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凡人雁桑
雪霽初晴,碧空如洗。
光線透過祁悅殿的窗格,輕飄飄地覆在簡清悅的眼瞼,正要睜眼之際,簡清悅卻感覺到一陣暖意覆在眉心——是有人在輕吻她。
這個吻顯得拘謹,小心翼翼,帶著些無聲的討好。
不用看也知吻她的人是誰,簡清悅的笑意溢出:“乖,別鬧。”
此人卻不依不饒,還變本加厲著撒嬌:“清悅姐姐,我冷!
這么說著,他將簡清悅抱得更緊了,像是藤蔓攀附大樹,又像是植物吸附養分,緊得快要人窒息了。
簡清悅嘆息一聲,也懶得推他,任他胡鬧。
她簡清悅身為本境第一大修仙門派掌門,如今三千余歲,掌門老祖都已經當了許多年。總歸是沒人敢來對她指手畫腳的。
這峰頂的祁悅殿,若無傳召,更是無人可進。
得,放肆就放肆吧,總歸是自己撿來的,得寵著。
雁桑是簡清悅意外撿來的小奶狗,他倆雖是同塌而眠,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但只是親親抱抱,并不出格。
按理說簡清悅就是個嬌媚的禍水長相,臉是鵝蛋臉,眼是桃花眼,豐潤的紅唇邊總是噙著笑意,一顰一笑之間盡顯風情,萬千牡丹在她面前都能失了顏色。
男人只是在旁側看著她,就能被她勾了魂兒去。
簡清悅都美成這樣了,小奶狗雁桑天天瞧著,抱著,卻從不越界。
為何?
雁桑不行。
各種意義上的不行。
雁桑雖是個十七八的少年,卻長得很漂亮,唇紅齒白,雌雄難辨。站在艷色無雙的簡清悅身邊,竟襯得他身上那股子楚楚可憐的勾人勁兒愈發誘人。
他是凡人,根骨劣質,活個五六十歲就算個壽終正寢。在三千余歲的掌門老祖簡清悅跟前,雁桑都不算個“人”,只能當個“物件”。
簡清悅是在秘境冒險時撿到雁桑的。
彼時雁桑已被植物寄生,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正是瀕死時期,雁桑卻仍有一雙清澈雙瞳,他的雙瞳中似乎藏著一片水波不驚的湖:“救我。”
簡清悅正是被這雙眼打動的,作為掌門老祖,她動動手指便撿回這少年的一條賤命,但寄生在雁桑身上的古怪植物,簡清悅費了很大心思都沒法根除。
簡清悅是個顏狗,徹徹底底被這少年的皮相所惑,竟是不顧身份,衣不解帶地照顧少年。各種天材地寶也是不要錢似的喂給雁桑,總算是幫少年養好身體,但少年的體質卻發生異變。
雁桑變得無情無欲,各種不行。
興許是因太孤單,鬼使神差之下,簡清悅也就未趕走他,反而任由雁桑跟著胡鬧。
雁桑表面是個純真無暇的小奶狗,實際卻是個有城府的。
簡清悅都記不清他是什么時候摸進祈悅殿,也記不清他什么時候爬上她的塌,更記不清她的掌門令牌是什么時候給他的。
總之回過神來時,雁桑已經像空氣一般縈繞在她周身。
雖開始她也受不了這種黏糊勁兒,但小奶狗總歸是自己撿來的,還能怎么辦?寵著唄。
雁桑雖有一張無雙的少年臉,卻身如白楊,早已長成男人的胸膛。
此時雁桑正抱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撩撥著她手腕的鏈子,語氣中似有醋意:“清悅姐姐,你手上這是什么破鐵鏈子。從認識你時,你就一直戴著,從未取下!
簡清悅抬起手腕,也開始打量這串破手鏈子。
手鏈很古怪,是黑色的,質地像是鐵,但在日光下卻能發出刺目的反光,也不生銹。看起來平平無奇,既不可能作為飾物,更不可能被當做法寶。
但送她這串手鏈的人卻是……不說了,晦氣。
簡清悅不愿再提:“倒不是我不愿取,這破鏈子也不知是被施了什么術法。竟像是生在我手腕間一樣,我取不了。”
雁桑語氣中是滿滿的嫌棄:“也不知是什么沒眼色的人送的,這鏈子瞧著就不正經,像那手上枷鎖,將清悅姐姐給鎖住了。”
在聽到這說辭之前,簡清悅倒從未這樣想過。
但現在一瞧,這東西可不就像雁桑說的一樣?
思及此,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送到手鏈的人,止不住又是陣頭皮發麻。
她握著雁桑勁瘦修長的手,二人十指相扣,光芒在那鐵鏈子之間跳躍飛舞,刺得簡清悅微微閉起眼:“不提這破鏈子了。再讓我睡會兒,乖!
“清悅姐姐,你又頭疼了?”雁桑似有焦灼,“這些日子清悅姐姐總是頭疼,不若讓大夫瞧瞧?”
簡清悅安慰道:“我是修仙之人,早已不是凡胎,身上若真出了毛病,豈是大夫能瞧出來的?我沒事,不過是嗜睡些罷了!
昨天夜里她又疼得一夜未眠,這種事就不需要告訴雁桑了。
雁?倸w是個十七八的少年郎,即使她說了,除了惹他焦急外,也無別的益處。
簡清悅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陽光透過小扇子在她臉上兩道陰翳。她著一身薄弱蟬翼的鵝黃紗衣,上面繡著各色鹿紋,這些附著在紗衣上的神鹿在陽光下似有了生命——神鹿吃草,嬉戲,不亦樂乎。
她玲瓏有致的身體,在紗衣之下若隱若現。
若是被其他男人瞧了去,定是心緒難平,但此時此刻將這無雙美人抱在懷中的,卻是無情無欲的雁桑。
雁桑知她入定,左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她的一縷頭發。
此時此刻的少年眼中,哪里還有絲毫天真懵懂?他雖右手仍與簡清悅十指緊扣,但他死死盯著簡清悅手腕那條破鐵鏈,嘴角緩緩浮起笑意。
入定的簡清悅關閉了五感,再無法感受到雁桑的氣息。
她吸取天地靈氣入體,開始緩慢修煉。
她簡清悅活了三千余歲,起碼就花費一千余歲栽倒在“情”字上,是個大寫的戀愛腦。她孤注一擲,為愛生為愛死,卻總落下個被拋棄的結局,可謂慘絕人寰。
別的修仙者若像她一般戀愛腦,恐怕早已耗盡壽元隕落。
但簡清悅不一樣,她天賦異稟。
簡清悅生來就體質特殊,別的修仙之人體內只有七竅可感靈氣,但她卻有九十九竅。
別人為修煉洗髓受難,她修煉卻宛如呼吸一般簡單。別人破境宛如上天摘月,于她而言不過像吃個葡萄吐個核。
所以簡清悅可以輕易突破境界,修成仙體。又輕易開山立派,建立這四玄風境內第一門派。
因屢次感情受挫,后來簡清悅絕了戀愛的心思,索性歷經三千幻境,專心搞事業。
她翻遍典籍,卻未發現任何關于自己體質的記載,她也就絕了溯源的心思,想著退休養老,當好自己的掌門師祖,說不準哪天自己的祁悅派,能長為三千境內第一大門派。
本想著要絕情絕愛,沒想到會撿來個小奶狗雁桑,也未曾料想過,會真的對雁桑開始上心。
她甚至開始暗暗搜羅各種洗髓材料,就為了幫雁桑延長壽命。
簡清悅開始為他的未來打算,希望他能陪她更久些——甚至,就算他不陪她也無所謂,她珍惜這個漂亮又黏糊的少年,覺得這個世界有他是為幸事。
她希望他能再活久一些。
有雁桑在側,黏黏糊糊地暖著她,讓她好像又有些相信愛了。
也不知入定了多久,簡清悅忽然感覺腦袋鈍痛不止,激得她瞬間清醒。
待她蘇醒時,竟發現整個祁悅殿竟然陷入一片火海?是誰?竟如此大膽竟敢襲擊她簡清悅!原本陪她睡在塌上的雁桑早已不見蹤影,也不知是否遭遇不測。
簡清悅怒極。
她飛出宮殿,大開護山大陣,召出本命法寶——九天誅羽劍,打算讓襲擊者灰飛煙滅。
但從山下奔來的大弟子,卻慌忙地向她稟報:“掌門老祖,雁桑公子化作您的模樣,拿了您的掌門令牌,將庫房中的秘寶……都偷了個干凈!
雁桑?
這次背叛她的,是她耗盡天材地寶才救活的雁桑?
他與她撒嬌,他與她甜言蜜語,他與她說希望能用盡余生陪在她身邊……可惜簡清悅最終得來的,仍是背叛。
雁桑能化作她的樣子,亦能驅動乾坤袋偷走秘寶——他不是凡人,他會法術。
簡清悅分明查探過他的全身根骨,沒有感覺到絲毫異狀,卻未曾料想,他隱藏得如此之深。
現在想來,從他們初遇的那個片段開始,他雁桑就在演戲。
簡清悅怒急攻心,只覺喉頭腥甜,咳出黑血。
手腕的黑色鐵鏈亦然發出詭譎之光,鐵鏈上不知緣何,竟多出一把精巧玉鎖——不用說,這是雁桑鎖上的,除了雁桑之外,還有誰能近她的身?
雁桑留下的玉鎖上刻著什么東西。
正面為一朵黑蓮,背面為四個字:你是我的。
簡清悅只覺可笑,她憶起自己這三千余年,回望過去,歷歷在目的皆為背叛。
她總是孤注一擲,總相信愛有回報,但這些男人卻屢屢踹她進萬丈深淵。她以為時間可以撫平背叛的傷痛,卻未料想時間只是讓這些傷痛化膿。
仿若無數細針扎在簡清悅身上,劇痛難忍,她眼前的景象愈發晦暗,最終陷入無邊的混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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