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門口有法術禁制，簡清悅咒術學得稀爛，沒法破解禁制。但若強闖進去，恐怕會打草驚蛇。

        簡清悅看著烏蘇娘：“你會解這禁制嗎？”

        烏蘇娘不是第一次來這，誘騙拐賣是她的老本行，交易大多在這進行，她自然知曉進門方法，但此刻烏蘇娘跪在地上噗通磕頭，瘋瘋癲癲地大嚷：“救命，救命！魔鬼……魔鬼不要靠近我！”

        “真瘋還是假瘋？喊這么大聲，生怕里面聽不見？”簡清悅抱臂倚靠著墻角，似笑非笑道，“你是在向我求饒，還是在向你的同伙求救？”

        聽到這話，烏蘇娘的磕頭動作一滯，但很快又瘋癲道：“他是鬼，你……你也是……”

        簡清悅蹲下身子，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扯著烏蘇娘的腦袋，笑盈盈道：“你明明看到狼妖是怎么死的，卻還裝瘋賣傻？你當我是活菩薩？”

        烏蘇娘狼狽地趴在地上，不發一言。

        瞧她總算不裝瘋，簡清悅笑問：“啊，對！我還有件事忘了問，你為何裝瘋賣傻？你跟的那男人呢？”

        烏蘇娘遲疑片刻，囁嚅道：“我不是……裝瘋賣傻。那時候我是想截殺你的同伴，但……他太邪乎了。他只看我一眼，我的視覺就全壞掉了，我……我看到好多雙可怕的眼睛，鬼，都像惡鬼……我看見它們啃食著我的身體，我的害怕……都是真的。”

        簡清悅皺眉，心中對雁桑的疑慮又多了一重。

        但雁桑的元神還是好好待在她肚子里，跟她的元神緊緊貼一起，扒都扒不開。

        烏蘇娘見她沉默，趕緊又招道：“我知道栽了跟頭，惹了不該惹的人……我猜光頭跟刀疤，必定都死了，我怕被尋仇，于是我……裝瘋賣傻。”

        簡清悅想了想：“好。我沒別的問題了。”

        興許是感覺到死期將近，烏蘇娘慌道：“你……你要做什么？那個鳥籠呢？你說只要進去，就算投降，就不殺！”

        “是哦，我本來也不是喪心病狂的殺人魔。”簡清悅直視她，“說說看吧，你誘騙過多少凡人？又從中獲取了多少錢財？”

        烏蘇娘不敢回答，她死死咬著牙，不敢答話。

        簡清悅也懶得逼問，直接取出烏蘇娘的乾坤袋，強行破開禁制后，簡清悅從中找出一本賬本來。

        “你倒是個細心的，想的是記賬，記下的卻是自己的累累罪行。”簡清悅隨意翻了翻賬本，“誘騙上百余人，截殺數十名修士，并剖出元神進行售賣，也算惡貫滿盈了。”

        烏蘇娘絕望道：“姑娘，我瞧你心善，你也說過，每個人都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簡清悅笑道：“可是按這些罪行，不管依哪國律法，都該死。”

        烏蘇娘對天發誓：“姑娘，我會改過自新，我絕不再犯惡事，若我繼續行惡，那就活該天打雷劈！”

        簡清悅嘆了一聲：“你害死那么多人的性命，我若放過你，豈不是對他人的不尊重？”

        “你……你什么意思？”

        “你說呢？”

        一聲喑啞的慘叫聲后，陰森腐朽的未城里，又抹上幾縷血腥味。

        待收拾干凈后，簡清悅垂眸看向石階下的奴隸囚牢，它臥趴在未城地下，張著尖嘴獠牙，仿若一只巨大的食人惡鬼。

        簡清悅抬手，數發靈氣彈從她手中轟鳴而出，囚牢門口的禁制被轟得粉碎。

        雖會打草驚蛇，但她今日偏要攪出一番風浪來。

        她要讓那些食人惡鬼全都灰飛煙滅。

        簡清悅剛踏入囚牢，囚牢內的獄卒都被驚動，蜂擁而上。

        不過能在這混吃等死的，都是些低階狼妖，它們對人命視若罔聞，兢兢業業做著別人的狼狗，只為摳些錢出來。

        雖為了錢，它們什么壞事都能干，不過本質上就是些欺軟怕硬的貨，不足為懼。

        囚牢里的奴隸奄奄一息，他們甚至抬不起眼皮，瞧不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們最先聽到狼妖高亢的狂吠，又聽到一片武器撞擊聲，最后只剩下幾聲擾人的嗚咽。

        一片死寂下，空氣中蒸騰著臭烘烘的狼血腥味，非常難聞。

        一個老人聲音嘶啞道：“又是一個來搶地盤的。”

        又有人哂笑：“打來打去，搶來搶去，不過是換些更壞的惡棍而已。”

        兩排牢房的鎖扣，齊齊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撞地之聲。

        簡清悅看向兩排奴隸：“哎，都睜睜眼，別嚷了，你們自由了，都走吧。”

        但竟沒有一人從牢房中走出來？

        簡清悅想了想：他們被折磨太久，應該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確實沒法逃跑。

        她從乾坤袋里搜了半天，找出一張生機符，這玩意兒能使區域內所有生物獲得生機，能為筋疲力盡的人補充體力。

        當然了，生機符不辯敵我。

        奴隸能從中吸收體力，壞人的力量也會增強。

        但簡清悅想：這玩意兒也不至于再造個遨游妖出來，沒什么好猶豫的。

        生機符飄在空中，發出瑩瑩藍光。

        癱倒在地的奴隸們，只覺陣陣力量涌入體內，他們枯朽的身體汲取了許多能量，終于能站起來了。

        但他們仍賴在牢籠中，不敢踏出一步。

        簡清悅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們自由了，為何不走？”

        一人顫顫巍巍地答道：“未城到處都是虎爺的爪牙，我們跑不了的。我們走得出囚牢，卻走不出城門。”

        有人附和說道：“若我們現在跑了，只會迎來更慘的命運。虎爺會對我們抽筋扒皮，我們沒有生路。”

        簡清悅聽得十分好笑：“你們說的那虎爺，能只手遮天不成？”

        有奴隸環抱著身體，瑟縮在墻角：“在未城里，虎爺……虎爺就是天。他那么厲害，若忤逆了他，會被抽筋扒皮……會……會……五馬分尸，不得好死。”

        簡清悅快被氣死，她想做件大好事，卻頭一遭遇到這種情況？

        她勉力壓住怒火，又問：“若我去把那虎爺的首級提來，你們才愿意跑？”

        一個白發蒼蒼，蓬頭垢面的老頭子懦弱開口：“也……也是不愿跑的。”

        簡清悅火冒三丈，怒道：“為何？我替你們把障礙掃平，你們卻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老頭子瘦骨嶙峋，臟兮兮的雙手捂著臉，似也覺得丟人現眼：“老朽被綁來這時，尚且是個壯年，不知不覺，今年已經五十有六。如今青春不在，身體殘破。出去？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天光透過牢門，撒在陰冷的石板地上，刮出一片氤氳的光。

        明明外頭光芒萬丈，充斥著無限可能，但在這些奴隸眼中，竟然比囚牢還像地獄。

        那老頭子還在絮絮叨叨：“被關在這……被關在這，至少還能吃上飯，還能活命。我……不出去，我也不想出去。”

        簡清悅被氣得頭疼：“吃著餿飯，在這里被當成一條狗一般拴到死，也算活著？”

        那老頭即便聽了此話，也沒激發出半點情緒，他嘴巴頜動，喃喃自語：“餿飯？吃餿飯總比餓死好。在這活著像狗？那在外面活著就像是人了？”

        不等簡清悅反駁，老頭不斷地翻著手勢，轟趕著她：“小丫頭，不管你是不是要搶虎哥的地盤，都快走，快些走。你可別連累了我們，我們還得在虎哥手下討生活，走走走，快走！”

        這些奴隸被關得太久，被折磨太久，竟長出奴性。

        簡清悅沒有威望，不管說什么，他們都不會信的，干癟的語言沒法剔除奴性。

        簡清悅不想再管，正欲往牢籠深處走，忽然見到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怯生生地從牢房走出來。

        少年穿著一身破舊的粗布衣服，上面打著不少補丁。他臉龐黑乎乎的，但也能隱約看出他五官生得很好，長著一雙狐貍般的眼，眼角微挑，眼神卻極為澄澈，看起來有些違和。

        少年抬眼，看著飄在空中的生機符，咽了口唾沫，像是下定決心才開口：“姐姐，你是修士，對吧？”

        “對。”

        少年滿眼期許，又問道：“修士姐姐，你很強嗎？”

        簡清悅摸摸鼻子：“還行。”

        他解下頭上的發帶，抖了抖腦袋，一雙毛茸茸的狐貍耳朵立時顯露：“我叫暄辭，是狐妖。”

        簡清悅盯著他頭頂尖尖的耳朵，笑了笑：“我叫簡清悅，普通修士。”

        暄辭看向遠處牢籠：“修士姐姐，我和妹妹都是被烏蘇娘拐到這來的。我是一只公狐貍，不好賣，價值也不高，所以那些壞人隨意把我鎖在這，不管我的死活。”

        說到這，暄辭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我妹妹不一樣，那些壞蛋說我妹妹是美人胚子，長大以后會很值錢。他們將我跟妹妹分開，我……我很擔心她。”

        簡清悅的目光沉了下來，這地方果然骯臟至極，就應該一把火燒干凈。

        “我妹妹年紀還那么小，就被壞人決定了今后的人生。”暄辭拿袖子擦擦淚水，卻擦得整張臉糊成一片，看起來更臟了。

        少年明明年紀尚小，卻踉蹌著向簡清悅行了個端正的禮，鄭重說道：“修士姐姐，不管讓我做什么都行，請您救出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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