家的血脈，那么可以推測，陳杰的辦法就是讓楚池被換走，本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的楚池從小便吃盡了苦頭，生活在無形的控制之中，在荊棘叢生的陳舊牢籠徒手拼出一條路，永遠向上而生。

　　而現在，它再也無法控制楚池，他給楚池制造的種種磨難都沒能成功阻擋對方的崛起之路，陳氏崩塌已成定局，這就意味著它永遠失敗了。

　　而被換走的陳星，那個無情的家伙大概很害怕、害怕陳星這個應運而生的“差錯”擅自離開他的控制，干涉他為楚池鋪開的血路，所以他一直殘忍的控制著陳星。

　　系統嘰哩哇啦的，終于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宋芷琳坐在出租車里，望著身后緊追不舍的黑色車子，大吼一聲：“師傅朝警局開！！”                        

                            

　　壞蛋一定怕警察叔叔！

　　系統弱弱的說：“沒用的……我不知道它會做出什么事，但如果是超出這個世界認知的事情，不相干的人都會被自動清除記憶，所以……”

　　司機師傅嚇壞了，本來就因為有車跟著，覺得自己被卷進了什么倒霉的事情里面，宋芷琳這突然大聲嚇得他下意識踩下剎車，轉眼間的功夫，后面的黑色車子快速抄上來，堵住了去路。

　　被人抓住的時候，宋芷琳還跟系統說：“我總結一下，就是皇帝身邊伺候的大太監要造反了，然后連累了身邊一堆無辜人。”

　　系統：“……”

　　“小統，幫我通風報信一下。”

　　系統弱弱的說：“我試試……陳杰就在附近，我被干擾得挺厲害的，不一定能……”

　　“沒事，你盡量簡單點，這樣可能更容易。”

　　“那我發什么？”

　　“發個定位吧。”

　　這聲剛落，無辜的人就被架著胳膊跟陳星一起塞進了黑色的車里。

　　陳星被反剪著雙手還朝她大喊：“不要掙扎，保存體力，這事兒我熟！”

　　宋芷琳：“……”

　　作者有話說：

　　文中提到的劇來自美劇《惡行》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最早出自《六韜引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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