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巨大的沙漏浮在空中，一左一右杵在黑影身邊。

        左邊沙漏中，是二十余無辜凡人。

        右邊沙漏中，是簡清悅以及融勻兩人。

        黑影笑道：“你選哪邊，哪邊的人就可以活命。這不難選，不是嗎？若以數量來算，你理應選左邊沙漏。若以私心來算，你應該選右邊沙漏，畢竟里面有你在意的女人。”

        年峨霜冷漠地看著它。

        “來吧，二選一，左還是右？年峨霜，不要想兩全。”

        年峨霜：“我不選。”

        黑影桀桀怪笑：“選，只有一些人死。不選，待沙漏結束，他們全會死。”

        “你究竟要做什么？”

        “年峨霜，你不是喜歡做圣人嗎？我把選擇的權利留給你，由你來決定誰活命，誰死去。”

        黑影的聲音忽而降低：“就像一千年前，你做過的那樣……”

        聽完這話，年峨霜的臉色鐵青，竟泛出死氣。想來黑影是戳著他的死穴。

        被困沙漏的融勻抱臂冷笑：“棲祖又唬人呢，無論年峨霜怎么選，棲祖都不會放過我。偏生年峨霜把棲祖的話當真，他好像真在糾結呢。”

        簡清悅倚著他，淡淡說道：“年峨霜這人，特別天真。”

        融勻嗤笑：“看出來了，又古板又守舊。不敢質疑規則，不敢打破規則，活該被棲祖耍得團團轉。”

        沒被簡清悅摧殘過的年峨霜，的確很天真。

        年峨霜雖非仙門出身，但也出身高貴，是皇家血脈。

        他幼時便展現出超常的法術天賦，機緣巧合下被元逎相中，收作親傳弟子。

        年峨霜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又得元逎指點，背靠數一數二的仙門大派，他從未缺過什么，順風順水地修成八元階。

        未缺過東西，他怎知人性險惡。

        未親歷世間，又怎知世界規則？

        上輩子年峨霜教簡清悅認字，教她修煉，教她踏入仙門。

        可也正是簡清悅帶他入世。

        簡清悅戳戳融勻：“喂，年峨霜留在我們身上的分神護衛，好像被沙漏清掉了。”

        融勻感受了一下，發現果真如此。

        簡清悅：“此時跑路，可就天高任鳥飛，誰也管不著了。”

        “可是怎么跑？我是丁點法術都用不了。”

        簡清悅拿出自己的鏈刀：“不知道為什么，鏈刀變得非常好用。興許是方才殺蜘蛛時，我的鏈刀得到極致淬煉？也可能是被年峨霜修復的原因，總之你看。”

        簡清悅竟輕而易舉地用鏈刀挖了個洞？

        不對吧，棲祖的手段，什么時候這么挫了？

        融勻不信邪，自己拿了柄匕首出來，結果匕首剛觸到沙漏便裂個徹底。

        簡清悅得意笑了兩聲：“沙漏中的法術禁制不分敵我。我們沒法在沙漏里用靈氣，棲祖和年峨霜也不行。我們在這商量事，不怕被他們偷聽。”

        融勻有些猶豫：“那，挖洞？”

        簡清悅點頭：“挖洞。”

        “跑路？”

        “跑路！”

        他倆為了挖洞，移到沙漏角落里，肩并肩背靠背。

        文潮看得氣不打一處來：“這都什么時候了！他倆怎還在談情說愛呢。”

        吳桃煙：“可能正是因為要死了，才更珍惜時光？能死在一起，也算是種別樣浪漫。”

        另一個沙漏中的凡人們，此時已痛哭流涕，紛紛向年峨霜下跪求饒：“仙人！仙人求您救救我們！我們還想活命的。”

        “是啊！我們這邊的人更多。只要犧牲旁邊兩個，就能救我們二十幾個。”

        “仙人，我聽說你們都有起死回生術，你們不怕死，我們怕死。求您了，選我們。”

        鎖霧門幾人，也聽說過年峨霜各種光輝事跡。

        如今一邊是二十余可憐人，一邊是兩名同門弟子。

        都覺得以年峨霜的正義形象，應該會選擇拯救更多人。

        文潮火冒三丈，在凡間時，他本就是富家公子出身，紈绔慣了，壓根不講大義。

        若是連在意的人都護不住，那還修個什么仙？

        修著窩囊仙，活得太久也就是個老王八，沒用！

        文潮道：“年仙君，陌生人死就死了，不救。救祖宗姑娘。”

        他這話引得左側沙漏的人破口大罵，場面一時難看至極。

        陰風陣陣，吹亂了年峨霜一絲不茍的頭發。

        他盯著黑影，薄唇緊抿：“你讓我找足五個人，才開啟石門，讓我進入二層秘境。從一開始，你就打定主意，要將我帶來的人當做人質？”

        “那當然了。選人質也有技巧，若他們全都因你的偏執而死，你才會更自責。”黑影捧腹大笑，“誰又能想到，聲名遠揚的大能年峨霜，竟會用元神之力去治愈一個女人。所以，我綁她一人做人質，足矣。”

        年峨霜未回應。

        他若有所思看向黑影旁的金瞳石蛇。

        那石蛇扭動軀體，嘶嘶吐著蛇信子，攻擊性極強，很不好惹。

        黑影譏諷：“年峨霜，總耽于情愛，成不了大事的。”

        年峨霜無意與他爭執這等無聊事：“你最初同我說的爆炸，究竟是真是假？”

        “那是我的底牌，怎會輕易告訴你？”

        “那就是假的。”

        “假的？”黑影雙手大張，“哈哈哈，年峨霜！你以為我養這么多蜘蛛，是為了做什么？你以為這里為什么叫炎龍秘境？”

        兩側沙漏中的砂礫越堆越多，時間所剩不多。再繼續下去，被困的人都會因窒息而死。

        被困沙漏的凡人態度大變。

        先前還是低聲下氣地求饒，現在卻變成各種難聽侮辱。

        “仙人怎么就舍不得讓那兩個人死？偏偏要拉上我們來陪葬？怎么的？你是跟那女的不清不楚，有過見不得人的關系？”

        “還是說，仙人是跟那籠子里那男的有什么齷齪關系？”

        “哼，連團黑影子都干不過的仙人。”

        “什么仙人啊，見死不救！”

        饒是修身養性如年峨霜，此時也皺了眉毛。

        他被追捧慣了，什么時候受過這等辱罵？

        黑影桀桀怪笑：“瞧瞧，年峨霜，即便你當好人，當圣人，也沒人會感激你。或許你應該救你的心上人。”

        年峨霜面無表情：“不要胡說八道，她是我師妹。”

        “嗤，若僅僅是師妹，你會在她臉上施加咒術，屏蔽她美貌？年峨霜，你總是一副不近女色的和尚樣，卻在這女子身上搞這種小動作，還不稀奇？還不是在意她？”

        黑影看破簡清悅臉上的咒術，看出她絕色容貌。

        其他人盯著簡清悅瞧了又瞧，卻看不出半分漂亮。

        啊？什么叫用咒術屏蔽美貌？那位簡姑娘，有美貌？

        吳桃煙雖然隱約記得，簡清悅以前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但要她仔細描摹簡清悅模樣，她還真說不出來，她記不清了。

        鎖霧門的楚馳朝年峨霜大喊：“年仙君，時間不多，再不能磨蹭了，快選一邊吧！要不然所有人都得死。”

        文潮朝沙漏中的簡清悅大喊：“姑奶奶，你也開口求求年仙君吧，他是你師兄，興許他會選你的。”

        簡清悅看向文潮，心道雖沒跟這小子怎么相處，但他很講義氣嘛，很不錯。

        于是她朝文潮叫喚：“喂，乖徒兒，你乾坤袋里面有本破書，那是姑奶奶特意為你寫的秘籍。你可得好好練。”

        文潮瞠目結舌：“姑奶奶，你這是在交代遺言嗎？”

        “差不多吧。”

        簡清悅可不認為年峨霜會救自己。

        畢竟一開始，就是年峨霜逼迫他們來這，將他們置于險境。

        事到如今，年峨霜會收手？

        不會。

        他一定會遵從棲祖的命令，做這道關于人命的算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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