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不該把你卷進那種事情里去的。”

        云川醫院特殊病房里，躺在床上的空扭頭對房門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那邊沒有任何回應。

        空知道那里有人。他也知道那人不愿意主動敲響這扇隔音很差的木板門。

        眼見直接說話沒有效果，他便扭頭躺下，假裝精疲力竭時倒頭就睡的樣子。

        他還故意用腦袋砸在無論怎么砸都不會痛的枕頭上，弄出了不小的聲音。

        門外的人聽到聲音，立刻就推開房門往里趕。

        結果跑進房門的小云只見到了那只像是睡著了的半貓。

        “你在搞什么東西啊？明明差點把脊柱摔斷，不要再這樣嚇我了。”小云心里的話很多。

        但是為了不打擾空休息，她硬是把這些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全部給憋了回去。

        小云看到微微轉動的貓耳，忍不住伸出了手。

        “嗯，和我姐說的一樣，貓貓的耳朵好軟。”她的指尖順勢捋過貓貓耳后根的白毛。

        “你不會趁機拍我睡覺的照片來威脅我吧？”貓貓雖然雙眼緊閉，可他并沒有完全昏睡過去。

        他用目前體內尚存的元素加入到小云的通訊符文中來。

        “怎么會？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差勁的人嗎？”小云立即停下了另一只準備掏出手機的手。

        “你是一如既往的差勁。”貓貓仍舊沒有睜開眼。

        他卷起被子翻了一個身，隨后小聲對小云說：“不過我也不會因此討厭你啦。”

        “誒？”小云意識到了什么。

        此時的貓貓已經提前退出通訊符文，搞得小云也不知道空這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在裝睡。

        小云想來想去，始終找不出測試自己猜想的方法。

        一方面，她不想打擾一只真的進入睡眠的貓貓，另一方面，她很清楚，自己永遠無法叫醒一只因為說了什么從前難以啟齒的話后選擇裝睡的貓貓。

        “隨便你處于那種狀態，我聽見了啊，以后不許給我裝糊涂啊。”小云不由地在心里這樣想著。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學校。你這兩天好好休息。”小云輕聲地挪開身后的座椅，“醫生說術后恢復時要注意飲食健康，我之前給你買的小蛋糕就放你宿舍冰箱里了。記得，不準一次性全吃完。”

        “因為六冠那邊對于你傷病的保密需求，靜、小櫻、凱麗、還有唐他們給你準備的慰問品全被校長放在你宿舍的桌字上。靜可能會幫你整理一下，反正有什么問題你直接聯系他就可以了。”

        “總之，現在先好好休息，恢復健康最重要。”

        她從一旁的背包中掏出水筆與便利貼，親手寫了一張字條，然后貼在了病床邊的臺燈上。

        不知何種原因，貓貓即使是在夢中也能把小云離開的腳步聲聽得一清二楚。

        待到小云的聲音徹底從醫院附近消失后，半貓才翻身回來，伸手從床邊撿起了那張從臺燈上掉落下來的字條。

        字條上明明白白地寫著：

        “我知道的哦，你就是在裝睡。再有下次，我可要在你臉上畫畫了。”

        黃昏的余燼透過字條的兩面，空發現背面似乎也還有什么不像是文字的奇怪圖案。好奇的貓貓把字條翻到背面。

        他忍不住撲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這是效果圖。你好自為之。”背面的第一行字上這么寫到。

        剩下的部分便是小云用她那拙劣的畫工所畫出的各種圖案。盡是一些三角形的貓臉、幾條曲線構成的胡須之類的東西。

        “不過，你要真這么搞，我也不會因此討厭你就是啦。”

        貓貓在讀完這句之后忍不住又笑出了聲。

        字條背面的最后，有一行小到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的字。還好貓貓會用一種夠縮小范圍并且放大眼中所見內容的符文。

        “話說，你真的擁有回到過去的能力嗎？我好像在某個時間點的回憶里見到了本不該出現的你。”

        半貓倒吸一口涼氣，他突然意識到，未來或者是過去的某個自己似乎惹上了什么足以牽動整條時間線的大事。

        可是此時的空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現在哪里。

        那些控制不住的笑容自覺地回到了他內心深處那片最為深邃的地方。

        “最后的最后，下周校園祭，條件允許的話，我想和你一起去。”小云在路上用手機給空補發了一條之前忘記講了的信息。

        半貓的回復是簡簡單單的一張貓貓點頭的表情包。

        電車上的小云心領神會。

        一回到學校，小云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學生會的志愿者會議。

        距離那次驚心動魄的旅途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符文學院的校歷即將走到一年一度的校園開放日。

        校園開放日是官方名字。

        不過某些濃度很高的學生說什么都要把這為期一周的活動叫做校園祭。

        從醫院回到學校的小云沒有過多的休息時間。

        在跑完了今天的幾門課之后，小云便趕緊從宿舍里拿起各種材料，腳踩浮空巖飛往學生會的辦公室。

        當她抵達會場之時，有關校園祭的第一個通知已經開始了。

        小云抱起那一疊厚厚的紙張，默默地坐在了會議圓桌的最邊緣。

        新任學生會會長的凱麗對出席的眾人說道：“今年的表演項目依舊是傳統的符文飛行大賽。”

        “不過，今年的選手不在局限于會使用飛行符文的學生，只要是擁有飛行執照的學生都可以自行攜帶飛行用具參賽”

        “我們學生會要在這周內統計出參賽選手的名單，并且報備選手們的飛行用具型號。”

        說完，凱麗便在幕布上投放出了那張報名表格的樣例。

        “對于使用飛行符文的學生，飛行用具那一欄直接填飛行符文。”

        “下周之前收齊表格，收表格的時候記得要帶上報備的飛行護具，表和護具一起交到實驗室的阿倫老師那邊。阿倫老師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審核這些護具。”

        “因為今年還是第一屆允許使用飛行護具的比賽，沒有辦法指定百分百完備的標準。”

        “為了保證比賽安全，阿倫老師還要親自復核一遍每個護具的安全性。”

        “下一個議題，關于校園開放日的攤位擺放規劃……”

        小云坐在圓桌的另一頭，仔細地聆聽著凱麗提出一項又一項的章程。

        校園開放日是完全放手交給學生們辦的。

        在凱麗的組織下，各項計劃正在從各種天馬行空的方案變為可以落地的現實。

        包括小云在內的各位參會人員都對于凱麗的領導力感到由衷地佩服。

        能把每一件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真不愧是來自花冠家族的繼承人，這種有條不紊的工作方式像極了那個名滿花州的女王。

        忙完今日的課程與學生會工作后，小云急急忙忙地趕在學校餐廳關門前吃了一頓晚飯。

        然后，她才背上裝滿各種資料與教科書的背包，一路腳踩浮空巖飛回宿舍。

        晚間，小云舒服地平躺在床上。

        她的手機突然收到了一條來自于空的信息。

        不知為何，似乎這種隔著屏幕的溝通方式更能讓雙方感到有話可聊。

        在面對面的時刻，雙方經常無法把符文以外的話題給繼續進行下去。

        “小云，你是引領家屬參觀校園的志愿向導嗎？”

        “是啊。”小云突然意識到自己還要在這周末前提交介紹校園的大綱。

        “如果有人問起關于我的事情，你不要對任何人提及那些涉及到我和六冠之間的事。”

        “知道了。不過我不覺得一般的家長或者符文師會問這些。”小云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過有可能暴露首席騎士身份的事情。

        “我爸媽要來。他們看過之前的符文大賽。他們肯定認識你的。”

        “他們不知道那些有關于你背后的事情嗎？”

        “他們只是來自月華的普通父母，和你那個四皇之一的父親完全不同。”空的回復相當地迅速。

        小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復比較好。

        因為她出生于一個可以稱得上是符文世家的家庭，她也不是很清楚普通的家長是如何看待自己孩子的。

        一時間，小云不知該如何回復醫院里的空。

        “幫我個忙，你只要說說我平常的事跡就好。萬一他們真要追問到底，還請你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我爸媽心理承受能力有限，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他們絕對接受不了我現在這個受傷的樣子。”

        貓貓一連發了三條信息。

        “好吧，我幫你。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小云看完空的解釋后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謝謝。”另一塊手機屏幕前的貓貓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這是終于聯系完了所有與自己有所交集的人。

        小云抱著手機躺在床上。

        她睡衣的搭扣被漫不經心地扣歪了一個，披散開來的金色長發也不小心地被枕頭和床墊壓彎了一些。

        她的目光毫無目的地注視著天花板上的暖黃色燈光，而她的心里卻始終離不開這么幾個問題。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空的父母。我在他們的眼中又是一位怎么樣的存在呢？”

        “話說回來，空好像很少提及他們，也不知道空有沒有向他們正式介紹過我？”

        “如果有，那空又會怎么評價我呢？”

        少女懷著疑問，很快便進入了充滿胡思亂想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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