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理科有什么了不起?
路云被殺死又復活一整晚,直到他打著呵欠揉著眼睛從網吧里出來,那個兼職的少年都沒有告訴他,自家的閨女靜靜陪了他許久,快到午夜才悄然離開。
回到家時,早餐已經買好了,路鹿嗦著粉,給他推了一碗過來。
“爸,你喜歡的牛肉粉,雙倍牛肉。”
路云瞥著牛肉粉,又瞥瞥路鹿,腮幫子鼓了又鼓,還是道:“一會兒給雅雅打個電話吧?”
路鹿的手頓了頓,她昨晚悄無聲息地在路云身邊坐的那半天,自以為是的單方面和解,其實對現狀沒有任何改變。
“爸,我們做個交易吧。”
路云有些晃神:“什么交易?”
路鹿已經想了一整晚,她并非自私到只顧自己的小孩,既然感同身受理解了路云的難處,她哪來的臉站著說話不腰疼,只要求路云清白高潔地拒絕唾手可得的投資,眼看著道館倒閉破產?
“我會繼續陪林雅訓練,每周三次,每次一小時,時間由林家定。但我不會陪林雅參加任何形式的比賽,如果你或者林雅媽媽先斬后奏給我報名,我就徹底撂挑子不干。”
路云都被氣笑了,路鹿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倒像是他當真能讓她做主似的。
路鹿飛快地打量他的表情,放松身體靠到椅背上,看似氣定神閑:“作為交換,我要自己選文理科。”
路云目光落在她抖動的腿上:“你繼續訓練,每周只要四次,每次一個半小時;如果你到時還不愿意參加比賽,我不會逼你。”
“這算什么條件?!”
方才還聽路鹿提談判要求的路云,臉色一變,目光里有威壓。
“談判是要有資本的,路鹿,你的資本在哪里?你上學、衣食住行都是家里供應的,現在家里的事業遇到麻煩,你不光沒有幫忙,還闖了禍叫我們收拾。你提出你的條件,底氣在哪里?”
不歡而散。
到了教室,趙才俊拉住她來打聽分科選擇:“……我也想選理科,可我媽死活不讓,她說生我的時候臍帶繞頸,腦子缺氧,就成了不開竅的榆木腦袋,從來沒有靈光過。我媽說不怪我,畢竟我學習多勤奮啊,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路鹿你也知道吧,上次期末考我發燒了……”
路鹿沒帶腦子聽著,隱隱有些煩躁,有點想把趙才俊當成蒼蠅給拍死了。路云被她激怒到那個地步,也不過是想殺盡游戲里的虛擬敵人罷了,可她燥郁起來,怎么有點想對朋友下手呢?
“……我媽說了,腦子這是先天條件,我們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只能勤能補拙,選個文科,靠著死記硬背上分……”
會不會是最近見識的黑暗太多,釋放出我的暗黑人格?我要不要去看心理醫生呢?路鹿心想。
“……我在劉老師辦公室看到了,你已經選好理科了是嗎?真好啊,要是我……”
路鹿一拍桌子,騰地站起來,把走進教室的周南嚇得生生退了幾步,枸杞紅棗茶撒了半杯。他拍著胸口看過來,打定主意要是有學生斗毆,他……他拔腿就去找教導主任鎮場子。
路鹿如坐針氈地熬過了這節課,如臺風般卷進政治辦公室,撲了個空。
“鄭老師,您知道劉老師去哪了嗎?”
門口小隔間的鄭老師頭也不抬:“買奶……咳咳,你找劉老師有什么事嗎?”
若不是還要上課,路鹿有點想去茶顏悅色堵劉老師。往回走的時候,她想起以前看武俠小說,里面的高僧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十七中幾千名學渣,和早已認定“無力回天”于是躺平的老師們,究竟誰是因,誰是果?
這個略有些大逆不道的思辨,在她與劉老師狹路相逢在樓梯口時,似乎找到了論證的絕佳機會。
劉老師眉開眼笑地啜了口粉紅果茶,在看見路鹿的時候僵硬了一秒。
路鹿很抱歉把劉老師帶回到討厭的職場現實,但還是在劉老師拋下一句“你家長已經做好決定了,這事你別跟我說有的沒的”的剎那,有點想打翻她愛若至寶的奶茶。
“老師,這是我的人生,我能給自己做主……”
劉老師頓覺手里的奶茶都不香了,有點煩躁:“你能做什么主?你知道什么叫未成年人嗎?你知道未成年人為什么需要監護人嗎?未成年人連投票的權利都沒有,更別提對自己人生負責了。”
她隔空點點路鹿:“等你能承擔后果的時候再來跟我說這句話。”
她說著就要往樓上走,路鹿錯步擋在她面前,執拗地追問:“不練跆拳道我的人生就毀了嗎?不選理科我就注定是個失敗者了嗎?理科有什么了不起的?憑什么我只能選擇它?”
她其實,和周女士也沒兩樣啊。在她不能反抗的人身上受的欺負,最終報復到拿她沒有辦法的人身上。
論起洗腦水平,劉老師在十七中其實無人出其右。只是她大好的人生,為何要浪費在與學生毫無意義的爭辯上?
“行,你說服了家長,寫個選科的意見書,我見簽字給你改意向。”
都不需要請家長親至面談,你一家人不曾統一思想,我何必夾在中間兩面受氣?沒有白紙黑字確保出了任何幺蛾子和我無關,請抱歉,我無能為力。
路鹿這些天被社會毒打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偏處于她最不想跟社會學做人的中二階段。
她連家都不太想回了,隨便編了個借口發給董梅飛。然而微信里一片沉寂,對著整齊劃一好幾頁石沉大海的信息發了會兒呆,更覺得煩悶不已。
茫然著要去哪里消失半天,她決定打個電話給本次物理競賽二等獎獲得者——她的人生標桿,童年陰影,表哥。
表哥就讀于昂貴的瀟湘國際學校,和十七中隔了兩條街,只不過大佬接受統一住校管理,平日里難得一見。
據表哥猜測,瀟湘國際的住校政策,定然是為了方便家長們光明正大不著家,為孤獨和憤怒的學生們提供個替代性的叛逆對象。
照理這會兒瀟湘國際也放學了,可表哥的電話好半天沒有人接,再打,接通了,她表哥氣息粗重,肌肉碰撞聲從聽筒那邊清晰地傳過來。
路鹿:“……你在干嘛!”
“有話就說,我在宿舍,忙著呢。”
路鹿整個人都不好了,宿舍,忙著,肌肉碰撞聲,呼吸沉重……
“你是不是被霸凌了?你是不是忙著挨打呢?你等著,我這就來。”
電話那邊表哥的呼吸都暫停了幾秒,很快炸裂了:“都給我住手聽到沒!我妹來了,我妹殺人不眨眼,我妹一個打你們五個!”
路鹿正繞到他們學校側面爬圍墻呢,聞言腿一軟,差點從墻上栽下去。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挨打吧。”
還一個打五個,你怎么不在我身上立個靶子,再對著人大喊“向我妹開炮”呢!
瀟湘國際不愧是土豪學校,以路鹿的短跑速度沖到男生宿舍樓時,由衷感到自己為這份親情付出太多。
表哥的宿舍她來過,開學的時候表哥打著帶她見世面的旗號,把她提溜過來抓壯丁,三樓308,爬上樓梯往右第三間。
她才爬到三樓呢,就聽到右邊方向傳來隱隱約約的喧嘩聲,而樓梯進右邊宿舍的走廊上圍了好幾個人,她瞇了瞇眼睛:這是望風的?守的位置還挺有章法。
見到她,瀟湘國際的同學瞪大眼睛:怎……怎么來了個女的?
路鹿禮貌地抱抱拳,特別地老派:“同學,308是哪間呢?”
人家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給她指了,正是有異響傳來的那間。
路鹿也不是真要問路,得了人家的指點,還是很感激的:“謝謝!”
說著就從幾個人的空隙里過去了,走到308門口了,人家才醒過神來。
“哎哎哎,你誰啊,干嘛的啊!”
“我找我哥呢,就說兩句話,一會兒就好。”
說著,在一連串叫喊和敲門聲里,擰門鎖進門關門反鎖一氣呵成。
門里的人都愣了,所有的動靜都停止了,齊刷刷地一回頭。
驟然看去,路鹿打個哆嗦,完全是本能地戰術后仰,肩膀和后腦勺狠狠撞到門板上,痛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表哥聽到那巨響也嚇住了,趕緊撲上去,捉住了路鹿的頭往身邊一拉,看起來跟把她從門上撕下來似的。
“鹿啊,你沒事吧?這么不當心,這要撞壞了我們宿舍的門,我是要賠錢的呀!”
路鹿這會兒智商要是在線,表哥下一秒就該成了一具尸體。可惜不是,她……正處于關機重啟狀態。
她最近面對的哲學思辨問題有點多,當前最迫切需要回答的問題是:楚辭,他為什么總在挨打?而她,為何每次都會精準出現,目睹他最不堪的一面?她早晚有天,會被楚辭滅口的吧?
是的,她熱血沸騰地前來救表哥一命,卻發現她走錯了片場——挨打的人是楚辭,表哥他,咳咳,就是個打醬油勸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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