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之往前了一步，厚著臉皮細細端詳，問道：
  “二小姐如何稱呼？”
  林桐伊被沈卿之浮夸的演技逗笑了，粉唇微翹：“林桐伊。”
  沈卿之看著心上人笑了，更來勁了。
  他連連贊許：“好名字！這樣的名字，才配得上桐桐這般佳人。”
  林桐伊被他一聲聲“桐桐”叫得面紅耳赤。
  連林相都聽得老臉一紅。
  他都沒這么叫過自家閨女。。
  “咳咳……卿之，人前注意言辭，莫嚇著桐伊。”
  林桐語攥緊著帕子，眼里的嫉妒都要藏不住了。
  沒想到傳聞中頑劣不堪的沈卿之這么給林桐伊面子。
  她以為當初黃賢對她剖白心意時，已經是情深膽大了。
  沒想到沈卿之對妹妹的溢美之詞更是毫不吝嗇。
  黃賢忽然開口了：
  “沈公子從未見過我夫人和林家二小姐，如何一眼就認出是這位？”
  他承認林桐伊確實有姿色，但林桐語打扮得也不差，恰好今日梳的都是最簡單樣式的發髻。
  第一次相見，還未指明，沈卿之如何區分的？
  林桐伊暗暗心驚，想出聲幫沈卿之解圍。
  誰知沈卿之毫不猶豫道：
  “這還用認？！”
  “我們桐桐如珠如玉，美名在外，肯定是更美的這位。
  我眼睛又沒瞎，當然知道選哪個。”
  黃賢：……
  林桐語聽不下去，她還從來沒被人當面如此直白地說過不如林桐伊：
  “沈公子第一次見妹妹，喚得如此親熱，莫非以往見到別家好看的姑娘，也是這般？”
  沈卿之正色幾分：“姐姐這么說就錯了，我可不像某些容易變心毀約的人。”
  再次躺槍的黃賢：……
  沈卿之貌似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腦袋，用感激地語氣再次對林桐語開口：
  “以前的事情我略有耳聞，看見姐姐，倒是讓我想起來了。
  要不是你嫁去了黃家，倒霉的就是我們桐桐了。
  我還上哪找這么好的未婚妻去？姐姐你算是我的半個恩人吶。”
  “你，你什么意思？！”林桐語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喘不上來。
  “我口無遮攔慣了，姐姐別介意。”沈卿之才不在意。
  黃賢也不悅，正要開口說話，就見林相抬手制止道：
  “好了！好好的日子，別吵吵鬧鬧的。
  都是一家人，當協力同心才是。”
  林相向來是人精，已經看出沈卿之和黃賢不對付了。
  估計是沈卿之知道了先前親事的糾葛，有些不滿也是人之常情。
  那件事確實做得不好看，虧欠了桐伊，林相也不希望在此時多提。
  “都落座用膳吧。”
  林夫人此時也來了。
  幾人紛紛喚：
  “母親。”
  “岳母。”
  林夫人主要來看看兩個女婿的表現，見到兩個年輕俊才并立，笑得分外和善：
  “賢兒，沈公子，快坐下，不必拘禮。”
  幾人坐下用膳，席間沈卿之不斷問林相還有林桐伊的喜好。
  一雙眼睛，不是看菜，就看林桐伊。
  那明晃晃的喜歡，一點都不藏。
  “桐伊喜歡吃筍？愛吃筍的人漂亮。”
  “桐伊愛吃魚？吃魚聰明！”
  沈卿之還想給林桐伊夾菜來著，被后者阻止了：
  “沈公子今日勞累，不必照顧我了。”
  她再不說點什么，沈卿之都要給她端茶送水了。
  畢竟在別莊的時候，她有時生氣，沈卿之就是這么狗腿地討好她的。
  沈卿之一聽林桐伊發話了，立刻就乖乖坐好吃飯：
  “還是桐桐心疼我。”
  林夫人將兩人互動收入眼底，心道這沈卿之看著是個心細的。
  她又將目光轉向大女兒和女婿，眼里閃過一絲憂慮。
  黃賢默不作聲，如同嚼蠟，就想著趕緊吃完飯走。
  林桐語瞥了黃賢好幾眼，后者居然從頭到尾沒有半點表示。
  黃賢從來都沒有在飲食細節上問過她的喜好。
  這么一對比，林桐語越看越氣，偏偏還不能發作。
  林桐語睨一眼眉眼含春的林桐伊，兀地道：
  “沈公子，我這妹妹自小聰明，才識匪淺，連經綸文章都會寫。資質平平的庸才根本入不了妹妹的眼。
  沈公子娶了妹妹，倒是可以向妹妹討教一二。”
  她就是要點出來，林桐伊內里心高氣傲，仗著有才學，連未來夫婿都不一定放在眼里。
  黃賢聽了，微微蹙眉，顯然也想到了以前林桐伊駁斥他觀點，每每將他反駁得啞口無言。
  一個女子這般，縱然皮相好看，相處久了也令人生厭。
  “當然要討教。”沈卿之喝了小口酒，反應與黃賢截然不同，“我這樣的才學水平，的確是高攀了桐桐。
  但以后我念書，桐桐還能經常在家教我。
  我沈家乃書香世家，就是要找桐桐這樣聰明的做主母。”
  他說完還嫌不夠，扭頭沖著黃賢來一句：
  “難道會有人不選聰明的，故意選個笨的做娘子？不會吧？”

  噗——
  黃賢口里的湯噴了一小半。
  他喉嚨嗆著了，脖子和臉都紅得像鹵菜鋪里的醬豬蹄。
  林桐語更是羞憤得眼里淚水都在打轉了。
  林夫人看得頭疼，轉頭見林相一直沉默地用飯，沒有制止小輩爭吵的意思。
  她在桌子下面推了一下林相，暗示他出面說兩句。
  “好了，安靜吃飯吧。”
  被推了一把的林相再次發聲了。
  他在朝堂混了半輩子，自然是聽出了幾個小輩之間的唇槍舌戰。
  但他能穩居一國之相的位置，有時候腦回路和別人不太一樣。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雖然沉默，但不是在憂心幾個小輩的相處關系，而是在想：
  沈卿之這人說話有點意思，不管誰問什么，每一句話都能夸上桐伊。
  這滴水不漏流暢自然的馬屁功夫也是個優點。
  林相有點受啟發。
  下次在皇上和瑞王面前，再和人吵架的時候，他也用這招。
  林府一頓飯吃完。
  沈卿之神清氣爽，精神百倍地回了沈府。
  林桐語和黃賢一起坐上了黃家的馬車回去。
  兩人上車的時候，林桐語拿帕子遮著臉，眼睛都是紅的。
  黃賢的臉色很差，一句話沒和她說。
  林夫人在門口目送，看得直嘆氣。
  而前廳內，林桐伊還站在父親面前:
  “父親，沈公子性情直率，約莫是聽說了些事情，才那般表現。還望父親莫要介懷。”
  林相的目光落在二女兒身上，如院里的落葉般打了個圈，慢悠悠地落下。
  “唉，若是你姐姐，有你一半聰慧多好。”
  林桐伊不語。
  因為姐姐真的笨。
  同樣的爹娘生出來的，也不知為何這么不一樣。
  但轉而她又想到了沈卿之和沈雅芝兄妹……
  算了，這種事太玄。
  …………
  時節步入深秋。
  狂風從西北呼嘯而來，將平淡的日子都一下吹走。
  轉眼，便過去了十日。
  這十日之間，蘇靖遠被準許進入瑤芳院。
  但他的居家辦公也結束了，重新開始在鴻臚寺打卡上班的日常。
  而越使一行，終于來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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