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宿舍的凱麗驚魂未定。她躺在小云的床上，大口喘著粗氣。

        小云拉上兩層窗簾，把刺眼的陽光隔絕在外頭。

        現在的宿舍里面只有坐立不安的小云與手捂額頭的凱麗。

        凱麗緩緩坐起，她的胳膊不小心將小云疊好的被子打翻在地。

        她想站起來道歉，卻又不小心頂到了掛有簾子的橫桿。

        “凱麗，不用那么慌張。宿舍門口的結界連機械都破壞不了。天暫時追不過來的。”小云突然冷靜了下來。

        因為她在自己書桌上又找到了一張某貓留給她的符文。

        那個符文貼在小云的臺燈上，小云想不看見都難。

        凱麗總算回過神來，她也識出了小云手中的這個符文。這和之前貓貓給她看過的那個空間符文極其相似。

        可凱麗還是不放心，她跑到窗簾邊，拉開一條小縫。

        透過這個有限的視野，凱麗終于看到那只半狗人頭也不回地出了校門。

        “沒事的，凱麗。”小云也坐回了自己的床鋪上，“天要動手的話，我們那時就不可能跑得掉。”

        “你說的有道理。”凱麗的大腦總算轉了起來，“可是，為什么呢？他不是要回收你的武器嗎？”

        “不知道，可能天也有自己的考量吧。符文學院內，除了競技場，其他地方是禁止私斗的。就算他要動手，當著校長的面也不行吧。”小云擺弄起手上的符文紙，遲遲想不出正確答案。

        “那你就別離開這里。需要出校門的事情全都可以交給我來辦。”凱麗主動提出幫忙。

        小云很感謝凱麗的照顧，但她不認為這是長久之計。

        她舉起手中的符文，對凱麗說道：“你愿意陪我一起看看這里面的內容嗎？這好像是空留給我的，我怕萬一他在里面說了什么我接受不了的……”

        “不會的，貓貓不是那樣的。”凱麗把手也放在了小云的手背上，“小云放心，只要你不介意，我一定會陪你到底的。”

        “謝謝，你們一個個的。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謝你們。”小云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凱麗的胳膊。她把頭埋進了凱麗的懷抱。

        “凱麗，你要鎮定。小云需要你。”凱麗在心里反復提醒自己。

        待到小云的情緒平復一點后，凱麗才開口問道：“小云，你準備好了就叫我一聲。我一直在這里，隨時都可以。”

        凱麗心想：“如果換做小櫻，她也會這么做的。不對，換做任何一個符文學院的學生，誰都會這么做的。”

        “開始吧。有你在，我不怕。”小云的回復速度比凱麗預想的還要快。

        凱麗的手心貼上小云的手背。

        小云鼓足勇氣，直面眼前的這個空間符文。

        初入空間的小云立刻聽見了來自空的聲音：“空間展開。”

        小云明白，她的本體還在宿舍內，而她的意識已經被帶入到了這個特別的空間符文里。

        狂風呼嘯，大雪紛飛，小云仿佛置身于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除了純白的積雪，天空也是一片不分日夜的純白。

        “凱麗，你在哪？”小云沒有找到凱麗。這個空間內，小云再次孤身一人。

        “小云，聽到得到嗎？”空的聲音反而是無處不在。

        “你出來，別再躲著我了。”小云好不容易才聽清楚空的聲音。

        “空間符文的容量有限，我講快一點。”空像是完全沒管小云的樣子。

        “經過四皇與六冠的討論，希望再給你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空的聲音稍作停頓。

        然后，空開始連續不斷地解說。他的流暢程度像是在照稿子念書一般。

        “只有比肩四皇與六冠的符文師才能有資格染指首席的武器。”

        “六冠之末尾將親自檢驗您的成色。”

        “若能擊敗他，六冠則會認可您繼續持有該元素武器，且不再過問您與某只失蹤的半貓；若失敗，則回收武器，并正式重組六冠，同時禁止現任首席與他的騎士參與之后的一切事務。”

        “無論結果如何，我們始終認為，云也是該事件的受害者，不會追究您的責任。”

        “一切責任由六冠首席與他的騎士共同承擔。四皇與六冠的城市中將不會允許他們的存在。”

        “今晚，請您致電琴，她會告知具體的安排與決斗地點。”

        “以上皆為四皇與六冠的共識。括號，這句可以不讀。”

        空一不小心讀過了頭，他停在了這個尷尬的位置。

        “想打，我可以幫忙。不想打，我也尊重你的決定。”沒有漏面的貓貓如此說道，“選擇權在你。”

        空一本正經地分析起這兩個選項：“如果小云只想度過一個和平美滿、并且與符文無關的校園生活，我建議你把武器交了。要是……”

        “我都走到這里了，怎么可能放棄？我要是放棄了，你又能去哪里？”小云不想再聽空繼續講下去了。

        被打斷的空沒有發出任何回答。

        “那么我默認你選擇了戰斗。你目前所在的空間將被刪除，重啟該符文將直接進入模擬戰斗狀態，請您三思而后行。”這個聲音聽上去像是楠小姐的聲音。

        “我確定。”小云百分之百地確定，且再也沒有動搖。

        “空間重啟。”空的聲音越來越小。

        小云的眼前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當她的視覺再次恢復之時，雪原還是雪原，而天空已近黃昏。

        一個龐大的機械在小云背后破雪而出。

        那個機械長著狼的腦袋，四肢著地，身披黑色火焰覆蓋的盔甲。

        小云在古書中見過這種狼型的機械，但她從未親眼見到過如此巨大的一只。

        狼型的機械高達數米，光是腳爪的后跟就比小云的人要高出一大段距離。更不用說它的身長了。

        當這這只機械狼拱起背部的時候，整塊學院都為之顫抖。

        和普通的一尾狼型機械不同，這只巨狼擁有三條紅黑相間的機械尾巴。尾巴的末端噴射出熱浪，吹散一大層地面積雪。

        巨狼抬起前肢，從小云身上跨過。

        狼爪所經之處，處處燃起黑色火焰。火焰周圍的元素立場極其沉重，其壓迫力完全不遜色于六冠中的小天。

        小云用自己的巖元素法杖挺住壓力。

        她勉強地抬起頭，看見巨狼的口中叼著一條發光的大尾巴。巨狼高高躍起，消失在突如其來的暴風雪中。

        “不會錯的，那是空的尾巴。”小云比誰都要熟悉那個顏色。

        她一步一踉蹌地前進。

        巨大的元素壓力扛在小云的肩上，她始終無法提高速度。

        可是小云沒有放棄，她的雙腳一步一個腳印地邁向巨狼消失的方向。

        終于，小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她總算在純白的夜晚中抓住了那條燙手的尾巴。

        而空的背影則是坐在一片機械狼骨的殘骸之中，沒有因為小云的到來而轉身。

        “你抓住我的樣子如此狼狽。這樣是贏不了小天的。”話音剛落，空的背影將小云傳回了這個空間的起點。

        雪原變得完好如初。

        小云側耳傾聽，白雪之下似乎再次傳出狼的嚎叫。

        但是此刻的小云精疲力竭，倒進了白雪之中。

        倒地的片刻，碩大的空地上沒有一絲回響。

        “小云，你還好吧？”凱麗把小云的身體放平在地上。

        她首先呼喚了小云的名字。要是過一會兒還沒有回答，凱麗準備開始執行搶救的第一步流程。

        凱麗趕緊從小云的手中拿走了那張讓小云昏迷的空間符文。

        “我還在，你把符文給我。”小云睜開眼，從空間符文中清醒過來。

        “你都暈倒了，先休息一下吧。”凱麗拒絕交出符文。

        “符文里的事情，你也看見了嗎？”小云緩慢爬起。她體內的元素從胸口涌向頭頂，這讓小云頭痛欲裂。

        “我就在空間內旁觀，可是我怎么喊你你都沒有回應。”凱麗更擔心了。

        “我不克服這些的話，就再也見不到空了。我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們一個個都成長為出色的符文師，而我自己卻只能和以前一樣接受你們無微不至的守護！”小云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分，她不好意思地用雙臂抱住凱麗。

        凱麗沉默了一陣后才重新交出符文：“符文你拿好，我不是想阻止你的意思。”

        “小云對不起，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凱麗也低下了頭，“我會盡全力幫你的。還請你原諒我之前說過的話。”

        “可你什么都沒說啊。”小云很疑惑地松開了手。

        “那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凱麗用一只手撐住小云，“我們繼續吧。”

        小云在凱麗的陪伴下，再次挑戰了那片雪原與地面之下的機械狼。

        雖然小云一次又一次地倒下，但是她每一次都比之前要堅持得更久。她開始逐漸習慣了機械巨狼身上的壓迫感。

        不過，小云仍在那個空間符文中不斷地掙扎。

        空間里走過的時間與現實時間并不對等。現實里，小云每隔幾分鐘便倒下一次，而她在空間符文內卻像是過了好幾天一般。

        倒下，爬起，再倒下，再爬起。

        無論這個過程循環多少次，凱麗始終在摟著小云。

        她把自己的各種元素通過體溫傳導給小云，中和掉了部分逆流而上的元素，從而減輕小云清醒時所承受的痛苦。

        同時，凱麗把小云在符文中的每一次嘗試都看在眼里。

        終于在現實的黃昏時刻，小云總算是一口氣追上了那只奔跑到底巨狼。

        這一次，巨狼總算向小云回了一次頭。

        小云毫不猶豫地掏出法杖，快步登上自己為自己建造的巖元素階梯，一舉擊碎了狼的下頜。

        她再次伸手拉住最后出現的那個背影。

        而那個空的背影卻瞬間破裂。

        “任務完成。空間刪除。”背影的殘像沒有說話，空間符文內飄來了空的聲音。

        白色雪原開始崩塌。

        小云手中的空間符文不再發出任何光芒。

        回到現實，小云發現身邊的凱麗已經耗盡了體內的元素，正在呼呼大睡。

        小云不想打擾到凱麗。于是，她打開電腦，閱讀起了先前拜托唐發給自己的資料。

        那是一份關于琴小隊的資料，如果沒有錯誤，小天的相關信息也會完整地記錄在里面。不知為何，四人的小隊卻只有琴、天、和空這三個人的檔案。

        看完眼前的資料后，小云又陷入了新的沉思。

        檔案的最后像是缺失某些重要的記載。

        小云發信息問唐，可是唐卻說這是他能拿到的全部資料了。

        “憑借這些特訓，我真能擊敗小天嗎？”小云依舊對自己的實力有所懷疑，“他可是六冠，世間最強的符文師之一。這一整頁的文字都記錄不下他所用過的符文招式。”

        “不，我必須擊敗他。”小云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為了把空帶回來，也是為了能繼續自己的符文師生涯。”

        “大家為我做了這么多的事情，現在也輪到我來做些什么了。”小云起身離開床鋪，打開了宿舍的大門。

        臨行之前，小云為熟睡在自己床上的凱麗蓋上被子，順便把自己的等身抱枕塞給了凱麗。

        空調很足，被窩很暖，熟睡的凱麗還以為自己依舊緊緊抱著小云，從未放開過手。

        小云撥通了姐姐的電話，明確地告知姐姐，今天晚上小云會來的，請六冠的成員們做好準備。

        電話的另一頭果真如同小云想象的那樣沉默。

        小云光是想想就能明白姐姐的傷心之處。

        琴一定是在哪里獨自承受著這份痛苦。血親與男友刀鋒相向，這要是把姐姐換做小云，她自己也接受不了。

        “這就是符文世界的殘酷嗎？”小云背靠宿舍的墻壁，獨自嘆息。

        她覺得自己無顏面對一直以來關心自己的姐姐，但是她也是別無選擇。

        “零點，城外塔樓。”琴通知完時間地點后便掛斷了電話。

        “姐姐，對不起。”小云蜷縮在自己宿舍大門內，靜候夜晚的到來。

        明月初升之時，小云腳踩浮空巖，躡手躡腳地從窗戶飛出校門，甚至沒有吵醒還在睡覺的凱麗。

        小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目前還沒回來過宿舍。

        小云的出門時間正好卡在了大家都還在食堂用餐的時刻。

        去往塔樓的路上，她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元素立場。

        小云的口袋里還裝有那個她在咖啡館里得到的空間符文。她把另一張讓自己無比煎熬的符文留在了宿舍的書桌上。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小云，小云也好像沒有迎面遇到任何人。

        被窩里的凱麗翻過身，腦袋磕上了床邊的書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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