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棠清秀的眉擰起，眉眼間是化不開的愁緒，她看著青蔓，輕聲問道：“你有把握嗎？”
  妖魔之氣在體內，終究是個極大的隱患，現在無事，并不代表以后就會無恙，損身傷身，說不定最后還會被同化。沒有修為總比丟了姓名要好。
  但這也只是她的想法，她沒辦法替沈輕月做決定。
  “只有六成把握。”
  青蔓知道她的想法，但她還未處理過這樣復雜的情況，沈輕月不是第一天吃這丹藥，她吃了三年，這妖魔之氣，也在她體內待了三年。
  牽一發而動全身，她沒有十足的把握。
  沈初棠似有若無地嘆息了一聲，站起身將手放到了沈輕月的額頭上，想要探她的靈識。
  門忽然被推了開來，沈夫人站在門口，看著里面的情形，瞬間沖了進來，一下子把沈初棠推到了一邊。
  “你在干什么？你對你妹妹做了什么？”她厲聲問道，小心地查看著沈輕月的情況。
  沈初棠往后踉蹌著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青蔓連忙過來扶她。
  沈初棠冷冷地看著她，“你也知道她是我妹妹？我能對她做什么？”
  太陽還未落山，夕陽的余暉照在身上，只剩下寒涼與冰冷。
  沈夫人抬頭，急切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嫉妒你妹妹想要做些什么，你若是沒對她做什么，她為何昏睡不醒！”
  是，她確實是做了，她就不應該多管閑事，不應該為了顧念那丁點兒尚存的親情而心軟。
  沈初棠像是被潑了一身冷水，渾身冰涼，心里卻感覺像是窩了一團火，要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她冷冷看著，聽著她的母親，用那樣的詞匯描述她，揣度她的惡意，為了護著她的妹妹。
  沈夫人一邊瞪著沈初棠，一邊手牽著沈輕月的手，最后說累了，才反應過來讓身邊的嚒嚒去喊大夫。
  “我跟你說，輕月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跟你沒完！”
  “她是妹妹，她是你的女兒，那我呢？”沈初棠像是壓抑到了極致，紅著眼睛，就那樣看著她，倔強又執著的，想要一個答案。
  沈夫人愣住，臉上的表情甚至有些震驚。
  沈初棠也是她的女兒，她像是第一次意識到，再也說不出話來，低下了頭。
  趴在桌上的沈輕月動了動胳膊，慢慢地睜開眼，“我怎么在這兒睡著了啊？”
  她坐直身子，揉著腦袋，這才看清沈夫人也在，“娘，你怎么來了？”
  人已經醒了，沈初棠也不想再待下去，那答案，她也不想要了，又或許沈夫人的態度，已經給出了答案。
  沈初棠毫不猶豫地邁出門，背影決絕，青蔓跟趙青云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臨走之前，趙青云忽然回過頭，語氣戲謔，“沈夫人，就算一碗水沒辦法端平，但也不用歪到這個地步吧。”
  “娘，他說什么？”沈輕月不解地問，“姐姐怎么走了啊？”
  從沈府出來，沈初棠漫無目的地走著，青蔓跟趙青云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天色漸晚時，趙青云找了家客棧，讓青蔓把沈初棠拉了過來。
  “棠棠，別不開心了，吃點東西就好了。”青蔓把筷子放到她手里，輕聲道。
  趙青云也拿起了筷子，“今兒我們陪你吃，沒什么是吃一頓過不去的。”
  沈初棠呆愣著，像是個靈魂被禁錮的麻木人偶，她吃了兩口菜，機械地嚼著。
  旁邊的客人交談著，推杯換盞，離得很近，沈初棠好像能聞到那邊的酒氣。
  “我想喝酒。”
  兩人一愣，趙青云看了青蔓一眼，見她點頭，才叫店小二送了酒來。
  “客官，這是本店的特色，春花釀，是取春日里的百花釀成的酒，花香撲鼻，酒香醇厚，還請各位客官慢慢品嘗。”
  無上宗是不讓飲酒的，雖然趙青云也偷溜出去喝過幾回，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青蔓給兩人倒酒，抿了一口后便不再動，有人陪沈初棠喝，也得有人給他們倆兜底。
  酒性不烈，入口很溫和，后勁兒卻大，沈初棠一杯接一杯喝著，最后干脆抱著一小壇喝了起來。
  整個人也開始變得輕飄飄的，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只喝著笑著，臉頰染上一層緋色。
  青蔓倒沒料到竟然是趙青云先倒了下去，無奈地看著朝著空氣舉起酒壇的沈初棠。
  搶不過來，青蔓只好連人帶酒一起扶回了房間，把沈初棠安置好后，才回來扶趙青云。
  等她回來時，趙青云已經坐了起來，笑意盈盈地看著走過來的青蔓，“蔓蔓。”
  趙青云溫柔地叫了一聲，腦袋卻被青蔓敲了一下，“沒醉就好，自己回去，沉死了。”
  趙青云站起來，半個身子倒在她身上，壓著她的肩膀，“醉了，蔓蔓，帶我回去吧。”
  青蔓無奈地半扛著他上樓，路過沈初棠的房間時，卻發現外面出現了一層結界，本想進去看看，趙青云拉住了她的手，“應是蒼梧仙尊，我們走吧。”
  房間內，沈初棠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床上滾了下來，趴在床邊，醉醺醺地看著床邊突然出現的人，想了好久，才叫了聲師父。
  蒼梧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水痕，細心地把她的頭發攏到耳后，“怎么想喝酒了？”
  沈初棠晃晃悠悠地爬上床，試探著，鉆進了蒼梧懷里，啞聲道：“他們欺負我。”
  聲音委屈又無助，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下，沾濕了蒼梧胸前的衣襟。
  心跳像是忽然頓住，蒼梧拍著她的后背。
  沈初棠像是忽然有了靠山，小聲地說著白天的委屈，最后哽咽著控訴，“他們騙人，喝酒一點也消不了愁。”
  她胡亂的在他身上蹭著眼淚，許久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從他懷里出來，“爹娘有了妹妹之后，就不喜歡我了。”
  何止是不喜歡，甚至是把她忘記了，她說得委婉，濕潤通紅的眼睛看著蒼梧，問道：“那師傅有了新徒弟，是不是也會不喜歡我了。”
  蒼梧心尖一顫，無法抑制的，瞬間把人重新擁入懷中，“我只有你一個徒弟，不會再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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