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蘅被顧清時的話安撫下來，也沒有先前那樣抗拒，只淚眼朦朧看著他，“清時，阿弟……”

        顧清時慢慢把顧清蘅手里的酒壇子拿了下來，放慢語調，輕輕問道，“阿姐，顧清時在這，別怕……”

        顧清蘅喝醉了，看著眼前恍惚的一切，突然又哭了起來，“清時，我……我認錯人……為什么我沒認出來你……我……阿弟會討厭我的……”

        顧清時聽著她那摸不著頭腦的話就知道顧清蘅沉浸在上輩子的記憶里，內心苦澀，

        顧清蘅的前世究竟是什么樣子？

        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顧清蘅，哽咽的說著，“不會，顧清時永遠不會討厭顧清蘅……”

        “可我討厭……我……自己……最壞的人是我……”

        顧清蘅無意識的話仿佛一把利刃，刺進顧清時心中，“阿姐，顧家……是怎么……沒的？”

        顧清蘅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聽見顧清時這樣問，還以為是在前世，顧清時接她回來了，

        一下子撲進他懷里，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清時，我們沒有爹娘了……”

        顧清時聽著顧清蘅的那些話，心里更加沉重。

        他半哄半騙的從顧清蘅口中知道了一切。

        顧清蘅哭累了，酒勁上來，沒過多久就直接昏睡過去。

        顧清時看著哭暈在自己面前的顧清蘅，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一步一步往玉階堂走去。

        淺桃站在門口，就看見顧清蘅被顧清時抱回來，一個眼睛通紅，一個昏睡不醒。不知所措，趕緊跟在后面，“少爺，小姐這……”

        “讓廚房煮一碗醒酒湯過來�！鳖櫱鍟r邊說邊往里走，淺桃也聞到了酒味，看著顧清蘅紅撲撲的臉，腳步放快了些，把床幔掀開，被褥鋪好。

        顧清時把顧清蘅放下來，蓋好被子，看著已經昏睡過去的顧清蘅，轉頭對淺桃說道，“不要和清蘅說我來過，是你們帶她回來的�！�

        “是。”淺桃沒敢多問，只好應下來。

        顧清時看了眼已經在睡夢中的顧清蘅，快步走了出去。

        興許是傾吐了心事，顧清蘅這一覺睡得極好，天黑了才慢悠悠的醒過來。

        看著熟悉的床幔，顧清蘅剛想說話，整個人就暈乎乎的，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熏的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淺桃一直在陪著她，察覺到床上的動靜，趕緊放下手里的繡活，往里面走去。

        “小姐您醒了，先喝點熱粥�！�

        顧清蘅在淺桃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是誰帶我回來的？”她醉過去前好像看到了清時的影子。

        “小姐是我們接您回來的�！毕氲筋櫱鍟r的臨走前那個眼神，淺桃還是瞞了過去。

        顧清蘅有些懷疑，但很快又冷靜下來，清時還在他自己院子里，怎么會出來找她。

        淺桃端來一碗粥，催促她喝些，顧清蘅的思路逐漸被擾亂，也不再糾結之前的事情。

        顧清蘅的酒還沒有醒，把粥喝完。沒過多久，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顧清時從玉階堂回來，轉頭就去了顧夫人那里，母子倆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到現在也沒有出來。

        “和蘅蘅的事情處理好了？”顧夫人看到他來，毫不意外。

        “娘�！鳖櫱鍟r看著含笑的顧夫人，想到顧清蘅說的前世，眼神一沉，心里有幾分說不清的情緒。“我和阿姐，沒有隔閡，我會護她——”

        顧清時的話戛然而止，過了很久，才繼續說道，“娘，我要娶程雙梨，請娘成全�！�

        “婚事不是咱們一方說了算，我也中意程家這姑娘，這樣吧，等你祖父回來再商議�！迸骂櫱鍟r誤解她的意思，又很快補了一句，“你祖父后日就回來了�！�

        “好�！�

        顧夫人還要看府中的賬本，眼下快要過年了，府里的錢財都要算好，下人們的月錢也要及時發下去，忙的兩頭轉。

        顧清時看著他母親忙碌的身影，想起不久前顧清蘅哭著說的話，聲音嘶啞，“娘，您，多注意休息。”

        “趕緊回去，該去哪去哪……”顧夫人沒發現顧清時的變化，只當這孩子是為能娶到程雙梨喜極而泣，抬手示意他回去。

        顧清時漫無目的走在路上。

        此時此刻心亂如麻，這兩天的事情給他的沖擊太大了。他必須要捋清楚這一切。

        清蘅不會說謊，浮空大師也不會。

        顧清時坐在酒樓臨窗的包廂里，看著遠處的云煙，梳理出那個令顧清蘅崩潰的前世。

        因為一紙婚約，清蘅嫁謝文昊，而后不久，他娶程雙梨。

        本來她們都該一世順暢。

        可顧家出事了，祖父、爹娘相繼去世。

        而他外出游學，把程雙梨留在了顧府，許久沒有消息，而后不久納了一女子為妾，再未回過平州。

        程雙梨因此郁郁而終。

        清蘅失了倚仗，在后宅被磋磨多年。

        顧清時不敢想下去顧清蘅會遭遇到什么，顧家人口簡單，家庭和睦，她……

        怪不得清蘅模糊不清的時候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是恨他吧，顧清時眼睛泛紅，明明從小到大都說要保護她的人，卻親手把她推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怪不得她想方設法要和謝家撕破臉，怪不得，她執意要隔開他和程雙梨……

        顧清時眼里的透出一絲狠戾，手攥成一團。

        一個是一母同胞的姐姐，一個是三書六禮娶回家的妻子。

        他怎么會拋下她們不管？

        清蘅之前又哭著說，她認錯了人。

        所以，那個顧清時根本不是他。

        有人在暗中策劃著一切，代替他的身份，殺了他的至親，害了他的妻子，毀了他的姐姐。

        天逐漸暗了下來，遮住了顧清時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

        ——

        程雙梨不知道這對姐弟的心事，她被勒令呆在家里養身體，已經關了很多天，除了趙岫岫來看過她，再也沒有別人，十分無聊。

        就在家和程洛池鬧了起來。

        程夫人看著來回跑動的程雙梨，突然發覺，她又長高了不少。在陽光下的少女，笑得如此明麗。

        怎么一晃，牙牙學語的孩子就到了成親的年紀呢？

        雙梨今年剛及笄，眼下已經有媒婆上門求娶了。

        程松知道這件事后，當夜，夫妻倆在屋子里坐了半宿，還是決定這事為時過早，兩年后再說。

        顧清蘅一覺睡醒，許是那場醉酒讓她傾吐了隱藏許久的心事，心情倒是比前幾日要好不少。

        不過，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清時，就這樣糾結著，顧老爺子回來了。

        “祖父。”顧清時在午間吃飯時突然開口，顧望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今年的生辰，在府里辦次宴會如何？把客人請回來，家里也熱鬧些�！�

        顧清蘅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顧清時性子穩重，這些事情向來是不干涉的，這次為何改了主意。

        她們兩人的生辰，還有十天不到。顧家不喜奢靡，除了顧清蘅及笄那年大辦，平時都是家宴。

        顧家夫婦想到前陣子顧清蘅生病，也想府里熱鬧熱鬧，沖沖顧清蘅的病氣，很快顧家的請柬就送到了各家少爺小姐的手上。

        顧家上上下下開始為這對姐弟的生辰準備起來。

        顧清蘅想不到送什么給顧清時最合適。繁花閣、被她逛了個遍，玉冠、劍穗……適合顧清時的東西全被她買了回來，淺桃帶著一匣子的東西回來，可顧清蘅還是不滿意。

        顧清蘅揮揮手，示意淺桃把這些收起來。

        “有人在跟著你。”一直在樹上待著的明潯突然從院外走了進來，坐在顧清蘅面前，給自己拿了塊點心塞進嘴里。

        “誰？”顧清蘅心里一揪，莫不是謝文昊起疑心了。

        “兩種人，一個和我一樣，一個去了謝家。”明潯又給嘴里塞了一塊。

        謝家那個顧清蘅懂，可另一個，“你知道另一個是誰？”

        “試試就知道了，你別怕�！泵鳚〉穆曇粢幌伦咏档土讼聛�，說完這句，突然就翻到了顧清蘅身邊，從袖子里摸出來一把匕首，對準顧清蘅就要刺過去。

        電光火石間，一粒石子不知從哪彈了出來，直直打到了明潯的手腕，吃痛的一聲傳來，匕首墜下，顧清蘅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男子從屋頂跳下來，拉過顧清蘅，手中的劍轉過來對準了明潯的胸口。

        明潯往后躲了一步，兩人扭打到一起，眼看不分勝負。

        顧清蘅看出那男人是保護她而來，眼看明潯要落下風，趕緊喊到，“明潯是我的人，都停下來！”

        那男子聞言，放慢了動作，明潯趁機擺脫出來，跳到顧清蘅面前。

        “你是誰派來的？”顧清蘅抬眼看著面前青衣男子，

        “你和顧大少爺倒真是親姐弟，都愛往身邊放人，不過大小姐這護衛也挺厲害�！�

        “清時派你來的？”顧清蘅有些恍惚，清時怎么會這樣？猶豫再三，開口說道，“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今日之前，什么也沒發生。”

        青衣男子笑了笑，一躍而起，很快不見了蹤影。

        顧家的姐弟，倒是有趣，姐姐在弟弟身邊放人，弟弟也在姐姐身邊放人。

        顧清蘅姐弟生辰那天，顧家前所未有的熱鬧。

        一輛又一輛的馬車駛入顧府。

        程雙梨帶著準備好的禮物和趙岫岫一起來到了顧家。

        “清蘅姐姐，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眱扇说蕾R后紛紛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顧清蘅看著程雙梨的笑顏，三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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