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沈雅芝怕沈卿之沖動，跟著追了出去。
  雪厚路滑，她心急沒注意腳下，沒兩步就要滑倒。
  云滄瀾緊跟在后，動作迅速，一把接住要摔倒的沈雅芝。
  “小心。”
  沈雅芝被接在云滄瀾懷里，面紅耳赤地就要退出來。
  可是越急，就越容易出錯。
  她剛從云滄瀾懷中脫身，往前走一步，就踩上了積雪底下的碎石。
  “啊——”
  一下沒站穩，把腳踝給扭了。
  “雅芝！”云滄瀾再次扶住她，然后蹲下身查看傷勢。
  他眉心蹙起：“這般不小心。”
  腳背都腫了，好在沒有傷及骨頭。
  沈雅芝想縮回腳，可根本扯不動。
  “殿下，無妨的。”
  云滄瀾輕按一下她的腳背，沈雅芝痛得輕呼：“唔——”
  “還說無妨？這么愛逞強。”
  云滄瀾放下她的腳，沉思片刻。
  忽然，沈雅芝身子騰空，直接被云滄瀾橫抱了起來。
  “此處無人伺候，先去附近宮中叫御醫。”
  沈雅芝被抱在云滄瀾懷里，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我自己可以走。”明明想要硬氣的話，說出的聲音比蚊子還小。
  云滄瀾不動聲色：“你走得慢，還不知要走到何時？”
  沈雅芝想反駁，一抬頭，正看見云滄瀾的下巴和脖頸。他臉上雖無表情，但脖子到耳后已經紅成一片。
  她心中有一抹甜蜜和雀躍，態度軟了下來。
  “我哥哥方才許是和公主鬧了別扭，一時失態，望殿下不要責怪。”
  “嗯，不會。”
  云滄瀾耳紅的紅暈蔓延至臉龐。
  他也覺得自己行為孟浪了，可是一旦把人抱進懷里，就不想松手了。
  遠處賞花閣。
  云朝容對著千里鏡，將一切盡收眼底。
  “嘖嘖嘖！皇兄真是，還說我出的主意輕浮。”
  “我可只是讓他扶一下雅芝，他居然都抱上了！”
  “想不到皇兄看著悶悶的，一出手就不一樣啊。”
  看著雪中的人逐漸走出視線，云朝容放下千里鏡，回到榻上坐著。
  覓春重新沏了熱茶端上來：
  “公主，沈公子那邊，真的不要緊嗎？”
  云朝容灌了口茶：“由他去吧，早晚都得傷心，不如讓他早認清現實。”
  沈卿之的性子還跟小孩子一樣。
  她只把他當作弟弟看待，實在生不出男女之情。
  ……
  太和宮內。
  皇上和莊貴妃已經說明了意思。
  “沈老太傅意下如何？”
  沈老太傅攜老夫人上前謝恩：“能得皇上青睞，是雅芝的福分，亦是沈家的榮耀。”
  瑞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朝中無人不知。
  沈老太傅以為皇上會大肆給瑞王選妃，結果連風聲都沒聽到，直接點了孫女。
  皇上：“是這兩個孩子有緣分。”
  “瞧，那不是瑞王送沈姑娘回來了？”莊貴妃指著門外。
  幾人都朝門外看去，見云滄瀾扶著沈雅芝走來，兩人走得慢。
  云滄瀾神色關切，沈雅芝低眉淺笑。
  太和宮里的都是過來人，一看這情況，什么都明白了。
  沈老夫人先前還有些擔憂，這下長舒一口氣，低聲對老頭子說：
  “雅芝這孩子心思藏得深，怕是早就有意了，也算是兩情相悅。”
  沈老太傅只感嘆：“幸而雅芝德容兼備。”
  與皇家結親，往后的日子中，更重要的是掌家和輔佐夫君，若是太重感情，未必是好事。
  云滄瀾和沈雅芝進了太和宮，一齊行禮。
  “雅芝這是怎么了？”沈老夫人看出問題了。
  沈雅芝羞愧：“是孫女不小心……”
  云滄瀾先向沈老夫人告罪：“是本王唐突了沈姑娘，沈姑娘受驚，一時扭傷了腳。”
  他說得極其自然，不似一點作假。
  沈雅芝眼睛濕漉漉的。
  她從不曾在人前失儀，外表看著文靜，心里要強得很。
  她知道，云滄瀾是在皇上和貴妃面前在維護她的體面。
  本來云滄瀾是抱著她回來的，但快到太和宮時，沈雅芝說什么也不肯讓云滄瀾再抱著她了。
  云滄瀾拗不過她，只好扶著她下地走。
  “瀾兒，你也真是魯莽了。”皇上假模假樣訓斥著云滄瀾。
  “兒臣知錯。”云滄瀾認錯認得誠懇。
  莊貴妃立刻讓人去尋御醫，又吩咐道：
  “扶沈姑娘去偏殿更衣休息。”
  沈雅芝被宮女攙扶去休息，更換濕了的鞋襪。
  云滄瀾在主殿陪著幾個長輩聊天。
  待到沈家準備告辭回府的時候，沈卿之才黑著一張臉出現。
  出宮后，沈家兩位老人和沈雅芝像來時一樣上了馬車。
  沈卿之非要一個人在外邊騎馬。
  沈雅芝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二老后，沈老太傅也不慣著，嫌棄道：
  “就讓他一個人在外邊清醒清醒！”
  冬風獵獵，大片的雪花一個勁往沈卿之眼睛里砸，給他眼皮都凍得哆嗦。

  他眼睛都快看不清了。
  沈卿之吸吸鼻子。
  一股悲涼之情從心中升起。
  雪真大。
  天真冷。
  他真是天下第一傷心男子！
  …………
  莊貴妃在太和宮聊了大半天，耗費了不少精力。
  她回到莊裕宮就打算小憩。
  偏偏這時，內務府的人又來了。
  紫竹在莊貴妃耳邊道：“娘娘，內務府的錢公公來了，說拿不定主意。”
  莊貴妃揉揉太陽穴：“錢公公也不是剛到內務府當差了，有什么拿不定主意？”
  “是關于珊姑娘的嫁妝。如今珊姑娘不是郡主，也不是宮女，出嫁卻從宮中走，內務府一時不知該準備多少嫁妝。”
  “就按照郡主的品級減半吧。”
  “是，娘娘。”
  莊貴妃讓紫竹傳話，接下來再有人來找，一律說她已經在休息。
  她臥在榻上嘆氣。
  “成天操心別人家孩子的婚事，阿月也還沒議親呢。”
  想到二皇子云滄月，莊貴妃更頭疼了。
  這孩子過了年便十五，文不成武不就，最大的長處是睡覺。
  一天能清醒兩個時辰就不錯了。
  這么個情況，她恐怕找兒媳都難。
  莊貴妃在寢殿神游之時，外面還真又有人來找了。
  “珊姑娘，貴妃已經在歇息了，不便見人。”紫竹客氣地擋在宮門口。
  云靜珊帶著碧荷窘迫地站在門外：
  “紫竹姐姐，我已經是第三次來了，可否幫我通傳一聲？”
  紫竹知道云靜珊來了不止一次，可好巧不巧，要么貴妃去了皇上那，要么在忙。
  “貴妃一刻前才從太和宮回來，身子疲乏，珊姑娘若有要事，可明日來。”
  云靜珊咬了咬唇，半晌，只好道：“謝謝紫竹姐姐。”
  主仆二人失落地離開了。
  云靜珊是來說嫁妝的事情，她得知皇上將小輩的婚事都交由莊貴妃打理，便想來此處與莊貴妃拉近關系。
  將她的嫁妝抬一抬，還不就是莊貴妃一句話的事情。
  不曾想卻一次都沒見到貴妃。
  “主子，那麗貴妃也真是沒用，以往您侍奉她那般好，真到了要人給您撐腰的時候，她什么也做不了。”碧荷小聲埋怨。
  云靜珊臉色也差。
  她也沒料到麗貴妃經歷了上次的事情后變得畏手畏腳，這后宮要事又都到了莊貴妃手中。
  真是個紙糊的老虎，沒點用處！
  云靜珊躊躇一會兒，往內務府的方向走去。
  雪地難走，碧荷給云靜珊撐著傘，主仆兩人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
  快到內務府的時候已經是雙腳濕冷，背上卻出了汗，頗為狼狽。
  “主子，您看，那不是謝將軍嗎？”碧荷的語調上揚。
  云靜珊望過去，見謝楠竹披著一襲墨色狐裘大氅，細密的狐毛下反射著冷冽的光，仿佛是寒冬中的一片冰晶。
  整個人如山峰巍峨，令人仰慕又望而生畏。
  “楠竹哥哥！”云靜珊按捺著欣喜走過去。
  忽然，謝楠竹一側身，露出一個亮色的少女身影。
  云靜珊正要揚起的笑容一寸寸凝固。
  她聽見謝楠竹用少有的溫和聲音對那少女說：
  “聽得公主安好，我便放心了。我在北境，時常掛念京中人。”
  少女輕笑，顏色嬌媚，緩緩開口道：
  “念你奶奶個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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