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宅子里。

        顧潭看著面前的顧清時，不知為何，總有種有種壓迫感。

        “你找我，什么事？”看顧清時半天沒有開口說話，顧潭終于忍不住問道。

        顧清時看著面前比他小幾歲的少年，心里多了幾分疑惑。

        眼前這個人，日后真的會做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情嗎？真的會是他嗎？

        “你……你姨娘她怎么樣了？”

        “……”說到這，顧潭罕見的沉默起來，他和那東西的交易，一般人無法接受，也不會理解，只會當他瘋了。

        而且，顧潭猛然想起，那個東西在顧家說過的話，那東西對老太爺和顧清時，好像并不友好，那更不能說出來了，趕緊搖搖頭，勉強笑了笑，“很快就沒事了�！�

        “對了，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快說吧，有什么事？”

        “若是……顧清蘅沒有解除婚約，嫁入謝家，日后被負心人所傷，你會坐視不管嗎？”

        “怎么可能不管！”顧潭下意識的說道，不過又笑笑，

        “但有老太爺他們還有你，輪不上我來出手的，更何況，顧家不是和謝家解除婚約了嗎？你怎么突然說起這虛無縹緲——”

        “老子這輩子第一個就要把她弄死！蠢女人壞我好事！不是她從中作祟，我怎么會�。　�

        那個聲音突然又出現了，咬牙切齒的，似乎與顧清蘅有不共戴天之仇。

        顧潭心里一怵，瞳孔一震，手也不自覺攥緊，下意識看向顧清時，

        “你怎么了？”

        “沒……沒事……”顧潭這才反應過來，只有他一人能聽見那東西的聲音。

        為什么那東西對顧清蘅的怨氣這么大。

        “你這里還缺什么藥材，回頭我讓箜篌送過來，雖說快過年了，但學業不能荒廢，有什么不懂的你盡管來問……”

        顧清時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這才走出了院子，借口照看顧豐讀書把他接了過來。

        回府的路上，顧清時一邊牽著顧豐，一邊回想著方才顧潭的樣子，總有種怪異圍繞在他心頭，很奇怪。

        他們明明沒有說什么，為什么那一瞬間，顧潭會那般緊張，他們說的不過是尋常話題——

        不對，顧清時這才反應過來，那時他們說的是顧清蘅！

        可顧潭本來的反應很正常，是在他說完那句‘你怎么突然談起這虛無縹緲’之后，才變了臉色，他想到了什么？難不成他同清蘅一樣？

        不像，要是和顧清蘅一樣的話，退婚不會那么簡單。

        顧豐牽著顧清時的手，一蹦一跳，四處張望著，奈何顧清時在旁邊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實實的跟著他往府里走。

        回府后就如同脫韁的野馬，立刻甩開顧清時的手，撒腿就跑，沖到了顧清蘅的院子里。

        “大姐姐！我來你家里了！”

        顧清蘅正在院子里同淺桃下棋，聽見顧豐這充滿朝氣的聲音，不由得想到上輩子的他，憐惜之情頓生，朝他揮了揮手，

        “你跑慢點，別摔著�！�

        又對著身后的侍女說道，“快讓廚房把他喜歡的那些東西都端過來。”

        “大姐姐，我在家都要憋死了！娘每天都把我關在房間里不讓我出來！大哥剛才也不給我在街上玩，你等會吃飯的時候要和大伯母說……”

        顧豐三兩下跑來顧清蘅身邊，隨手拉來一張凳子，坐在旁邊就開始告狀，

        顧清時走進來就看見顧豐像個猴一樣在顧清蘅身邊上躥下跳，嘴里的糕點還沒吃完，手舞足蹈，不知道在比劃著什么。

        顧豐說的太入神，連顧清時走過來都沒有發現，繼續著他的表演。

        “說什么？說你在家氣走了三個夫子？還是逃學爬樹摔下來……”

        顧豐說的正起勁，突然一抬頭，就看到顧清時在他面前，嚇得一抖，嘴里的點心也全噴了出來，“咳咳咳……”

        “趕緊把水拿過來，你也是，突然嚇他做什么？”顧清蘅站起來拍拍顧豐后背，給他順氣。

        顧清時站在一旁，看著顧豐，眼前這場景，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大姐姐！大哥嚇我……嗚嗚嗚……”顧豐捂著臉嚎了起來，“真的給我嚇了一跳，誰知道大哥突然說話！你們一個都不提醒我……太可怕了……”

        晚上，顧清時一個人在書房里，想著白日顧潭奇怪的動作，始終沒有頭緒。

        顧嚴敲敲門，聽見顧清時的應允，這才放心走了進去，把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上，

        “少爺，夜深了，您也早些休息，這書是看不完的，身體為重，大小姐給送來的桃膠，還熱著，快喝了吧�！�

        “先放那，顧豐睡了嗎？”

        “白日玩的瘋，早就沒勁了，頭發還沒擦干就睡著了�！�

        顧嚴把東西送去后匆匆離去，空曠的屋子里剩下顧清時一人。

        心緒千思百轉，紙扔了一張又一張，紙簍都已經溢出來。

        白日那些場景又一次重現在顧清時的腦海。

        顧潭，顧豐……

        有什么東西在似乎他心中一閃而過。

        對了，顧豐和顧潭，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在玉階堂的時候，顧豐的動作神情和之前的顧潭有九分像。

        顧豐害怕是因為他開口說話了，

        那顧潭又因為什么害怕，是有人說了什么嗎？可當時屋子里只有他們兩人——

        顧清時心涼了半截，萬一，真的屋子里有人呢。

        顧清蘅都重活了一次，現在還有什么是不能發生的。

        若真的有人，他是誰，為什么只有顧潭能看到，聽到，還有，那人又說了什么，讓顧潭聽了那么害怕。

        事情變得更復雜了。

        顧潭看著顧清時走出院子，身影越來越遠，這才松了口氣，腳步沉重，慢慢走了回去。

        “安明啊……咳咳咳……”穿著棉衣的女人不知何時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應該在門口站了不少時間，腳上的鞋子都沾了一層雪。

        “娘！您怎么出來了！天寒地凍的，你受不住……”顧潭聽見這微弱的聲音，這才如夢初醒，趕緊跑過去扶著她要往屋子里走。

        “你……臉色這么難看……咳咳……”

        “我沒事，娘你歇著，我去倒水�！鳖櫶秳偘讶朔龅酱采希�轉頭要走，就被躺在床上的女人按住了手，對著他搖搖頭，

        “我不渴，你陪著我說說話吧，咳咳咳……”

        顧潭沒法，只得從旁邊搬來一個凳子，坐在旁邊，滿眼的擔憂，“娘，你……”

        “你……在外讀書這么久，我還沒問過你，在書院，待的還習慣嗎？”女人怕自己又咳起來，刻意放慢了速度，輕緩的說著。

        “習慣，我在書院里過的挺好。娘，你知道的，我讀書很厲害，以后是能高中做官，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顧潭說著說著，突然眼眶不受控制起來，眼圈一紅，聲音也哽咽著，

        “娘，別拋下我……你要好好的……”

        “傻孩子，不哭……娘在這呢……你長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時時刻刻把心思放在，我這里……”

        顧潭的眼淚已經控制不住，一個勁的搖頭，“不是，不是，娘……”

        “娘，想你……日后做個好官，娶個好姑娘，成家，立業……”女人笑了起來，說話雖然慢，但吐字清晰，看著面前的顧潭，輕輕抓住了他的手。

        “我會讓你看到的……娘……你要好好的，我會治好你……”顧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安明，不哭，我知道……我兒很好，答應娘，好好讀書……做個好官……找個好姑娘……別辜負……人家……好好活著……”女人眼角帶笑，抬起手，抹去了顧潭的眼淚。

        “娘，你會好的……別擔心，很快就好了……”顧潭看著躺在床上的母親，心里暗暗下定了決心。

        “你先答應我�！�

        “會的，娘你放心，我肯定好好讀書，日后做個好官……”

        顧潭心情沉重的關上門，風呼嘯而過，臉上一陣涼意，這才驚覺，淚流滿面，用手隨意一撫，抹去大半淚水，往前走去。

        顧潭在桌子邊坐了許久。

        “想清楚了嗎？”那個聲音不知從哪傳了出來，“你再不做決定那女人就要死了！”

        “你……和顧清時姐弟有什么過節？”顧潭沒有回應，反問起來。

        從最開始那次到后來無意識去了顧清時的生辰宴，那幾次在這東西口中聽到的話，顧潭不得不懷疑，他和顧清時之間，有什么淵源。

        “弄死顧清時，我就是他，顧家也是我的。”

        顧潭聽到這話，心里掀起波濤駭浪，一瞬間手忙腳亂，書頁直接撕了下來，“呲拉”一聲，十分刺耳，這東西到底是什么……

        “能有什么關系？和你無關，你只需答我問你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顧潭此刻目瞪口呆，剛才那個是“它”的心聲。

        它不喜顧清時，若是答應了，會對顧家有危害嗎？

        可不答應它，娘就沒救了。

        顧潭心中十分煎熬，在屋子里坐了許久，才想說話，卻發現，那東西又喊不出來了，眼看天要黑了，顧不上這些，趕緊跑出去給他母親煎藥。

        程妙芙寫的信緊趕慢趕終于送到了平州。

        程夫人看程雙梨還沒起來，把信悄悄放在她的床邊的小幾上，轉身出了房門。

        “雙梨還沒起來？”程松已經換了衣服，看見程夫人輕手輕腳的動作，壓低了聲音問道。

        “昨天看譜子睡得晚�！�

        “阿梨能睡懶覺，為什么我不行！”程洛池耷拉著耳朵，眼睛還沒睜開，頗有些不服氣。

        “就你，一天到晚阿梨阿梨的叫，那是你姐姐！”程夫人看到他的樣子，毫不猶豫揪住了他的耳朵訓斥著，“你昨晚天剛黑就睡著了，好意思和你阿姐比，吃完飯快去讀書……”

        程雙梨沒過多久悠悠轉醒，揉揉眼睛，坐起來就看到旁邊的信封。

        拿過來拆開，開始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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