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聽星樓下頭，我便將燈籠遞給了守在門外的小廝，回到方才的石凳上坐著。

        一時，用了晚膳的人回來了，順著還給我們幾人帶了幾碟糕點，瞧著這意思，應該是不會叫我們回去吃飯了。她們幾人拿完了，我再去拿，只剩下幾塊硬邦邦的薏米糕，我不喜歡，可禁不住餓，還是拿了兩塊。

        管事的人漸漸散去，留下一眾內房服侍的宮娥，又過了好一會兒，莫遙心出來讓她們回去歇息明早再來，上夜的人也遣走了好幾個，只留了我同兩個內侍。

        跟著進了大門，兩個內侍被領上樓去了，我便被撂在下頭，坐在欄桿上，永嘉公主今晚大約是要在這兒歇下了，那兩個內侍一直都是給公主鋪床疊被的，他們去鋪床疊被的，算是一宗差事，可我呢？留我在這兒做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兩個內侍從閣樓里走了出來，出了大門離開了，兩個小廝將大門關上，門閂也上了，我今夜是要在這外頭睡一晚上？

        方才吃了兩塊糕，這會子口渴了起來，問那兩個小廝要了一碗茶水吃了，走回到回廊處坐下。靠在四方的柱子上，看著閣樓上的光亮發呆，瞧著最上層的燭火熄滅，那尚公子是睡下了？接著下一層的燭火也熄滅了。

        閣樓的大門被打開，一人從里頭出來，是尚公子的那個侍者，他也瞧見了我，回身帶上大門便朝我走來

        “你要在這兒守夜？”他問道

        “莫姑娘沒叫我走”若你能開口讓我走，我定會馬上消失在你眼前，畢竟，他的臉面在公主的眼里一定是比莫遙心大的

        “隨我來罷”

        站起身跟在他身后，怎么不叫我走呢？

        說是聽星樓，實則并非真只是一座孤零零的樓閣，樓閣的東南角還有好幾棟精致的屋舍，一股飯菜的香味兒撲鼻而來，卻是幾個小廝坐在一起用著消夜，瞧著那侍者過去，都起身請他入座

        “我帶幾樣回房便好，你們吃罷”侍者說著走到里間，沒一會兒提了一個食盒出來，同我道“走罷”

        這侍者的這般行經，我十分不解！

        帶我回房吃東西？

        不熟罷？

        “你想在這兒？”侍者見我不動開口道“那你便在這兒罷，進去讓廚子給你一些吃的”說著自己提著食盒離開了

        正合我意！

        走進飯廳，要了一碗米飯，一碗時令的小菜，還要了一碗清湯，坐在一旁吃著。待我吃完，方才的幾人也吃完各自回屋了，把碗筷收拾了遞給后廚的人，這才離開

        其實，我也不知要去哪兒，聽得人說話的聲音，屋舍的燈一間一間的熄滅了

        行至湖畔，這會子夏蟲的聲響漸滅，偶爾的蟲草聲倒是襯得夏夜寂寂，靠在圍欄邊站了很久，腳略有些發酸，便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不知不覺睡著了過去，卻是被鳥叫聲吵醒，睜開眼，天色還未放亮，坐直身子，手麻得很。

        緩了一會兒，這才往樓閣邊的回廊處去了，略坐了一會兒，莫遙心出來樓閣，見我在那兒，叫我回去叫人來伺候

        我應下，快步離開

        昨夜睡得極好，白日卻是睡不著了，拿著針線將衣裳上的一個小口子縫好，聽得外頭幾個人說著閑話

        “她們可是闖大禍了，我姥娘昨個兒同我說了，師惠如可是溫國公府最受寶貝的姑娘，如今她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消息傳到溫國公府里去了，國公府已經遞了幾遍折子說要來瞧女兒呢”一人道

        “那里頭的那位，她們可是一齊進來的，來頭也不小罷？”另一人問道

        她說的里頭的這位，應該是我罷？

        “這個我姥娘且還未打聽到，想來也是有來頭的”

        “我猜著應該是有來頭的，我也曉得了一些事情，她們進里是做主事的，只是因著上頭，所以才這樣，若是沒點來歷，怎么就是主事？”

        “是是是，你這話說的有道理”

        “咱以后可要客氣些，不然”

        “咳咳”

        “咳咳咳”

        聽得人起身的動靜，大約是有旁人來了

        夏日的午后多少會有些許的熱意，這會子不當差的人大約都是在歇午覺，我拉門出去，拿起圓凳上不知是誰遺下的蒲扇扇著風

        靠在墻上，搖著扇子，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不在外頭坐著倒是不困，剛出來坐了一會兒，眼皮止不住的往下掉，放下蒲扇回屋歇下

        悶熱得不行，卻是聽到打雷的聲響，沒一會兒隱約聽見雨落的聲音，先前的悶熱漸漸消散，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屋內晦暗不明，渾身粘膩，領口后背都是濕潤的，換了一身衣裙出門，外頭還在下著小雨。尋了點吃的放在荷包里，這才往牡丹閣去

        昨夜留宿聽星樓已是新聞中的新聞，今兒永嘉公主又被邀去用晚膳，永嘉公主心情極好，她的心情好了，連著整個牡丹閣上下都是一副松快的摸樣，莫遙心拿了一把折扇出來給我，說是永嘉公主賞賜之物，今兒正巧說是沒個蒲扇，晚間折扇便送到了我手上，可算是想著什么來了什么，我心里竟也有了一絲歡喜的意思。

        撐著雨傘跟在人群的后頭，今兒她們那么群人倒是沒久等，陪著永嘉公主到了聽星樓，做完了手上的事兒，一個個的便都離開了，鎖也落了下來，我便十分自來熟的到了昨個兒的飯廳吃晚飯。

        一邊吃著晚飯，一邊觀察著外頭的雨勢，今日又是刮風下雨的，廊下都呆不住，一會兒且問問能不能在這兒坐著，若是能，我等著公主的房內熄了燈便到這里坐著，天明才過去

        瞧著四下無人，收拾了碗筷遞給里頭的大叔“阿叔，我今晚能呆在這兒嗎？”話說完我卻是有些后悔的意思，我如今的情景怎么能說出這般話語？

        大叔不解看著我“丫頭你晚上不睡覺去，在這里做什么？”

        掩飾掉目光，露出木木的神情“守夜”

        大叔明白了過來，想了想同我道“這兒夜間要落鎖的，且油煙味兒也重些，后頭還有好幾間干凈的空屋子呢，有床有榻你都可以躺著去，你同云管事說一聲，讓他撥給你一間守夜不好？”

        “謝謝”我真是不該開這口，但愿大叔別說出去才成！

        打著雨傘回到閣樓下的走廊，尋了一塊稍微干爽之處坐下，只要一會兒再沒大風雨，這方寸之地我也是能呆一晚上的，可終究，我想的還是我想的！

        風雨越發大了起來，這廊下幾乎沒地兒站了，閣樓大門打開，莫遙心探出身來，瞧見我在廊下，趕緊朝我招招手

        三兩步走了過去，裙擺都濕了一片

        “你快去，叫倩兒拿了公主娘娘常用的軟枕速來”

        福了福身，抱著大傘往外走，這么大的雨，一來一回，我撐著傘同沒撐傘的區別，大約就是我的頭發還未濕透罷，我原是想著傳完話之后回房包一身干凈的衣裳過來，可那般一來，我當日爬著去跳湖的一場大戲可不就白演了？方才我便已經在大叔跟前漏了底，今晚即便是再難熬，也只得熬著，不能再露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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