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說愛情究竟是什么呢?
安晴是真的沒有想到,沈朝云會這么認真的對一個不過才見了兩面的陌生人表現的這么坦誠,或者是她單方面以貌取人的認為,沈朝云并不是喜歡演戲,這大概就是一種偏見,自視甚高和自以為是所導致的偏見。
她這會兒真的有點不好意思,真的很想跟人家道歉,但又實在張不開這個嘴。最后只能一本正經的開始討論角色和劇情。“遲于這個角色,剛開始的出場很短,他的重頭戲在后面,所以明天補拍之前的鏡頭,剛開始可能會還好,畢竟都只是個陪襯或者遠景,但是后面就完全不是這樣了。他出彩的部分基本就是在文紫的回憶里,這段回憶的跨度很大,中間也要經歷許多個時間段,無論程導要不要選擇小演員來演少年時期,我覺得你都得對于劇情非常的熟悉,因為只有你熟悉了,才會將這些當成你自己的經歷。”
遲于點點頭,“我明白,小說和劇本我都很熟悉,我非常喜歡梧桐外老師的書。”
安晴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把這個話題岔過去,不予評價,“遲于這個人,從小就生活在一個母愛父愛都很缺失的家庭里,這點倒是跟你比較像。只不過他有一個姐姐,有什么事能夠跟他姐姐商量,但是呢寧雨這個人是驕傲到甚至孤僻的這樣一個人,所以有些時候很多遲于的情緒,她也沒有辦法做到面面俱到。
他一直這樣長大,然后終于有一天,他遇見了一個女孩兒,這個女孩兒足夠特別,能夠填補他心里的那份空缺,遲于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會再感覺到孤獨,所以他希望能跟這個女孩兒永遠在一起。”說到這里,安晴忽然想到可以帶動一下對方的情緒,就問了一句,“你覺得,愛情是什么樣子的呢?”
沈朝云原本聽的特別認真,這會兒被她這么一問,有點懵了,他抬起頭兩眼放空的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驚訝的發現,他根本不知道愛情這兩個字意味著什么,盡管他從初中的時候已經有許多女孩兒表白,在初三的時候,別人都忙著準備考試,他在忙著談戀愛。
談戀愛是什么呢?是跟各種各樣的女孩兒在一起,逛街、唱歌或者一起吃飯,剛開始的時候,他覺得當人家男朋友得做她們喜歡做的事情,所以大多數時間都在勉強和遷就。后來,他覺得疲倦,就不再在意她們的感受,開始做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情,打游戲、酒吧還有飆車,只是給她們買的東西付賬還有買一些生日禮物,這樣非常簡單,只需要花很簡單的心思,而自己可以獲得很多自由的時間。可沒有想到,這時候想要當他女朋友的不少反多,他甚至比之前還要受歡迎。
如果這就是愛情,那么未免太過于廉價,他本來以為自己戀愛經驗豐富,可這時候想起來,一張又一張形形色色的臉在自己面前劃過,她們曾經那些足夠漂亮的外貌,足夠出彩的特點,這個時候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停留太久。他最近的一個女朋友,前半個月剛剛分手,可是這會兒仔細回憶,他竟然已經忘記了他們之前究竟為什么在一起,又是為什么生氣最后分手。
安晴的問題,他思考了半天都想不出一個很好的答案。他和遲于一樣孤獨,他甚至沒有寧雨這樣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所以他常常會一個人,但他討厭一個人,他就混跡在人群里,他其實也討厭熱鬧,討厭這些同齡人身上不洗澡的味道,劣質香煙的味道還有那些脫口而出的臟話。但更多時候,他還是什么都不說,默默的忍受著,將自己裝作非常合群的樣子站在他們中間。女孩兒們身上或廉價或昂貴的香水味兒,或蹩腳或精致的妝容,或溫柔或外向的性格,這對于他來說其實從沒有什么分別,因為無論是什么香水,他只是覺得刺鼻,無論是什么樣子,他都不會留在心里,無論是什么性格,他都不會過分喜歡或者討厭。他只是討厭一個人呆著,所以下意識的尋找著溫暖,可是這種溫暖大概比世界上最昂貴的寶石還要難以尋找,它或許藏在一個很遠很深的洞穴里,旁邊還有一條可怕的惡龍在看守著,他想要找到它,不僅僅是天方夜譚,還得窮其一生去尋找。
剛才安晴說起遲于,她說的話,其實就是小說里的形容,他反復的讀過那些句子,早已爛熟于心,這些書陪伴他度過許多歲月,他想或許這就是愛情,是你終于遇見一個人,然后不再覺得孤獨,你希望能給她永遠在一起。可是僅僅是這樣,他又覺得不夠,不夠在哪里,他卻自己都說不清,大概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的傲慢和淺薄。
最終,他只是搖搖頭,說道,“你剛才說的話已經很好的概括了,我覺得缺少點什么,可是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安晴想了想,“你有沒有讀過一首詩,叫《我問佛》,其中有一句這么寫。我問佛:如何讓心不再感到孤單?佛曰:每一顆心生來就是孤單而殘缺的,多數人帶著這種殘缺度過一生,只因與能使它圓滿的另一半相遇時,不是疏忽錯過就是已失去擁有它的資格。”她這句話說完,自己也覺得有點太那啥了,不過沈朝云臉上完全沒有這樣那樣嫌棄的表情,他那一臉漲知識了的樣子讓安晴得到了些許的安慰。
這首我問佛,大多數人都以為是倉央嘉措的詩,她是很喜歡倉央嘉措的詩沒錯,他是個浪漫的出家人,但是這首詩的確不是他寫的,原作者是江西省德興市詩人程東武,但是因為和倉央嘉措詩歌作品風格相近,程東武也曾用筆名倉央嘉措發表過大量作品,導致她之前都以為這首詩真的是倉央嘉措寫的,實在是一個非常烏龍的事了。可不管作者究竟是誰,她都還記得第一次讀這首詩,頗有一種被點化的感覺,這首詩不僅詞句優美還帶著禪意,值得每一位迷茫的人去讀。
沈朝云看起來就很迷茫,他先是陷入沉思,然后問了一句,“我可以問問,安晴姐,你覺得愛情是什么呢?”
安晴也被他問住了,她腦海里有過無數人的悲歡離合,藏著一個又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她有無數優美的詩句和華麗的辭藻,可沒有那一句能夠將愛情這兩個字很好的詮釋,最后她也只是搖搖頭,說自己也不知道。愛情這兩個字,有時候即便是你談過戀愛,有過婚姻,卻終其一生都弄不明白,大家總是在說別人的時候振振有詞,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又顯得那么無知。
安晴默默道,“咱們還是繼續聊遲于吧!”
沈朝云笑了一下,露出他臉上非常討人喜歡的酒窩,這個男生真的很奇怪,他的酒窩明明非常可愛,但是他的長相卻很成熟,完全中合了這種可愛,讓你不會覺得他只是個大男孩兒。其實,他如果不笑,只看他的眉眼,還是十分能唬人的,如果只是在路上遇見,大概安晴會覺得他不怎么好接近,在這一點上,還真的和舒漫老師有那么一點像,這可能就是優越的長相所帶來的高貴感?從這個方面來說,他們兩個來演姐弟,還真的很合適。
兩個人聊了很久,大概是安晴慢慢的都聞不見自己身上沐浴露的香味之后,終于勉強結束了,其實還有很多沒有聊到,但明天除了要補遲于的戲份之外,還要拍宋梧桐的戲,安晴明天也得嚴陣以待,所以最后其實是比較照顧安晴,就在兩點的時候結束了,那會兒安晴的眼睛已經是手指頭都撐不住了,說著說著就會打哈欠,一旦不說話則干脆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沈朝云再一次道謝之后就回自己屋子里睡覺了,安晴關了燈爬上床,這床還是宿舍里比較傳統的那種上床下桌,她甚至一條腿兒還搭在梯子上,整個人剛剛碰到床就睡著了,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
睡著之前還在想,宿舍,孤男寡女,圍在一起看劇本,這多么曖昧的一句話啊,生生讓他們兩個搞成了革命友誼,也是服了。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安晴就發現昨天晚上熬夜的惡果了,她的嘴角下面冒了一顆痘,又疼又憋,她手賤的跑去廁所擠,擠完了倒是舒坦了,但是非常的后悔,她又讓這張臉有了瑕疵。等她洗漱完去一拿手機才發現,現在已經中午12點了,這約的是早晨8點開始拍戲啊,手機上也沒有人喊她啊,安晴連忙換了衣服朝約定好的拍攝地點趕。
路上給無盡夏打了個電話,在第二遍的時候才通,“安晴姐?你不用著急,沈朝云跟程導說了,你昨晚沒有休息好,程導特意給你多放了幾個小時的假,這會兒也沒有拍攝你的劇情,不要著急,過來就行了。”
安晴這才松了一口氣,不過無盡夏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狀態也有些疲憊,她平時不這樣,這個工作狂無論在什么時候,狀態都非常好,是一位能夠跟程亦岳比命長的奇女子。她帶著疑惑走到了片場,不過等到了地方她就明白無盡夏的這種異常表現的原因了,程亦岳跟她的反應也基本一致。
原因就是補拍鏡頭的主角,沈朝云同志,程亦岳,一個自從拍攝開始,不管發生什么情況都沒有跟別人說過一句重話的三好導演,這會兒被逼的口吐了好幾句臟話。
安晴蹭到攝影機前無奈扶額的陸識焉旁邊蹲下,“我這還是第一次看見程導發這么大火。”
“你再早來一會兒就能看見了,今天上午起碼這么說了五次了。”陸識焉站起來活動一下,給她拿了杯牛奶和粗糧面包。
安晴謝了人家,陸識焉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她一邊撕開包裝袋把牛奶放嘴里,一邊含混不清的問,“這是怎么了?程導這么生氣。”
陸識焉也開了瓶氣泡水,“我為咱們程導作證,這事兒可真的不能只怪他一個人,你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說著他打開了回放,緊接著她就看見了沈朝云的表演,怎么說呢,就是那種很三流網劇的表演,而且由于沈朝云非常緊張,連這個表演等級,安晴都說的很勉強。
陸識焉灌了一口水,他身上的花襯衫都有點黯淡無光了,“等今天這戲拍完了得說說亦岳,再怎么生氣也不能這么說人家,還有,你跟小云也說一說,亦岳也是為了他好,罵你是因為對你還有期待,還相信你能演好,要不然一開始也不會選他,要是真的覺得他不行,一開始一句話都懶得多說,直接把他換掉更好。”
“那倒確實是。”安晴表示認同,愛之深責之切,有些事情,你不站到導演這個位置上,你是不能理解的。沈朝云又重新試了一次,依然效果不佳,程亦岳這一次已經懶得再說了,一個人跑到走廊外抽煙去了。
安晴把手里的包裝袋扔了,沈朝云站在那兒只看背影,都覺得非常可憐,無盡夏作為跟他搭戲的對手演員,這會兒還分秒必爭的在給他補妝,兩個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安晴繞到沈朝云前面,沖他露出個笑來,率先道,“不好意思,我這個老師實在沒啥經驗,沒教給你多少有用的東西,害你被程導罵了。”
湊近了安晴才注意到,沈朝云眼圈都微微的紅了一圈,她瞬間有點不知所措,而無盡夏依舊在給他補粉,并且一本正經的說,“不準哭啊,這眼淚掉下來妝就花了,條件有限,妝都是不防水的。”
安晴被她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笑的聲音還不小,程亦岳離得也不遠,聽見了扭過頭來涼涼的給了她一眼,可一看他那個樣子,安晴更想笑了,于是笑聲愈發放肆。
氣氛似乎稍微緩和了一些,剛才除了幾位強心臟,其余的人都大氣兒也不敢出,沈朝云等她笑完了,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安晴姐別這么說,是我沒有演好,跟你沒有關系。”
安晴緩和了一下心情,“其實我也沒什么演戲的經驗,咱們這戲最主要的就是真實,你就不要管程導,你平時的時候是什么狀態,你在拍戲前就是什么狀態。忘記攝像頭對著你這件事,不要緊張就可以了,其實演砸了也沒事,戲都拍一半了,程導再不滿意也不會換人的。”
一直在旁邊吃瓜的陸識焉無比贊同,“安晴說的很對,咱們劇組窮得很,導演窮的都快賣褲子了,這會兒你就是拍上好幾天,他也拿你沒辦法。”
無盡夏默默補上一句,“聽說過木板原理嗎?一個桶子里能盛多少水,往往取決于最短的那塊木板,當然,我是覺得那塊最短的木板是我,畢竟之前經常挨罵的只有我一個而已,他們都是天賦型選手。只不過我還兼職化妝,程導不好意思說我,不然我撂挑子不干了,他總不能自己上陣給大家化妝。”
安晴和陸識焉對視一眼,果然正經的人說起擠兌人的話來,那可真的是不給人留活路,沈朝云臉上也終于有了點笑意。
“謝謝大家這么安慰我。”沈朝云之前跑過很多劇組,幾乎每一次都被因為演技差而被罵,罵的更難聽的也有,但是像這樣一群人圍在一起安慰他這還真的是第一次。
程亦岳滅了煙,抖了抖身上的煙灰,“今天多給你放幾個小時假,看來是睡好了,這會兒精神的很。”
一提起這個,安晴就生氣,“對啊,我昨天晚上加班加的可開心了,謝謝領導信任。”
程亦岳瞥她一眼,“好了,開始吧,再來一次。”說著拍拍沈朝云的肩,“別緊張。”
沈朝云似乎是有點怕程亦岳,程亦岳剛才碰他,他還下意識的躲了一下,等感覺到程亦岳的動作,又誠惶誠恐的鞠了個躬,“讓程導多費心了,我演技差,給大家拖了后腿。”
陸識焉直接勾起程亦岳的肩膀,他們倆幾乎差不多高,但是陸識焉胳膊長,所以這個動作做起來特別順手,“看看你,把人家孩子嚇的,現在又沒外人,趕在舒漫老師來之前把戲拍完就行了,他沒什么經驗,難免緊張。”
程亦岳這會兒明顯是已經對這群人無語了,已經完全不想再說話,沉默的擺擺手,重新架好機位來了一次。
開拍之前沈朝云下意識的朝安晴這邊兒看了一眼,安晴有些驚訝,給他比了個口型,“放輕松。”
沈朝云對著她笑了一下,索性這一次的拍攝還算可以,即便是有一些不太自然,但是畢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戲份,剪出來拼拼湊湊還能用,程亦岳就大發慈悲的喊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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