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愛你在每天
chapter50
真是驚喜和驚嚇交織的一個晚上。
代露坐上余途的車,驚魂未定地想。還沒從首演成功的情緒中恢復,又立刻光臨了一場意料之外的烏龍宴。而就在兩天前,他們還處在小小的冷戰之中。
余途發動引擎,代露轉頭說:“不用回東邊了。我今天住曲宛歌家,我給你開導航。”
余途點點頭,車內一時陷入莫名的尷尬和寂靜,只有一道女聲機械地響起:“高德地圖為您導航。”
遇上這樣的烏龍,千言萬語也只能無語。
“我母親都跟你說過什么?”
“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沉默片刻后,代露和余途的聲音又同時響起。
余途失笑:“沒來得及說什么?”
“哥哥,祝賀你,從最高領獎臺又回到紫荊劇院,首演很成功。”
這和余途第一次摘下金瞳獎視帝,她在后臺對他說的那番話相似,但今時今日,心境卻又完全不同了。
“謝謝。不過你已經說過了。”
“啊?”代露疑惑。
“在劇院門口的花籃上。”
原來他注意到了。
在首都深夜空曠的八車道上,余途將車開得很慢,輕輕哼唱起代露最愛寫在明日路上的那首歌:
“當潮流愛新鮮,當旁人愛標簽,幸得伴著你我,是窩心的自然;笑,何妨與你又重溫,仍然我說我慶幸,你永遠勝過別人……”
他的聲音低沉而悅耳,在霓虹夜影下拉出長長的余韻,代露竟不知道,他的粵語歌也唱得這樣好。
“我只懂得,愛你在每天。”
余途將這句旋律重復了兩遍,代露立馬明白,他看到了那張賀牌的背面。
“你和我母親怎么認識的?她都和你說過什么?關于我的。”余途唱完,繼續剛才的問題。
“很偶然。在美容院,我遇到她,幫了她一個小忙。”
代露將她和喬阿姨的相遇故事告訴余途。
得知她們甚至一起去逛過公園后,余途笑著搖搖頭:
“她和你相處的時間,恐怕比和我的所有加起來還要多。”
“怎么會!喬阿姨跟我說得最多的就是你……”
代露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卻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話頭,思緒飄遠了。
許多畫面在她腦海里浮現——
從記事起便和母親分隔兩地的小男孩,會在母親偶爾回一次國時站在門框邊,拒絕她帶來的禮物,和身邊小狗一起,安靜地看著地上的行李箱;
母親逐漸成為聲名顯赫的生物科學家,他卻荒唐地在生物考試上,交出一張又一張不及格的試卷;
高考報志愿時一意孤行,執著地和母親規劃的路線反其道而行,決意要進入光怪陸離的娛樂圈;
成年后陷入繁忙的工作,無力彌補和母親之間的溝通障礙,徒勞地往家中送成山成山的禮物……
那些經過喬書盟善意粉飾的碎片重新拼湊起來,為她展現了一個完整的余途——站上紫荊劇院舞臺以前的余途,原來度過了這樣黯然無味的童年和少年時期。
在這個母子離心的故事中,代露心中偏向母親一方的那盞正義天平,在今晚悄然停擺了。
故事中那個被忽視、被冷落、幾近被棄之不顧的小朋友,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情,孑然一身走過這成長的一路呢?
代露有一種沖動,想穿越時光,回到過去,抱抱那個和狗狗一起站在門框邊的小男孩,對他說一聲,“辛苦了,長大以后的風景會很好”。
會好嗎?
她想起余途因心事重重而緊鎖的眉頭,想到他自欺欺人的解脫,竟又有些不確定了。
“怎么不說了?”
代露笑笑,從千頭萬緒中回過神來:
“她說你很忙,送了她太多禮物,衣服多到穿不完。明明送了電腦,卻不教她怎么用,害得她還跑來找我……”
她胡扯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瞥見余途的神色,知道他并不相信這些就是喬書盟對她說的全部。
“她最花心思的,就是怎么修復和你的關系。無論如何,我覺得她是愛你的。”
代露輕聲總結。
“當然。我如今也理解了她,世間之大,各人有各自的理想,我又哪來的資格,要求人人以我為先,將愛我放在第一位。”
余途的語調平靜,悲而不戚,仿若一切翻篇。
“也要感謝你,幫我們化解了相處難題,至少隔閡不再。”
他的唇邊一如既往溫柔噙笑,但代露卻分明察覺,有些創傷難以消解,正在他心中如星火熄滅一般死去。
代露剛剛認識了完整的余途,又直面這樣的他,卻想不出什么話語來安慰。
代露蹙眉,緊緊地思索著。再給她些時間,她一定能想出來,如何用微小的暖意包裹住他。
偏偏這時候,導航的女聲在車內響起:
“前方已到達終點,目的地在您右側后方。”
余途停下車,轉過頭來,用溫柔而疲倦的目光望著代露:
“到家了。先回去吧,明天見。”
“我……”代露張張口,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就這樣坐在副駕上,怔怔地望著前方曲宛歌小區的大門。
車廂內出現數分鐘的寂靜,月光落在行道樹上,在道路上打下斑駁樹影,也落在車前窗上,照亮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余途耐心地等著她。又過了片刻,他問代露:
“你是不是想再轉一圈?”
代露點點頭,余途便再次啟動了油門。
他帶著她沿主路繞了一圈又一圈,車子駛過打烊的夜宵燒烤攤,駛過熄掉最后一盞燈的寫字樓,駛過深夜收工的出租車,駛過結束夜班踏上歸途的旅人。
直到最后,這一片安靜的居民區只剩下他們這一輛車,在沉沉夜色中游蕩。
代露始終沒有說話,她幾次想要張開口,又咽回去,陷入新一輪的思考。
思考開口的時機,和一覽無余呈供自我的勇氣。
不知過了多久,余途再次將車開到曲宛歌小區樓下,剎車熄火。他降下一半車窗,深吸一口微涼的空氣。
隨后他轉過身,安慰地摸摸代露的頭,仍然耐心地叫她的名字:
“露露,怎么了?”
代露回望他,對上他的雙眼,看到他清澈眼眸中已經泛起紅血絲。
她知道,這一刻他無疑已疲倦至極點。
回歸話劇舞臺的首演第一天,連日來高強度的彩排和正式演出的心理壓力,外界排山倒海的輿論評價,父母突然出現帶來的驚喜,戲劇而烏龍的家宴……無論哪一項,都足夠消釋他的精力,如山壓倒他。
但他仍然是那樣溫柔而包容地注視著她,不說疲倦,不問緣由。
代露的心口浮上淺淺的淚花。
自她五年前與他重遇以來,他好像從來都是如此,安靜地看向她,柔和地撫慰她,不肯高聲對她說一句話,包容她所有虎頭蛇尾的情緒表達。
像風,又像海浪。
代露終于下定決心,努力揚起嘴角,笑著對他說:
“慶祝你首演成功,喬阿姨送了你禮物,我也送你一樣禮物吧。”
余途舒展眉眼,輕聲答:
“好。”
“你先把車窗關上。”
余途依言將車窗升回原位。
“再把口罩戴上。”
余途不明白她的用意,仍聽從她指揮,從置物柜里翻出一個口罩。
“然后呢?代導?”余途笑著問,“要閉上眼睛等你拿禮物嗎?劇本里都這樣寫。”
“不用。”代露兩手空空回答他。
余途的眼神里有疑惑,“那?”
不等余途問完,代露閉上雙眼,欺身上前。
隔著那層冰涼的口罩,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
月光如水。
代露察覺到,余途在那一秒停下所有動作,似乎難以置信,聲音暗啞著確認:
“這是什么意思?”
代露貼近他耳畔,絲絲顫抖。
“禮物就是告訴你,愛你,在我這里永遠是第一位。”
她飽含祈望又近乎絕望地告白,將巡游三千多個日夜的少女心事呈供在月光之下。
余途沒有應答,沒有猶豫,沒有思考。
下一秒,他用一只手摘下口罩,另一只手撫上她的脖頸,偏過頭,深深回吻住了她。
代露錯覺自己如一葉扁舟,飄蕩在他給的汪洋里。
她感受到唇上真實的溫度和觸感,感受到來自一個男人的力量,感受到貼在她后頸的他手心微微的熱度,感受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木質芳香——
最終感受到他唇齒間的綿綿情意。
一切感官細節在代露腦中被無限放大,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互為個體的兩個人可以靠得這樣近,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從另一個人身上汲取溫度和養分,原來情意真的可以在唇齒交融間傳達。
他沒有用言語回答,她卻已經知道了他全部的答案。
代露不敢睜開眼,卻又怕日后懊悔,此刻沒有仔細看清他的表情。
于是她的睫毛在眼下簌簌地顫抖,她聽到余途呢喃著說:
“你睜眼。”
下一瞬,代露看到車窗外如水的月光,也看到余途濕潤泛紅的眼尾,看到他清晰可辨的感動與喜悅。
“我想讓你看到我有多高興。”
余途說完,伸手覆上她的雙眼,再度迫不及待地含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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