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春是一場終究會結(jié)束的電影
演完這一段之后,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沉默了,安晴甚至看見沈朝云的臉都黑了,然后改成綠色,就在這兩種顏色之間任意切換,是一種非常難得的風景。不過安晴這會兒沒舍得笑他,因為他實在是太可憐了。
林海平在演戲時細膩又自然,根本看不出表演的痕跡,盡管沒有舒漫那么成熟,但是有一種自然的感覺,完全讓人看不出是第一次演戲。別說沈朝云跟人家比怎么樣怎么樣了,就算是拉出安晴來,也直接被人家秒成了渣渣,剛才演戲的時候安晴就一直非常有壓力。
林海平表現(xiàn)的相當?shù)ǎ皇窃诳聪虺桃嘣赖臅r候,帶上了那么一點炫耀,就像是小孩子求夸獎時的表情,只可惜程亦岳沒有說什么,只是很簡單的說,“來,準備一下,拍下一個場景。”
這下林海平眼里的失落都快溢出來了,安晴看了都難受,望向程亦岳的眼神中也帶了些無聲的譴責,程亦岳感受到她的目光,遞過來一個眼神兒,“沒有你的戲份就上一邊兒待著去,別在這里礙眼,看你剛才拍的那個樣子,我實在是沒好意思說你。”
安晴白他一眼,表示根本不像跟這種人有什么過多的交流,跟著大家一起換了下個拍攝場地,趁著這會兒病人比較少,他們準備很快的完成接下來的拍攝。她看見沈朝云正在看臺詞,想著接下來暫時沒有他的戲,干脆就趁著這會兒帶他出去放松一下,不知道程亦岳接下來的計劃是要拍到哪里,但是如果沈朝云還是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那估計挨罵是肯定的了。
無盡夏過來補妝順便捋臺詞,陸識焉對著程亦岳說,“沒想到因禍得福,南輕明的角色有著落了,看來你家小朋友來找你,也不完全是壞事。”
程亦岳抬了抬眼皮,“你別亂叫。”
陸識焉反應了一會兒,“哦,你說這個啊,他跟你沾親帶故的,怎么就不是你家小朋友了。有事兒跟人家說開啊,孩子看著怪可憐的。”
程亦岳嘆了口氣,“這種事情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陸識焉道,“那就多說兩句嘛,總比這樣一直僵著要好。”
程亦岳的目光落在林海平的身上,可是在對方抬起頭的時候,他又避開對方,就這樣來回幾次,終于等到一切就緒,下一場戲開拍。
“那天的事情,后來,文紫后來都能記得很清楚。
手術(shù)室在四樓,手術(shù)時間在下午點十分,主刀的醫(yī)生是外科的主任,姓楊,副手是南輕明。
寧雨換上病號服被推進去,看著手術(shù)室的門被緩緩關上,然后亮起手術(shù)中這三個字,文紫想起昨天在簽知情同意書的時候,面對可能要到來的風險,寧雨的表情和她在給粉絲簽名時沒什么兩樣,字跡隨意瀟灑,行云流水。
她一夜沒睡,在凌晨的時候看著窗外,卻忽然流淚了。文紫自從成年后就很少哭泣,除了演戲的時候,對于自己的眼淚非常吝嗇。
她沒來由的感覺到心慌,總覺得這扇門關上了,她似乎也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就像去電影院看了一場很好的電影,結(jié)尾時依依不舍,走出電影院后悵然若失。她從小對于江南就有一種天然的向往,見過寧雨之后,她常常會想,她的母親是江南女子,可江南究竟是什么樣子,那些美麗的姑娘又是怎樣好的樣貌。很可惜,寧雨提起自己的母親總是寥寥幾句,但她想,總不會是寧雨這個樣子。
寧雨是典型的北方女子,堅強恣意,灑脫自由,這樣的性格使她可以從容的面對很多事情,包括自己的生死。
等待的時間極其漫長,短短的幾個小時,竟比她的半生還要蹉跎。生如逆旅,人一生漫長又短暫,卻幾乎全部用來等待。
等一盞黑暗中的燈,等一次大雨后的虹,等一場不會停的雪,等一個不會來的人,等一人一次的春來,等一生一瞬的花開。
說到底,她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凡人。”
另一邊的安晴和沈朝云在醫(yī)院外面散步,說是走出去了,但其實也沒完全走多遠,兩個人都是路癡,實在不敢對于說走就走的旅行有什么新的嘗試。
醫(yī)院門口有賣紅薯的鐵皮桶子,這樣的紅薯攤子幾乎每一個醫(yī)院門口都有一個,要是沒有,那估計就是最近整改了,等過一段時間,就會重新冒出來。還有的在賣煎餅果子,特產(chǎn),甚至還有乞討的老人,是真是假不知道,遇到這種情況,不幫顯得不近人情,幫了又覺得自己腦子不太靈光。
沈朝云顯然沒有這種糾結(jié),因為這小孩兒毫不猶豫就去了,而且大步流星,安晴親眼看見他往人家的破碗里放了兩張紅鈔,安晴無語中帶著一點好笑,她沒有對他的這種行為做任何的評價,只是默默的買了一個不小的烤紅薯。
紅薯沒有小的,個頭一個比一個大,她要了兩個塑料口袋,強行分開。自己站在一邊兒啃,沈朝云過來后直勾勾的盯著她手里的半個紅薯,安晴就問,“你想吃?”
沈朝云笑一下,現(xiàn)在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從程亦岳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看你吃的特別香。”
安晴就把手里剩的另一半遞給他,“我現(xiàn)在屬于餓的時間長了,吃啥也好吃。”她們剛才都還沒顧上吃午飯,這會兒到了飯點,餓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過這紅薯感覺不是太甜啊,里面就有點兒水了,沒有家里烤的好吃。”
時如水女士特別喜歡烤紅薯,買電視送的一百塊錢的烤箱,啥也做不了,也只能用來烤紅薯,那會兒沒有蛋撻皮和蛋撻液,也沒有煙薯不知道幾號,有的就是地里種的紅薯。放的時間久了也不會壞,只是會變得有點硬,當時家里條件不好,啥也吃不上,她還干過把烤過的紅薯放在書柜里囤著吃這種事,現(xiàn)在想想,也是很搞笑。
沈朝云感覺賣紅薯的老板瞪了安晴一眼,他就安心吃紅薯了,“我覺得還好,我很少吃這些。”
“你上學的時候沒吃過?學校門口經(jīng)常賣的那種,不太好吃,但是看上去很好吃,聞上去也很香,買了就會后悔,但是又忍不住不買。”安晴已經(jīng)吃完了,把皮兒連著塑料袋扔進垃圾桶里。
沈朝云看她吃的滿嘴都是黑色,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濕巾遞給她,安晴就默默的接過開始擦嘴,沈朝云吃的比較文雅,邊吃邊回憶,“我吃過一次,小時候了,生病發(fā)燒,然后一個人去醫(yī)院,醫(yī)生開了藥說最好別空腹吃,我就去外面買了一個烤紅薯吃。當時已經(jīng)是晚上2點,沒什么攤子還在賣,只有賣紅薯的老大爺還在堅守,我看他不容易,他問我要了一百塊我也就給了。”
安晴忽然就明白為什么剛才他要給那個老乞丐兩大百了,原來是從小就這樣,這位乞丐大概是怕沈朝云反悔,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見蹤影了,估計是揣著錢跑路了。
沈朝云望著安晴,有點自嘲的笑笑,“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傻?”
安晴搖搖頭,“沒有,你不知道紅薯多少錢叫傻,你知道還可憐他,是善良,善良和傻還是有本質(zhì)意義上的區(qū)別的。”
沈朝云道,“謝謝你的安慰。”
安晴又想起來,“對了,你之前請假,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她當時還以為這少爺是單純架子大,但是現(xiàn)在感覺估計不是,可能還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一直都沒關心關心,雖然她倆也認識沒多久,不過這不是彼此之間沒話可說了么,尬聊總比不聊要好一點吧。
沈朝云垂下眼簾,不笑的他看起來是比較憂郁的,“其實也沒什么,父母協(xié)議離婚,我得回去參與一下,履行一下做兒子的責任。”
這個事的確是不小,也難怪沈朝云會請假回去,話題忽然的就沉重了起來,安晴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沈朝云自顧自的往下接,“其實也還好,他們雖然沒有回來陪我,但是也給了我足夠好的經(jīng)濟條件,能讓我好好的長到這么大,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沈朝云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安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才好,父母對于孩子,孩子對于父母,這之間的關系,她花了這么多年也一直沒有揣摩透,更別說去勸說別人了。只能說,時間是一劑良藥,雖然不能撫平所有的傷痕,但是可以讓人淡忘,直到最后,連時光都不曾記得。
這件事直接導致沈朝云之后的心情都不是太好,等回去拍戲的時候渾身上下都自帶了一種憂郁的濾鏡,倒是比之前拍戲時候給人的感覺強多了,其實他只要沒有那么緊張,也不至于一直被喊停。
程亦岳干脆就加班加點的,換了地方,準備今天晚上熬個夜,開始之后的劇情,大家本來以為這是一個結(jié)束,沒有想到這只是一個開始,從今天此時此刻開始,到未來的三天,連群演都失去了休息的權(quán)利,整個劇組的人跟著連軸轉(zhuǎn),才終于趕工拍完了文紫和遲于的少年時期。
有的時候你是很難理解程亦岳這種工作起來不要命的人,他們的心理相必是極其扭曲,非常變態(tài),根本讓人難以理解和共情。但總之說一千道一萬,現(xiàn)在痛苦的折磨還在繼續(xù)。
“等手術(shù)結(jié)束的中途,宋梧桐下了夜班過來看了一眼,也陪著文紫在病房里,可惜中途被一個電話打斷,似乎是很緊急的事情,只跟她說了一聲就匆匆離開了。
天色越來越暗,周圍等待的家屬也越來越少,文紫靠在椅子上,感覺眼皮越來越沉,最后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但是意識卻很清醒,她清晰的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可是卻醒不過來。
她夢見很久之前的事,是從前剛遇到遲于的時候。
她那天走了近道,是一條很窄很偏的小巷,天很晚了,她手里拿著個小電筒走的很快。走到盡頭的時候看見那兒站了一個少年,很高的個子,瘦削的肩,黑色的短袖同色的長褲,靠在褪色磚塊砌成的墻上,手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煙。
不遠處的路燈亮著,白色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顯眼,這時候,他察覺她的存在,轉(zhuǎn)過身來,眼睛很亮,嘴里還有半個沒吐出的煙圈。
四目相對,談不上一見鐘情,也勉強算的上怦然心動。
那時候文理分科,寧雨輟學,宋梧桐休學,白老師去世,從前的朋友大多離散,就連一向待人和善的班長見了她也不再說話,他變了很多,整個人頹喪起來。
對于白老師,她們每個人都是兇手,在明明可以開口的時候卻沉默,任由他同性戀的傳聞愈演愈烈,最后到了開除的地步。她們彼此埋怨,有相互愧疚。
打敗一個少女天真和幻想的,僅僅只是班主任的一次家訪,一件事情,只要長輩摻合進來,就會讓你對自己的行為產(chǎn)生懷疑。
她當時上高中分不夠沒考上,花了不少錢,家里本來就不富裕,那之后日子過的更加緊張,弟弟將來還要讀書,結(jié)婚找工作,他們開口了,她沒辦法說出拒絕的話來,于是就只能做一個懦弱的啞巴,背叛了自己。
聽說,白老師被處分后住進了醫(yī)院,被辭退后出國,他一個人悄悄的走了,他離開了他們才知道,沒有一個人去送他。
初遇遲于沒過幾天,就傳來白老師在國外因病去世的消息,她整個人徹底陷入巨大的悲傷中,她覺得自己是個殺人兇手,是個卑劣小人,是個無恥懦夫。
因為這件事,她和家里的關系越鬧越僵,成績也一落千丈,心思不在學習上,天□□游戲廳和網(wǎng)吧跑,其實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就是坐在電腦前呆著,一坐坐一整天。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真正認識了遲于,小網(wǎng)吧里地方十分擁擠,她和他的位置總是離的很近。
她有時候開一部電影,不知是哪里的片子,開了也不看,就暗暗的觀察他。
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遲于大多數(shù)時候都非常沉默,一直在玩游戲,手下敲鍵盤的動作基本不會停。
一次結(jié)賬,遲于兜里的錢不夠,正準備打電話手機卻恰好沒電了,文紫就順帶替他付了錢。自那以后,兩人就熟絡起來。
文紫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很安靜,遲于打游戲的時候也跟別人不太一樣,不罵臟話也不摔鍵盤,就安安靜靜地操作,手指飛快,敲擊鍵盤的聲音很低,素質(zhì)高的不像個玩游戲的。
長時間的陪伴,兩個悶葫蘆最后在一起,變成了很順理成章的事情。大學文紫考了師范,遲于則選擇不讀書,加入了一個電競俱樂部。
遲于老到學校找她,跑很遠的地方去給她買烤紅薯,見面的時候不再燙了,僅僅帶一點體溫。
大學畢業(yè),她找不到工作,為了維持生計就四處投簡歷,教師資格證考下來的時候因為缺乏人脈,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最后沒有辦法,絕望中經(jīng)房東介紹在電視臺當臨時工,打打雜,跑跑腿什么的,龍?zhí)滋嫔矶甲鲞^,月薪2000,剛剛能夠維持生活。
遲于當時一直在基地里全封閉的參加各種比賽,記得他說還拿了一個挺大的獎,可惜過了幾年回來的時候,不僅沒看見他的獎杯,還意外得知他是什么房地產(chǎn)大亨的私生子,有家產(chǎn)要繼承的那種。
文紫那時候的內(nèi)心是很復雜的,她完全不相信身邊這個早上還在就吃雞蛋灌餅還是手抓餅跟她爭論不休的人,是個隱藏很深的富二代。
她一時無法接受這個懸殊身份的落差。
不過遲于的富二代生涯并沒有電視里演的那樣順風順水,他父親也沒有多么看重他。他從基層做起,每天都很辛苦,回家的時候總是醉醺醺的,雖然不撒酒瘋只是呆呆的坐著,讓人看著特別難受,可盡管是這樣,洗過澡之后夜里起來還要抱著金融的書研究。
他再也沒有碰過他心愛的游戲,這么多年,一次都沒有,多年前那個說起自己游戲就眼神明亮的少年,像場夢一樣。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會變成這樣,但當時的文紫已經(jīng)自顧不暇,她也終于迎來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轉(zhuǎn)機。
她當時正在一部電影里兼職助理順帶客串一個有名字的炮灰角色,這名電影的導演慧眼識英雄,在寧雨的推薦下,把她從茫茫人海中找出來,希望她出演本部電影的女主角。這就是后來令她一炮而紅的成名作,電影《金色的華年》。
《金色年華》播出后,斬獲多項大獎,成了當年的大熱門,這部電影徹底將二人推上了影壇的巔峰,在同一年國內(nèi)外的大獎拿到手軟。
文紫的事業(yè)開始起步,生活開始變好。可是相對的,因為長時間的接戲,經(jīng)常性的加班,她和遲于本來就聚少離多,再加上遲于母親一直不太看得上她,兩人原本就微妙的關系徹底降至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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