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知道師兄戰勝棲祖，可惜師兄愛侶爆體而亡。”簡清悅解答，“你有何想法？”

        文潮想了想，答道：“會覺得年仙君好強，戰無不勝，棲祖再殘暴也不足為懼。”

        “剛才是第一種假設。”簡清悅，“那么第二種假設：師兄愛侶曾被棲祖控制，師兄無能為力，最后只得親手殺了愛侶。你又怎么想？”

        文潮摸著下巴仔細想了一陣，勉強答道：“我會覺得棲祖的邪法好霸道，有點害怕。”

        但文潮遲疑了一會兒，又開口道：“不過天下邪法那么多，附身控制，應該也不會太可怕吧？”

        “這還不可怕？”簡清悅笑笑，“萬一戰無不勝的年仙君，也被附身了呢？”

        “這……”文潮總算暗了臉色，品出點滋味來。

        “其實也沒那么復雜。”簡清悅平淡說道，“名門正派，包括鶴月派。都想造出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來當定海神針，用以維持大家的信心。”

        他們要造神，年峨霜就是戰無不勝的神。

        ——年峨霜一定不能垮，這正是簡清悅自炸情根，也要逼他走回正途的原因。

        但文潮聽得很無語：“掌門老頭子們倒真會想，為了保住年仙君戰無不勝的形象，那位雪姑娘……哎。”

        海水波濤涌動，融勻盯著湛藍的大海，心道：“真是瞎折騰。他們忌憚棲祖，卻不知當年棲祖敗給年峨霜后，就受了義父嚴懲。那之后，棲祖再也無法使用附身之法。”

        簡清悅有些疑惑地看向年峨霜：此事被揭開，年峨霜竟然不在意？若換在以前，依照年峨霜那種臉皮薄的性子，必定是死了也不吐一個字。

        簡清悅皺眉，她想起別的事——如果年峨霜親手殺了雪流伊，那他為雪流伊而困擾千年的心魔……的確不是因為愛，是因為愧疚。

        年峨霜是個憎惡分明的人，面對妖邪時，他冷血無情。

        但他卻親手殺掉同門師妹雪流伊，他怎么都過不了心中那道檻。

        他越崇尚正義，就越憎惡自己。

        他的心魔根本就不是關于情愛，而是關于道德。

        怪不得年峨霜一直留著雪流伊的遺物，還想方設法要復活雪流伊——他覺得應對雪流伊的死負責。

        一直沉默的年峨霜，此時卻忽然開口：“師妹，你說錯了一點。”

        簡清悅盯著他：“啊？”

        年峨霜冷淡說道：“不是愛侶。”

        簡清悅愣了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年峨霜什么意思。

        年峨霜說出千年前的隱秘內幕，已極為不易，自然不會再向眾人解釋心魔之事。

        他看向眾人：“各位，請盯好自己的同伴，若發現什么異狀，及時向我稟報。”

        大家面面相覷，礙于他實力最強，無人敢置喙，都只得應聲：“是。”

        此時簡清悅忽然在一塊隱蔽的礁石后，發現了小姑娘蜜兒的蹤影。

        蜜兒朝她招招手，似乎很想靠過來，卻又因害怕年峨霜而縮了回去。

        簡清悅心中有不祥的預感：蜜兒到底是什么妖？年峨霜竟也不能發現她的氣息？

        難道蜜兒是跟英招相當的神級獸？

        簡清悅想走到蜜兒身邊去，蜜兒杏仁般的眼睛亮亮的，她朝簡清悅拼命招手，胸前的小綠花在風中搖曳，她看起來很興奮，還無聲地叫她：“姐姐，姐姐，我還要聽你給我講故事。來跟我玩吧！”

        但當簡清悅走到蜜兒面前時，蜜兒原本漆黑的瞳仁，竟變成詭異的青綠色。

        蜜兒雙目無神，似乎聽到了什么無法拒絕的感召，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沙灘上，最后一躍跳入無盡碧海之中。

        此時眾人皆瞧見蜜兒身影，吳桃煙指著蜜兒消失的方向驚呼：“那有個小女孩掉進海里了！”

        鎖霧門領頭的楚馳臉都青了：這秘境這么詭異，怎會有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啊。

        他趕緊向年峨霜說：“年仙君，那小女孩定跟棲祖脫不了干系，她定是妖怪！應該捉住她。”

        年峨霜的臉快掉冰渣子了——他在三層查探一大圈，竟沒發現一個小女孩的氣息？這小女孩是什么來頭？

        面對可能出現的危機，簡清悅自然不會以性命做賭注，生死關頭了，她不會藏著掖著。

        她將大蛇化蛟時的所見所聞，還有碰見蜜兒的事，全都告訴年峨霜。

        時間緊迫，年峨霜分出三個分神來布置陣法，本體則站在簡清悅身邊與她分析情況。

        “在蜘蛛巢穴的時候，棲祖曾經說過。”年峨霜目光沉郁，“人，是蜘蛛的食物。看來蜘蛛，就是蛟龍的食物。”

        簡清悅點頭，認可了他的觀點。

        年峨霜：“師妹，根據你的說法。方才那峽谷，若是留給蛟龍的通道。那蛟龍呢？都去哪兒了？”

        簡清悅看著一望無垠的大海：“還能去哪兒？我猜啊，都在海里。”

        鎖霧門幾人聽得頭皮發麻：“這敵人藏在海里，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我們實在很被動啊。”

        “不被動。”年峨霜瞇起眼，“讓海水去該去的地方，即可。”

        這回不說眾人目瞪口呆，就連融勻都聽得睜大眼。

        大哥，海，這是海。

        該去的地方？海水不就該待在海里？

        此時狂風呼嘯，天邊吹來無數濃厚烏云，原本湛藍的天色被漆黑擠滿，陰暗無比，不見天光。

        此時年峨霜的三個分神已布好法陣，他將分神皆收歸本體。

        他伸出手，手心忽的長出一柄長劍，這長劍通體漆黑，看起來其貌不揚，但卻是他的本命法寶——赤夜劍。

        看見赤夜劍時，簡清悅都震了下，她從未見過這把劍。

        年峨霜的咒術太強大，所有人都忘了，他也有本命法寶。

        這把赤夜劍看得她心驚不已——年峨霜拴她三千年的黑鏈，跟這把赤夜劍太像了。

        又漆黑，又不祥。

        年峨霜揮袖，長劍直指天際，赤夜劍周邊閃爍著漆黑電光，滋滋作響。

        第一劍，他斬斷大海。

        第二劍，他斬破秘境。

        秘境的天空被劈出一道巨大的赤色裂口，像是暗夜張開了嘴。

        被赤夜劍斬斷的海水騰空而起，形成一個又一個巨型旋渦，它們沖向天空的裂隙，涌向秘境之外，又化作無數連綿細雨，滋潤干旱三年的龜裂土地，養育著新的生機。

        遮天蔽日的旋渦，數道直至天際的海水，狂風驟雨席卷，而秘境天空的裂口，竟緩緩流出黑色膿水……

        眾人皆全都縮在保護陣法內，被眼前浩瀚的場景驚得說不出話。

        一條惡蛟破水而出，直接被年峨霜的赤夜劍氣斬斷，蛟龍霎時四分五裂，散發著陣陣焦糊惡臭。

        三條惡蛟同時破水而出，揮舞著爪子朝年峨霜襲來，落得個四分五裂的下場。

        數十條惡蛟同時出現，但仍不是年峨霜的對手。

        他手持赤夜，凌空而立，赤夜的黑色閃電噼啪作響，年峨霜喊道：“棲祖，滾出來！”

        轟！

        秘境開始劇烈震動，二層與三層之間的通道被徹底撕開。

        那些蛛后與大蛇，竟皆有分裂之能。

        一只分裂為兩只，兩只為四只，四只竟生出無數來！

        這些被養育在二層的蜘蛛大蛇，通過天空裂口涌入海水里，數量太多，讓人看著毛骨悚然。

        鎖霧門的都看傻了，大叫道：“那個蜘蛛巢穴不是已經被毀掉了嗎？這些蜘蛛和大蛇都是從哪兒來的？”

        簡清悅沉著臉：“二層秘境太大，肯定不止一個蜘蛛巢穴和一個大蛇化蛟之地。”

        吳桃煙顫顫巍巍的，她指著海水下一道巨大的黑影：“那水底下，有個東西……那個東西在吃蜘蛛和大蛇。”

        “不止。”簡清悅盯著那黑影，她已感受到一股鋪天蓋地的邪惡之氣，“它還在吃蛟龍妖丹。”

        年峨霜自然不會任由此妖獸成長，他揮舞赤夜劍，劍氣將蜘蛛與大蛇斬為塵埃。

        海中黑影巨物發出尖利咆哮，它已準備破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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