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他們又碰見了關河。

對方正用手里的鎖鏈牽著一個亡魂，往幽冥殿趕。

那亡魂一身行頭頗為氣派，看著五十來歲，渾身上下有股威嚴的上位者氣勢。

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

“神君，仙尊，真巧啊！”

見到他們，關河停下來打招呼。

依舊是滿臉笑容。

“我正要把這亡魂帶去給陸判官呢！”

那種容易審判的，一般都由冥界的自動化系統直接判決。

只有生前情況比較復雜，系統審判不出來的，才會交給陸判。

所以這是個有爭議的亡魂？

楚墨突然來了點興趣。

“那我們跟你一塊兒去？”

關河扶了扶頭上的無常帽，小心翼翼點頭。

廢話，他哪敢說不啊。

于是就變成了他牽著那亡魂飄在前頭，楚墨和梵淵走在后頭。

“你們是什么人？”

那被鎖鏈捆住雙手的中年男子挺著胸膛，還有凸起的肚子，瞥他們一眼。

一看就是當老板當慣了，對誰都頤指氣使，放不下身上的架子。

楚墨眉頭一揚，正要說話，關河卻連忙用力拽了下鏈子。

“真是膽大包天，不許對神君和仙尊不敬！”

“神君……仙尊？”

由于剛從陽間被勾來，這人的神智似乎有些恍惚。

反應也比較遲鈍。

剛到冥界的亡魂大多都這樣，需要一個適應的時間。

楚墨跟著一塊兒去，無非是想看看重明工作時的樣子。

反正這會兒也沒事。

前往幽冥殿的路上，關河時不時抬腕看看手表，看自己有沒有新任務。

“你們冥界的工作流程，不會都是這種自動化的吧？”

楚墨不禁好奇。

看著是真的智能。

“對……”

關河忙回答：“是陸判上任后不久，主動向尊主提議，雇傭一些擅長高科技研發的亡魂，做出了這套工作系統。”

說實話，給他們這些冥界打工人提供了不少便捷。

以前雖然用法力，但還是挺麻煩的。

現在不止省了法力，還節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流程。

楚墨也看出來了。

重明嘴上很能抱怨，但也是真心想讓冥界變得更好。

梵淵曾經說自己和重明將來都會很有出息，這不就說對了么。

他和重明，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兩只籍籍無名的小妖了。

轉了一圈，結果還是回到了幽冥殿中。

見他們回來，端坐在上方的冥主似乎面癱得更嚴重了。

所有五官一動不動，除了眼睛。

桌上的電腦屏幕，將他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照得更冷了。

“尊主，陸判！”

關河率先開口，走起了流程。

“陸判，W48627739號亡魂已帶到！”

“嗯，稍等，我對一下。”

重明點了點手中的平板，一絲不茍，謹慎又嚴謹。

等確認好了，才準備開始審判。

楚墨沒有打擾他，已經和梵淵一起站到了邊上，繼續旁觀。

“徐天華。”

只見重明忽然念出那亡魂生前的名字，面無表情道：

“你覺得自己算好人嗎？”

“……當然！”

面對審判時，那亡魂一下清醒了不少，也不恍惚了。

“我生前建立了那么多企業，給普通人創造了多少就業崗位！為社會做了多少貢獻！”

聽他如此振振有詞，重明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完全就是公事公辦的架勢。

“你生前所作所為，都記載在生死簿中。”

“簿上顯示，你的確是個成功的企業家，還做過不少慈善公益項目。”

“但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長期偷稅，數額巨大，還暗中欺壓無權無勢的普通人，惡意拖欠工人薪資，致使無數人家破人亡。”

當自己做的這些事被一件件抖落出來，被審判的亡魂漸漸把頭埋了下去。

“……判官大人，俗話說功過相抵，就算這樣，也不該把我判成一個惡人！”

事關自己下輩子的命運，必須努力爭取。

不能認命。

“若狡辯有用，就不需要我這個判官了。”

重明繼續瀏覽著屏幕上的信息。

“另外，生活方面，你對自己的妻女還不錯。感情上忠誠專一，對她們視若珍寶。”

“在妻女眼里，你是絕對的好丈夫，好父親。”

徐天華立刻點頭：“沒錯！還請判官大人明鑒！”

這人的情況確實復雜，一輩子好事壞事都做了，需要一個公平且適當的審判。

楚墨正摸著下巴想，結果會怎樣。

就見重明忽而抬手，露出了之前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腕箍。

那腕箍看著挺不一般，以銀色為底，上面刻滿了玄奧的符文。

纏在腕間，不知道的都以為是個裝飾品。

沒想到紅光一閃，這東西就自動從重明手腕上解了下來，轉瞬就變成了一把散發著冰冷嚴明之氣的長尺。

展開之后，它表面的符文顯得更加神秘，莊嚴。

“這是冥界至寶，萬象天衡尺，也叫判官尺。”

梵淵忽然開口，為楚墨答疑解惑。

“因為只有身為判官者，才能使用它。”

“哦哦……看著還真是個好東西！”

楚墨不禁感嘆。

“徐天華，你可還有什么心愿沒完成？”

重明手握判官尺，神情淡然。

冥主仍然坐在上首，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監督者。

“心愿……”

在重明和判官尺的凜然氣勢下，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回答：

“就一個……我生前死得太突然，都還沒能跟家人好好告別……”

這確實是他最大的遺憾。

來到冥界，被判官親自審判的人，即便再擅長說謊也沒用。

因為在這里，他們的真實面目早已無處遁形。

“好。”

聽到這個字，他又忍不住渾身一顫。

他知道，屬于自己的審判要來了。

“徐天華。”

只見對面那紅發藍瞳，容貌格外俊秀的青年不緊不慢道：

“你本該入餓鬼道，但念在有做好事贖罪的份上，判你去畜生道。”

徐天華頓時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不過轉念一想，畜生道總比去當餓鬼，或者入地獄要強吧？

就是成了畜生，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人虐待，或者變成別人嘴里的食物……

“另外，給你一個短暫還陽的機會，完成告別的心愿后，再回來投胎。”

判官尺輕輕一揮，一道光芒進入亡魂體內。

判決便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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