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完這幾個字，口中便吐出大片黑血。

身體搖搖欲墜，再難站穩。

這才發覺，原來剛才竺羲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才提起老祭司的事。

他為什么殺老祭司，竺羲自然再清楚不過，根本不需要問！

只不過是借這個問題，讓他放松警惕，好靠近他，給他下毒！

發現自己中毒后，他迅速從身上掏出幾顆解藥，吃了下去。

可竺羲卻漠然看著他，說：“沒用的，你解不了。”

“……怎么可能？”

乾沙捂著胸口，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獰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發覺……自己服下的解藥并沒有緩解體內的毒性。

情況反而越發嚴重。

不止嘴里，鼻孔、耳朵甚至眼睛，都在流血。

體內的痛楚令他痛不欲生，只能狼狽地蜷縮在地上。

“你……快把解藥給我……”

極為艱難地說出這句話，臉上破天荒地布滿了恐慌。

竺羲冷眼看著他，不緊不慢道：

“這是我最新研發出的毒藥，只要一催動內力，就會立刻擴散至全身，五臟六腑快速溶解，無藥可解。”

“……不可能！！”

乾沙瞠目欲裂，此刻看起來竟已不像是人，而是來索命的鬼。

掙扎著舉起手，試圖攥住少年的衣擺。

“你的毒，我不可能解不了……”

說著，忽然又大笑起來。

“是了……師父他老人家總說，你是這一代里最有潛力的……”

注定會打敗他們所有人。

曾經聽到這話時，他只覺得很不公平。

自己明明那么努力，為什么得到夸獎和被看好的，卻是竺羲？

難道在師父眼里……他就這么差勁，這么不堪嗎？

這件事，早已成為他心里的結。

天賦這東西，注定了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會被這個小他十歲的少年趕超。

他就只能通過其他辦法，走別的路……去獲得自己的成就感，做出一番大業！

為此，不惜犧牲自己身邊所有的人！

可沒想到……

他最終，還是敗在了這小子手上。

“是我小看你了……”

他用最后的力氣，對眼前的少年說。

表情既自嘲，又悲涼。

“竺羲，你終究……”

還是長大了。

后半句話，再沒有說出來的機會。

“他一直都知道，等你真正長大的那一天，會要了他的命。”

和竺羲一同眼睜睜看著對方毒發身亡后，溫緹才上前來。

“這毒確實狠，這么快的速度，便七竅流血而亡。”

最重要的是，連乾沙這種慣用毒，也慣解毒的高手，都解不了這毒。

這就說明，竺羲的能力是真的超過他了。

“……”

看著乾沙死不瞑目的樣子，竺羲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總之，一定是很復雜的東西。

這時，幾只烏鴉從他們頭頂的天空中飛過，留下一陣蒼涼的哀鳴。

溫緹忽然問他：“你給這毒取名字了么？”

“還沒有。”

竺羲低聲回道。

“寒風起時，群鴉飛過。”

溫緹輕笑著說：“不如，就叫‘寒鴉’吧。”

“……嗯，不錯的名字。”

少年終于抬眸，朝他看來。

小花窸窸窣窣從主人衣裳里爬出來，一路挪至頭頂，八條腿多動癥似的擺來擺去。

看著這一幕，溫緹不由低笑一聲。

“這下你的事，快了結了吧。”

“嗯。”

少年聲音有些沉悶。

“快了。”

“行，你也該履行自己的承諾了。”

溫緹來去瀟灑自如，就連竺羲都沒想到，他竟這么快就要走了。

“……你去哪兒？”

見他準備離開，下意識追問。

“當然是去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了！”

溫緹回過頭，沒好氣說。

“自從遇見你，老子就沒在床上睡過個好覺！不對，連床都沒有！”

不是睡山洞，就是睡樹上，一點都不像個正常人了。

他現在就想趕緊找張又軟又舒服的床，好好睡上幾天！

“……行，那你去吧。”

竺羲垂頭看著自己腳面，低聲道。

再抬眼時，那道青色的身影便真的不見了。

……

“唔……”

七天后，溫緹照常在客棧又大又軟的床上醒來，感覺沒有比這更舒坦的時刻了。

再盡情地伸個懶腰，就是一天中最美好的開始。

原本他是應該老老實實背著背簍，在各種山林間穿行，去尋找月影草的。

可現在這不是有人去幫他找了么？

當然不用那么累了。

“客官，還是一碗陽春面，一份小籠包，一碗粥再加一碟小菜么？”

剛下樓，店小二就點頭哈腰地湊了過來。

畢竟這位公子出手闊綽，是他們店里的貴客嘛！

當然要好生伺候著！

“嗯，沒錯。”

溫緹點點頭，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陽光正好，不曬，卻又足夠溫暖。

等早飯的間隙，他支著臉沐浴了一會兒日光。

“客官，來啦！”

小二笑容滿面地為他送上餐，“客官還有吩咐的話，盡管說哦！”

“嗯，下去吧。”

他夾起一只小籠包，咬了兩口。

一邊解決早飯，一邊欣賞窗外的街景。

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滿是煙火氣。

快要吃完的時候，身后冷不丁有人一拍桌，接著又是一聲冷哼。

“看你長相氣質，不是我們燕赤人吧？是從大晟來的？”

“是，怎么了？”

他轉過身去，一臉散漫。

對方顯然是個武夫，已經開始擼袖子了：“我們這兒不歡迎大晟人，識相的趕緊滾！”

“喲，好威風啊。”

他漫不經心道：“大晟和燕赤關系是不怎樣，但也沒禁止對方的子民入境吧？”

“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老子就是看大晟人不爽，就是想揍你！”

那武夫一看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只知道出風頭，拿弱者撒氣的家伙。

見溫緹身形清瘦，不如自己高大魁梧，就以為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

正想來揪他衣領，打算給他幾拳頭。

誰知壓根還沒碰到，自己就先兩眼一翻，軟趴趴地倒了下去。

武夫的同伴們頓時一驚：“你……你干了什么？”

“也沒什么，只是讓他躺上個把月而已。”

說完就收回目光，不再搭理他們。

“……殺、殺人啦！”

那幾個同伴故意把事鬧大，開始大喊大叫。

客棧里外的人很快都被吸引過來。

“聒噪。”

溫緹正打算連這幾個一塊撂倒，就聽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剛還忙著看熱鬧的人群，不知見到了什么，呼啦一下全都散開了。

“嗯？”

歪頭一看，頓時笑了。

那帶著幾個黑袍人出現的，相當眼熟的少年……

除了他等的那個，還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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