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二次轉化期有著比第一次更長的適應過程。
血族關于這方面的記錄極少,大多半血族,不是在長大的過程中夭亡,就是作為獵物被更強大的吸血鬼殺死。
我能健康活到現在,屬實算是不可多得的奇跡。相比于那些還在自我在掙扎或者朝不保夕的人,我總不至于過得更差。
凱厄斯很少強迫我在一些細節上的事。譬如我從不參加沃爾圖里的聚會,即使圣誕來臨,也沒能動搖我不想與這里發生過多牽扯的念頭。
每一盞燈都被打開,即使是最暗的夜晚,古堡也亮如白晝。
燈光、氛圍、音樂,所有種種,構成曖昧場景的舞會,受邀的人類與吸血鬼,目的明確的血族,情迷意亂的荒唐晚宴。置身其中,便很難不受到影響。
他們擁有最高的權利,鮮血與床伴不值一提。我暫時還沒打算將自己變成其中的一員。
海蒂很早就為我準備好禮服與飾品,珠寶躺在精美盒子里,發出耀目彩光。
房間里窗戶全敞著,寒風利刃一般撲到臉上。
一樓傳來弦樂,舞會還未開場。
冷清了數月的古堡在今晚終于再度熱鬧起來。相隔大半個地球的吸血鬼家族也不遠千里,來赴這場百年一次的盛宴。
此次沃爾圖里的誕辰,恰好與耶穌降世紀念日相逢,很難說這不是一種冥冥之中的預示。
音樂聲停止,緊接著是阿羅抑揚頓挫的講話,大殿內的所有人,在他舉杯之后,飲盡了手里的酒。
鮮花幽幽發著暗香。
灌了滿室的冷風也無法將這種惑人的氣息吹散。
我靠在窗邊發呆,這種姿勢從日落開始就一直維持,身體已經感覺不到酸痛。
與其說是在想事情,不如說我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無所事事。
腦袋里空空如也,除了視網膜里能看到的白皚皚的一片,什么都擠不進仿佛被纏成線團的思緒里。
只有情緒放空,才能短暫獲得片刻安寧。
就在我漫無目的地盯著窗外時,門很輕地響了一下。這聲音將我從飄浮的狀態中驚醒。
規律的腳步聲停在身后,室溫驟然變得更低,風聲漸小,害怕似的從窗前轉了個彎,朝另一個方向逃走了。
“不冷么。”來的那人開口說話。
“還好。“我沒回頭,“怎么上來了?”
一樓開始演奏舞曲。
“我不在場,他們大概更有興致。”
“阿羅肯定臉色很難看。”
凱厄斯走到另一邊,也側著身子靠在了窗臺邊緣,“他應該為此高興。”
我從鼻腔發出一聲輕嗤:“真不懂你們之間的關系。“
“他習慣我,我習慣他。僅此而已。”
我側眸看了凱厄斯一眼,對方背著夜色,暴露在光線下的臉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看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
“你嘴唇的顏色變淡了。”我對他說。
“是么。”凱厄斯無所謂道:“因為我現在確實很虛弱。”
“真難得你會說這種話。”
“偶爾聽聽也不錯,是不是感覺很新奇?”
我無語地看著凱厄斯:“這話你應該去和你的對手說,而不是我。”
凱厄斯閑聊的語氣也和剛才的寒風一樣轉了個彎,“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你的對手么?或者程度更深一點,是敵人。”
平直的聲調,令人汗毛直豎的話語。
我預感到接下來大抵不會有什么好話,不著痕跡地離凱厄斯遠了一些,“你是不是在發酒瘋?”
他像是沒發現我的小動作,“吸血鬼是不會醉的,安娜,何況我滴酒未沾。”
“哦。”我收回視線,在他看過來時木木地應聲。
我突然有種逃離的沖動,不太敢和凱厄斯對上眼神。
我知道他離開舞會很大程度是為了我,因此很害怕他一時興起把我當作舞伴拉下去或者干出點其他瘋狂的舉動。
由于我長時間的刻意逃避,他的耐心差不多已經快到臨界值。
剛才寥寥幾句對話足夠得出這樣的信息,所以我打算閉嘴。
不溝通,不拓展,不延伸,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式。溝通意味著雙方解決問題的共同意愿,也代表我一定會受到對方觀點的同化,這對我沒有好處。
但有時沉默更為難熬。
如此相近的距離,連對方手指的彈動,呼吸的節奏,都能被清晰捕捉。
盡管我對這些一點都不感興趣,也不想關注,它們還是會不期然進入我的大腦,不斷強調凱厄斯的存在感。
舞曲換了一首又一首,阿羅的聲音淹沒在舞池的狂歡里,臥室顯得更為寂靜。
最后是凱厄斯打破了這死寂。
吹夠了冷風,他關上窗戶,將我打橫抱起,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我聽見他落在我耳邊極低的嘆氣聲。
“其實你不必如此。”我睜著雙眼,有些無奈地說。“反正都是一樣的結果,你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有一個完滿的結果。”
凱厄斯躬身的動作僵住,凝視我良久,才將手中的被角捋平。或許是習慣了我時不時的打擊,他的神色和語調并沒有太大變化。
“你已經開始動搖了,不然不會對我說這番話,更不會勸我。”
但是我不想再這樣不上不下地吊著他了。我是個喜歡退縮的人,然而此刻我想和他說清楚。
“其實我們可以互不干涉不是么?”我試圖勸說他:“你看,就算我不下去,你也依然在這種場所游刃有余”
“安娜。”凱厄斯打斷了我的話。“這樣的宴會我參與過無數次,我若真的游刃有余,就不會喝酒時想起你還孤零零地待在上面,在音樂響起的瞬間幻想你和我站在舞池中間的樣子。”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我垂下眼皮,無法對這番深情告白做出回應。
他接著說:“你還是在介懷,為我阻止你插手貝拉的事。”
“沒有。”
“那是為什么,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你也在逐漸適應這里的生活。”他頓了一下,“我帶你去福克斯,以為你見到那個人類會開心,如果你愿意,還可以在那里住一段時間。但是那個人類做了什么?她勸你離開。”
凱厄斯抬起雙眼,瞳孔深處是化不開的堅冰,配合著居高臨下的姿態,在面孔上交織出一種不可動搖的冷酷。
他一字一句:“所以我討厭意外。”
我徹底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最后只剩下無力的反駁,“我并沒有答應她。”
“我知道你會的。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你從來沒有放棄過從我身邊逃離,不是么。”他指著我放在桌臺上的那些書,“如果你想知道我虛弱到了什么程度,大可直接來問我。”
順著他看去,凌亂的一堆書籍里,羅馬尼亞族群幾個字顯得格外刺目。
我解釋道:“那些只是從書架上搬了過來,并非你想的那樣。”
“然后呢?”凱厄斯反問:“你還是想走,才會說出‘互不相干’這種話。”
“你冷靜一點。”
我抬起頭來看他,凱厄斯的雙眸因怒氣而變得格外明亮。
鬼使神差間,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對方的反常有了解釋。
這一發現令我掌握了主動權,我緊緊地盯著凱厄斯,直到他的長篇大論在我迫人的目光下消失。
“你接著說啊。”我直起了身體,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說什么。”凱厄斯雙眼微瞇。
“當然是你對我的控訴,你不是說得挺開心?”
他看似心虛的表現成功助長了我的氣焰。難得逮到他的破綻,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出一口惡氣。
“你扔下下面那些人,應該不是為了來這里專門對我傾訴衷腸的吧?”
“這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嗎?”
“但你今晚很奇怪?你為什么發火?”
依照凱厄斯的性格,不可能三言兩語就開始激動,而且還是因為莫須有的猜測。
“你對我倒是挺了解。”
凱厄斯收斂了臉上故意的怒火,恢復了先前那張要死不死的冰塊臉。
“所以你來是干什么?沒事的話不要打擾我休息。”
“舞會那么熱鬧”
“不想去。”我嚴詞拒絕。
“沒說讓你去。”
“所以呢?”
“就在這里。”
他伸出一只手,身上是筆挺的西裝,邀請時腰身彎成好看的弧度。
在我愣神的間隙,凱厄斯再次鄭重地重復了一遍。
“能邀請美麗的安娜小姐同我跳一支舞嗎?”
我沒有動,凱厄斯此刻的模樣,就像一只開了屏的花孔雀,每個毛孔都在盡情散發魅力。
面前的那只手白皙修長,薄薄的皮肉下是形狀勻稱的骨節。我握過很多次,清楚地知道它的溫度與力道。
我被這突如其來行為弄得一頭霧水。
他的話像是帶了層層回音,圍繞在我耳邊,不斷循環播放,將我好不容易清晰的思緒攪得一團漿糊。
這聲音似乎帶了蠱惑的魔力,我眨了眨眼,不知覺地將手伸了出去。
不過片刻,凱厄斯沒等我中途反悔,一把握住,用力將我拉了起來。
我往前傾了身子,差點因為沒有支撐點摔下去。
他抱住我,喉嚨里發出一聲極沉的低笑。
這笑聲將我驚醒,猛地從失魂一般的狀態里清醒過來。
然而凱厄斯已經牢牢掌控了我,摟著我站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冷。”我下意識說。
又是一聲笑,凱厄斯在腰間的手往上一提,握著我踩上了他昂貴的皮鞋。
冷白腳背,黑色皮鞋,并不暖和的溫度,舞曲換了一首,曖昧糾纏的音樂毫無阻礙地傳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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