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府，四嬸嬸便將我安排在樂嬌院子隔壁的花靜院，說是樂婉的院子太偏了，若是姊妹多住著倒也清幽，如今樂婉出嫁了，我一個姑娘家自己住著太過冷清了，不妥。

        于我而言，搬了就搬了罷，住哪里也沒甚差別。

        “姑娘，該吃藥了”燕然將湯藥往我眼前推了推，見我不應又喊了一聲“姑娘”

        端著藥碗一飲而盡，接過絹子拭了拭嘴“這藥倒是不苦，燕然，我們去武陵，你就別跟著去了，留在江府罷”這回往武陵城去，畢竟路途遙遠，想不想都是辛苦的，我是打算帶她們其中一人就好，原是讓她們兩人自己決定去留，結果兩人都說要跟著，霜曉是咬死要去，我只能再勸勸燕然。

        沒想著燕然聽了我這話，卻是生起氣來“姑娘您是嫌棄奴婢不好，所以變著法子的要趕走奴婢嗎？”

        “自然不是，我只是覺著，這么遠的路，你們跟著去也是辛苦，何必都去受一下”

        燕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姑娘既然不是嫌棄我，再辛苦我也要跟著你去，況且，姑娘都能去的地方，到了我們這里怎么就是辛苦了，我知道我伺候姑娘的時間不如霜曉長，但我既然跟了姑娘，不管姑娘去哪兒我都跟著，再辛苦我都不怕”

        “燕然，你別跪著，你先起來再說”

        “不，我不起來，姑娘可是信我不過？”

        不信她？不信她什么？聽了燕然這話我倒是一頭霧水？她這是什么意思？

        燕然挺直脊梁，伸出左手，認真道“蒼天在上，我燕然若是對姑娘有二心，就讓我一輩子嫁不出去！”

        “你別胡說，我什么時候說了不相信你？”她們兩個雖都是四嬸嬸給的丫鬟，可四嬸嬸把她們給我的時候就已經把她們兩人的身契一齊送了過來，她們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以后是要跟著我的，再者，我與她們相處這段時日，感覺她們兩人都挺可靠的，也沒想那么多烏七八糟的事兒。

        燕然收了手，十分認真道“姑娘，我已經跟了姑娘，我就是姑娘的丫鬟，姑娘你去哪兒我都是要跟著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伸手將她拉起來“哪里就這么嚴重了，還上刀山下火海的，好了，你要去就一起去罷，只是有好幾個月都見不到家人了，你讓人帶個信同你家人說一聲，免得他們擔憂”

        “姑娘，這有什么好說的，他們自然會知道的，我們自從進了主人家的院子，爹娘就做不了主了，姑娘才能做我們的主，姑娘，那我也去幫著收拾去？”

        “我的物件霜曉都收拾的差不多的，外頭要帶的箱籠禮物，四嬸嬸自會派人打點，你去收拾兩身自己的衣裳罷”

        燕然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好，那我去了”

        “這燕然跑得還真快”霜曉捧著兩個盒子走了過來“姑娘，這上頭的盒子裝的是姑娘留在家中的釵環首飾，下面盒子裝的是姑娘的衣裳配飾，我已經清點過了，一個盒子兩份清單，盒子里存放一份，咱們身上帶一份，以后回來開了箱柜咱們好清點核對，姑娘你瞧瞧”霜曉打開盒子，并將一份清單遞給我

        接過清單掃了幾眼，沒想到我居然這么多首飾，將清單遞回給霜曉“你收著罷”

        霜曉接過清單“姑娘，有些衣裳被衾還有一些需要丫頭們定期打理的物件，可就不收在大箱子里了”

        “你瞧著辦罷”

        “是”

        三日后

        清晨的東都，剛剛升騰起的日光都顯得格外柔和，絲毫沒有正午那般熾熱，目之所及，整個清清靜靜的，一絲絲光束有的穿過樹蔭，有些被擋在高墻上，轉角的院墻有暗有明，參差錯落。

        “姑娘餓不餓？可要吃點東西，姑娘那么早起來，都還沒吃東西呢”燕然打開食盒問道“我拿了幾樣姑娘平日喜歡的糕點，姑娘吃點墊墊肚子”

        伸手捻了一塊“燕然，再往前走一會兒是不是到護城河了，過了護城河，再往前走幾里穿過大片農田，到了亭子那會兒就上官道了罷”

        “姑娘，咱們過了護城河也是官道啊，只是到了長亭，那就有往平遠城的直道了，那就快好些了，走直道，五六日就能到平遠城”

        “六五日就能到平遠”吃了口糕點“上回樂婉他們怎么走了將近半月才到的？”

        “世子妃有孕在身，自然要萬事擔心，馬車走得平緩，就不能上直道，只能走馳道，所以就慢些個”

        “直道？”好奇道“這我倒是第一回聽說，若直道這般快捷，上回我們上東都，怎么不走直道？燕然，是所有城池之間都有直道么？”

        “不是，好像距東都一千五百里范圍內的大城池才會有，譬如平遠城、彭城、楊陵郡、磬州、巷城府、還有，還有幾個什么城池來著，我也不大記得了，好像修建有通往東都直道的城池，要么就是中間會經過多個小城池，要么就是這個城池本身就是通塞之地，對了，這直道五十里就有驛站，有驛站便有行館客棧，咱們晚上可以住客棧，還有，還有什么來著？哎呀，姑娘，這我還真是不大清楚，這官家做的事情，我可想不來，你這一問，我自己把自己給想糊涂了”

        看她愁眉苦臉的摸樣，我忍不住笑了“誰讓你去想官家的事情了，我就問你一個問題罷了，你自己把自己繞暈乎了倒是怪我？”

        燕然揉了揉腦袋坐在一旁“姑娘雖說是問一個問題，但我若一說，姑娘只管就好奇起來了，那時候還不是一樣要問其他的事情，我還不如把知道的一股腦兒都告訴姑娘，省了姑娘再問我”

        拿了一塊糕點遞給她“那我不知道不就得問你了，若是問霜曉，她只怕一會兒又要再重新對一遍手里的清單”

        霜曉聽了我這話，默默的放下單子，因笑道“姑娘倒是打趣奴婢來了，既然姑娘說了，奴婢少不得要叨擾叨擾姑娘的興致”

        同燕然相視一笑“果然是不能說她的，我這一說，她這奴婢也上來了，清單也跟著來了，該換我要頭大了”

        “姑娘，您瞧瞧”霜曉將一份勾了印的清單遞給我“咱們這一次去武陵，加上我們二人一共是帶了二十人出來、五輛馬車、六匹家兵們的自騎馬，除了我同燕然兩個，另外的仆婦有四人：兩位管事媽媽，兩個小丫頭；車夫有六人；家兵八人；五輛馬車，一輛咱們自己坐，第二輛是兩位媽媽帶丫頭們坐的，第三輛是姑娘的包袱還有一些路途上備用之物，第四第五輛都是四夫人備的禮，第三輛的物品都是我自己清點準備的，所以姑娘，我同你說說四夫人準備的那些個箱子，大小箱子加起來一共是：十六個，大的箱籠一共四個，中等的四個，兩個大的楊木箱子，一個放的是內造的錦緞、薄紗、還有”

        “打住”趕緊伸手止住“霜曉，你別同我說里頭放了什么，只需告訴我，你對了這清單，可有什么錯漏沒有？”

        霜曉看了看清單“箱子數量一致，物品我大概看了，寫著的都有，只是量，我來不及細致的數一遍”

        撥了紗簾往護城河上瞧著“這東西都在馬車上了，有就成了”

        水面緩緩，不知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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