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身不由己往前走了幾步，想要把顏小姐看得更清楚些，她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結(jié)果，她視線里的女人越清晰。

        這是一張司夫人做夢也忘不了的臉——丑陋的、卑賤的臉。

        司瓊枝也驚呆了。

        “你......你......”司瓊枝失語，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用力指了顧輕舟，轉(zhuǎn)動略微僵硬的脖子去看司夫人，“姆媽......”

        “夫人，瓊枝，你們好。”顧輕舟開口了。

        她打破了僵局。

        司夫人瞬間面如死灰。

        司瓊枝的唇角抽動，明明可以說更多的話，她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是下意識后退半步。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司瓊枝滿心的話，全部在胸腔里激蕩，讓她想要咆哮。

        她情緒醞釀到了火候，終于能開口了，指著顧輕舟的面門：“你是鬼魂嗎，你為什么纏著我們家？”

        顧輕舟不說話。

        司瓊枝越來越激動：“阿爸還不知道，他不會同意的，他會打死你！”

        “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嗎，你要我二哥怎么做人？”

        “你是怎么欺騙我大哥的？我大哥那樣的人才，不會要你這種爛貨色！”

        “你用了什么巫術(shù)？”

        “來人，來人啊，把她給我趕出去！”司瓊枝言語不停，臉色已經(jīng)漲得通紅，到了后來已經(jīng)是語無倫次。

        司夫人則是眼前陣陣黑。

        司瓊枝想要廝打顧輕舟時，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副官，架住了她。

        司夫人也站立不穩(wěn)，是副官扶住了她，將她攙扶到了沙上。

        顧輕舟始終站立，神態(tài)溫和，沒有露出端倪。

        司夫人一口氣緩過來，想到司慕的處境，想到她已經(jīng)踩在腳底的顧輕舟，竟然飛上了枝頭，司夫人拿起手邊的茶盞，狠狠砸向了顧輕舟。

        顧輕舟往旁邊一躲，茶盞砸在了墻上，瓷聲清脆，頓時滿地的碎瓷，茶水沿著木地板慢慢的流淌。

        “你這個賤人！”司夫人氣狠了，反而沒什么力氣。

        “是嗎？”顧輕舟反問。

        她認(rèn)真看著司夫人，眼珠子很黑，似乎能倒映司夫人蒼白的面孔。

        她既沒有嘲諷，也沒有生氣，就如此安靜看著司夫人。然而，她這種情緒原本就奇怪，再加上她睜大了眼睛，莫名就感覺陰森森的。

        司夫人又怒又憷：“你居然還敢再結(jié)婚，你要不要臉？”

        “這話奇怪了，我跟司慕離婚了之后，難道要一輩子守寡嗎？”顧輕舟道，“我再結(jié)婚，怎么就是不要臉了？”

        “可是你嫁給誰？”司夫人怒極，“你誠心作賤我們司家，是不是？”

        “夫人，您是司家的媳婦，過了今晚我也是。既然是一家人，我為何要作賤我自己的家庭？”顧輕舟道。

        “可是你之前嫁過慕兒，你讓旁人怎么看他，怎么說他？”司夫人厲喝。

        “所以，‘顧輕舟’去了英國留學(xué)，‘顏小姐’嫁給了司行霈。我為了司慕，從此變成一個沒有名字、沒有面目、沒有過往的人，難道還不夠嗎？”顧輕舟認(rèn)真道。

        她看著司夫人，黑黢黢的眼珠子里，似有旋渦，能把什么都吸引進(jìn)去。

        司夫人心底生怯，一下子梗住。

        好半晌，司夫人才怒道：“我不同意！只要我不死，你就別想再進(jìn)司家的門！”

        顧輕舟看著她。

        她眉梢微挑，似乎在提醒什么。

        司夫人半晌明白過來，道：“你手里根本沒有信件！”

        如果有，顧輕舟早已交給了司行霈。

        她如今要嫁給司行霈，那么.......

        司夫人不敢想，她甚至都不知道顧輕舟是何時勾搭上司行霈的。

        她跟司行霈，像兩個世界的人，故而所有人都疏忽了。

        別說司夫人，司督軍之前也不是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聽到嗎？

        沒人相信，那么倨傲的司行霈，會栽在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片子手里。

        “你可以賭一賭。”顧輕舟道，“我到底有沒有信件，你賭一把不就知道了嗎？”

        司夫人再次語塞。

        “你！”

        “您今晚鬧起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司慕的前妻，到時候沒臉的到底是我，還是司慕？”顧輕舟又道。

        司夫人臉色刷得白了，眼珠子急轉(zhuǎn)。

        這件事鬧開，顧輕舟有什么損失？

        她是成功者，她面對的只有嫉妒；而司慕要面對的，就是嘲諷、可憐甚至詆毀、抹黑。

        被兄長搶了妻子，司慕就是那個卑微的失敗者。

        如此一來，司慕在軍中的威望，更是降到了底點(diǎn)。

        司夫人不能鬧，不能說，要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顧輕舟，你果然好算計(jì)！”司夫人咬牙，“我不會答應(yīng)，你最好立馬給我離開！”

        她說著，就站起來：“你不離開，我會要了你的命！”

        不能鬧，也絕不能讓顧輕舟嫁給司行霈。

        為什么司夫人今天才知道？

        假如她早知道，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現(xiàn)在再去鬧，已經(jīng)太遲了。

        “顧輕舟，督軍不會放過你的。”司夫人站起來，想要拉住顧輕舟的頭，卻被副官擋住了。

        她越過副官的肩膀，對顧輕舟疾言道，“你想想等會兒督軍看到了你，會如何生氣？到時候，他當(dāng)初斃了你，你就是該死！”

        “夫人，這件事阿爸已經(jīng)知道了，他同意。”顧輕舟道。

        司夫人僵住。

        這次，她是徹徹底底的僵住，半晌無法動彈。

        司督軍知道？

        果然，那個老頭子偏心司行霈，已經(jīng)偏心到了這等地步！

        司夫人想哭又想笑。

        “顧輕舟，你會不得好死！”司夫人氣得渾身抖，怒指顧輕舟，“你這個蛇蝎婦人，所有人都被你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你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我到時候就要看看你的下場！老天爺會收你的，你等著報(bào)應(yīng)！”

        說罷，她拉起了司瓊枝，母女倆疾步下樓。

        顧輕舟給副官使了個眼色。

        副官去照顧司夫人母女了，不會讓她們走錯路，會把她們送去飯店。

        顧輕舟坐到了梳妝鏡前。

        她心中想起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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