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每年我都會種一棵，一共五百三十二棵。”
  小時的聲音很平淡，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卻在沈初棠心里驚起驚濤駭浪。
  “我那時在魔域，只記得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又想不起來，腦海里隱約只有海棠兩個字。”
  “我想，應當是很重要的，我怕我忘記，所以便每年種一棵提醒自己。”
  小時看著她驚愣的樣子，嘴角淺淺揚起，紅色的瞳孔有些濕潤，“小海棠，那日我說錯了，有時候忘記的事情，不是不重要。”
  “而是，過了太久了。”
  五百多年，他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的姓名，有些海棠樹都快要成精煉化人形，而他才等到她。
  “小海棠，  你來的太晚了。”小時說著，唇角溢出一抹鮮血。
  小時要等的人，是她？沈初棠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連忙過去扶住他，“你、你怎么了？”
  小時抬手摸著她的臉頰，“小海棠，有些事你忘記了沒關系，但是真的不是因為不重要。”
  “他很重要。”小時哽咽著，兩行清淚順著他的臉頰滑下。
  “你到底怎么了？小時，我沒有忘記，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要突然說這些？”沈初棠語無倫次地說著，拿衣袖擦著他唇角的血。
  小時把她的手拿下來握在手里，一雙眼睛執著地看著她，“小海棠，我的使命完成了。”
  沈初棠無措地看著他搖著頭，預感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來臨。
  小時忽然握著她的手捅向自己的丹田，明明手中沒有東西，可沈初棠再看時，一把匕首已經插在了那里，滾燙的鮮血流到她的指尖，刺痛著她的眼睛。
  “小時......”
  “為什么，為什么...”
  “對不起，我說過你是自由的，可還是讓你做了不愿做的事情。”
  “對不起小海棠，又讓你難過了...”
  “混元鏡的事，是我騙了你，在魔宮后殿，隨時都可以用。”
  他只是怕，他無用之后，她就會離開他。
  “我不要，我不知道在哪兒，你帶我去，我要你帶我去。”沈初棠手捂在他的傷口上，又不敢用力，無助的哭喊著。
  “小海棠，親親我吧。”小時拿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帶著黏膩的血液，低聲祈求著，盡管他們是同一個人，可他也嫉妒的發狂。
  沈初棠流著淚，“為什么？”
  小時苦笑著，知道她不愿，用盡最后的力把她拉到了懷里，“因為，我喜歡小海棠，小海棠很重要。”
  “小海棠，不要忘記我。”
  他很重要。
  小時話音落下，想抬手摸摸她的臉頰，可又無力的垂落下去。
  身下的人漸漸沒了氣息，沈初棠僵在原地，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久久沒有動彈。
  因為小海棠很重要。
  他喜歡她，等的人是她......
  五百多年......
  可是為什么，她不明白。周圍的一切好像都凝滯下來，直到她再也感覺不到他的體溫，空洞的眼神才再次聚焦。
  【棠棠。】
  【只有他死在你手下，你才能成為下一任魔域之主。】
  沈初棠沉默著，伏在小時肩上，許久后低聲呢喃著，“你怎么那么討厭，告訴我那么多，又讓我親手殺了你，你讓我怎么忘記你？”
  “你都沒問過我是不是愿意，憑什么替我做選擇......”
  好像每一個人都在替她做選擇，每一個人都想讓她走上這條路。
  有風拂過，林中的海棠枝葉簌簌作響，沈初棠抬起頭看，滿天的粉色花瓣落了下來，落在兩人的身上，還有被血染紅的土地上。
  沈初棠把他葬在了這里，立了個無字碑。
  她仍未知小時為何等她，又為何為她獻出生命，只覺得抱歉，在海棠樹林中立了個無字碑，希望有一天，為他寫上名字。
  而現在，她要去尋找答案了。
  混元鏡是上古時期天地初生之時的產物，可尋過往，知來事。
  只是這混元鏡流轉百年，最后竟出現在了魔域。
  魔宮的后殿里，不知是不是他提前就準備好了，沈初棠很輕易的就找到了混元鏡，在一小株海棠樹下，周圍一片昏暗，可那海棠樹之上卻有一束光照耀下來。
  翠綠的枝葉舒展開來，在微風中搖擺著。
  沈初棠走了過去，撿起了混元鏡，那一束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讓她眼眶忍不住的濕潤。
  她捧著那面鏡子，卻忽然間不知道該問些什么，她有太多想要知道的事情，不知該從何問起。
  【棠棠，你真的要看嗎？】系統不安又惶恐的問她，想要她知道，又害怕她承受不了。
  沈初棠摸著鏡面，冰涼的觸感穿透她的指尖，【系統，我想知道。】
  沈初棠閉上眼，有些事，她終究是要知道，她一定要知道。
  眼前的畫面一幀幀飛快的閃過，可又無比清晰。
  在小山村的泥瓦房里，有人溫柔地叫她媳婦兒，給她揉腿，最后卻不甘的等了幾十年，最后葬在她的墳墓里......
  那個總是罵人的，只是想要活下去的人，明明可以永生，卻用夢境一次次困住自己，不愿獨活......
  她討厭的那個欺負他的壞男人，因為她活著，又因為她死去......
  明明系統說是做做任務，可他們每一個人最后都因她而死，可她給他們帶來那么多的痛苦，也從未問過他們是否愿意......
  原來不是小世界，原來她一直是沈初棠，原來他們也都是同一個人。
  再往前，沈初棠聽見有人叫她姐姐，又好像回到了她簡陋的出租屋里，系統勸說著她簽訂契約......
  “啪”的一聲。
  混元鏡裂開了，碎片落了一地。
  沈初棠早已淚流滿面，那些痛苦的回憶仿佛要將她吞噬，她只是看著，就已經痛徹心扉，可他卻是真切的經歷了那一切，那他該有多痛？她看著指尖上的血珠怔神，“輪回九世，你們都不愿意給他一個好結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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