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一旁，看著六七個婆子將我們挖的墓坑繼續深挖著

        連一床破席都沒有，只是蓋著一層白布，瞧著偶爾被風卷起的白布，三條性命，便是如此消逝，只剩下一副冰涼的身軀，世間再無她們了。

        喉嚨堵得慌，此生已畢，愿你們來世，得一個好結果。

        婆子們將墓坑拓寬，將她們已經僵硬了的軀體抬入了墓坑之中，之后，便拿著鐵鍬把泥土填了回去。六七個婆子一起填埋，沒用多久，墓坑便被填滿了

        我只覺心酸，卻沒有淚珠，心酸是為著鮮活的生命猝然逝去而感到惋惜，無淚是因著我不知為何而哭。

        這一段冤孽，各自為環，結局為錯。

        天漸漸黑了下來，夜風又大又涼，隱約之間，似乎這夜風之中帶著一些絲竹之聲。

        跟在她們身后往回走，山下的熱鬧早已經散去，只有兩盞燈籠寂寞的掛在涼亭外，這會子被風吹得東搖西擺的，我仿佛置身在凄凄深秋，而非暖春。

        走回到屋舍，上回陰陽怪氣的掌事領著幾個婆子站在大門口坐著

        “掌事，人已經埋了”竇媽媽含著笑欠身道“您只管放心，都是按著您說的處理的”

        “我可不是為著你埋人的事兒來的，霍阿綠，公主娘娘說了，師惠如如今不好了，當不了差，便讓你去頂了她的差事，你的貼身衣物、鞋襪、帕子之類的，已經給你包好了，不必再進去，跟我走罷”說著她自己起身往前而去

        頂師惠如的差事，也罷，終究還是要去會這真正的豺狼，同竇媽媽福了福身“我走了”多謝你這段時日照料，這話，我在心里說著

        許久未曾在夜間瞧著這么多燭火的光亮，一時之間，讓我有些不習慣

        那掌事嫌棄我這一身衣裳臟且晦氣，便讓我去沖洗了一下，換上一身嶄新的衣裳

        “知道公主娘娘的粗使丫頭是做什么的嗎？”掌事放下茶盞撇了我一眼

        “掌事吩咐我做什么，便是做什么”我答

        她嘴角一揚“你倒是乖覺，這會子公主娘娘正在用晚膳，興許晚一點兒會去泰來池沐浴，我帶你去把池子清洗一遍”

        “是”眼下可不是用晚膳的時辰！

        泰來池，人工建成的浴池，這會子上頭的水未曾放下，池子里的水已經放干，接過一套清洗池壁池底的工具，一會兒只怕是我還在池子里，熱水就放下來了

        脫了鞋襪下去，拿著壁刷沾了清洗的藥草，仔細的刷著池壁，自我走下了池子，那掌事的目光便好像是釘在了我身上似的，我也沒心思瞧她，自顧的做著事情。

        雖說心中早已有準備，可面對撲面而來的熱水，還是被嚇了一跳！

        “都放水了，上來罷”掌事瞧我一身濕了個透，開口讓我上來，又接著輕飄飄的來了一句“你去外頭跪著”

        將手里的工具遞給一旁丫鬟，拖著一身的水漬，出門走下石梯，跪在了下面硬邦邦的石板上

        渾身濕透，又在夜間吹著涼風，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不知過了多久，膝蓋開始犯疼，腦袋也有些個暈乎起來

        “起來罷”掌事不知何時站在我跟前“知道我為什么罰你？”

        我沉默不語，這個時候我一絲一毫想知道的興趣都無，何必讓她特意尋個借口來給我，大可不必，便是毫無緣由，我自然也是接受！

        “你的動作忒磨蹭了，平日她們清洗，不需要一炷香，你超過了，出了大門左拐直走第二個小門進去第三間便是你的臥房，回去罷”

        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同她福了福身，這才離去

        左拐，第二個小門，第三間，推門進去，借著屋外的光亮，摸到了一截蠟燭點燃，一張極小的床榻，一張長高幾，床榻上是我的包袱還有今日發下來的衣裳，高幾上放著幾根蠟燭，一個茶壺，還有火折子，下頭是一個木盆，邊上還有一個木桶，再沒什么了

        走到隔壁敲了敲門，問詢了盥洗室同更衣室的位置，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端了木盆，帶了衣裳過去。

        所幸，這里熱水多得是，好好的洗了個澡，將衣裳清洗完畢，晾在廊子下掛晾之所，這才返回到臥房。

        方才敲隔壁的門，她是十分不想同我說話的，我十分理解，趕緊說了事兒不再同她多語。今兒的掌事并未說我明日要做什么，思及至此，忽然覺著好笑，我怎么突然想著明日要做什么，想來，不管我做什么，都會是又要受罰的罷

        肚子咕咕的叫喚著，今晚上又要挨餓了，頭發又還未干，躺也躺不了，這床這般小，更是沒什么好整理的，將我的包袱里的物件拿出來整理一下。

        兩雙鞋，三雙襪，還有兩身中衣中褲，兩身中單，幾件褻衣褻褲，其他的便是一些梳頭的物件，還有一個針線包，還有一個收口小布包？

        拿起那小包瞧了瞧，這不是我的東西！我原本還帶著一個荷包，里頭放了些銀子的，可那荷包早就被人拿走了，這個布包我從未見過！

        可，為何它會出現在我的包袱里？

        摸了摸布包，圓圓的，硬硬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解開扎緊的繩子，雞蛋！？

        下意識看向門口，我方才拿衣裳去梳洗，沒感覺到里頭有放這么個硬硬的小布包，是我出去之時，有人進來把這雞蛋給我？

        四個雞蛋，一個藍色的瓷瓶，拿起瓷瓶看著上頭的字，內服退熱，打開瓷瓶，一股清香的藥味兒撲鼻而來，將藥丸倒在手上，只有三粒。

        拿起一個雞蛋敲了敲，剝開蛋殼，此時，我也懶得計較有毒無毒，管他呢。

        既有人送來，不吃白不吃！

        吃了兩個雞蛋，拿起桌上的茶壺，空的

        出門去打了壺開水進房

        又干坐了一會兒，著實覺著眼困，取了一條干帕子墊在枕頭上，倒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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