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林玉張口吐出一口黑血，腥臭無比，臭的他急忙跑到一旁的水缸旁，拿起勺子瘋狂漱口。林素端著熱水和毛巾走過來，林玉洗漱干凈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少爺……”

　　林玉擺了擺手，苦笑道：“我沒事，當年那一道劍氣不止震碎了我的筋骨，更是將我呼之欲之的一口怨氣生生打回，使其憋在體內，這么多年，怨氣彌散在四肢百骸中，若不是晴兒開導讓我看到希望，光是怨氣就已經蝕骨奪命，能吐出一口飽含怨氣的毒血，對我來說比提升修為的好處還大。師父常說，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果真如此啊。”

　　少年舒展胳膊，再起身時，說不出的清爽，他從衣服里摸出一錠銀子放在臉盆里，嘻嘻笑道：“少爺高興，賞你的，去做一身好看的衣服，再買些胭脂水粉，好好打扮。別讓這么好看的眼睛蒙了塵，我去和那個能言會道的女人打一架，讓她知道少爺的厲害。”

　　少年大步而去，只留下一臉呆滯的少女呆呆地看著盆里的銀子，她向來拿到的就只有零散的銅錢，什么時候摸過銀子，跟別說有。少女再抬起頭時，淚眼婆娑地喊道：“少爺加油。”

　　……

　　出了吳家，一路向西，路上買了了兩個包子，一張據說味道十分不錯的黎云大餅，林玉晃晃悠悠往周家走。周圍的目光十分精彩，驚疑不定、不可置信、出乎預料、佩服、害怕、奇怪……不同的目光簡直能看出花兒來，仿佛走在路上的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個什么從未見過的稀罕事物。換作七年前的林玉，一定會昂首挺胸，極為受用他們的目光，但現在……心如止水，毫無波瀾。

　　行了不久，便看到了一位身著紫衣的少女正站在不遠處四處眺望，看到林玉后立刻迎了上來，目光微凝，上下打量，片刻后眠嘴一笑，“比昨天又強了些，那洗劍水的效果倒是不錯。”

　　這話若是從周戰嘴里說出林玉不會覺得有絲毫意外，但從周紫玉嘴里吐出來就讓林玉滿心疑惑了，他怎么說也是修到過三十九級的劍修，現在劍魂新鑄，雖然沒有當年的本事，但眼力和知識還是有的，但他卻是想不明白周紫玉是如何看出來的，他皺眉半晌，剛要詢問，周紫玉嘻嘻一笑，問道：“是不是不明白我怎么看出來的？告訴你也無妨，你臉上寫著呢。”

　　少年臉色一黑，少女嘻嘻笑道：“若是這樣陰沉著臉來，那你一定是升品失敗了的。”

　　“你知不知道，女人太聰明是不討男人喜歡的。”

　　“那你知不知道，男人太小肚雞腸，也是不討女人喜歡的。”

　　“周紫玉。”

　　“嗯？”

　　“你歲數這么小，怎么和個老妖婆似的。”

　　“你年紀也不大，怎么像個糟老頭子。”

　　“……”

　　少女咯咯直笑，少年第一次發現，原來除了像蘇晴那樣溫柔和吳倩倩那樣惡毒的女子外，還有一種像狐貍一樣狡猾的女子，令你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少年由衷嘆息道：“女人心，海底針。”少女笑容越發燦爛了幾分。

　　……

　　林玉以為來到周家要面對的不是銀白閃爍的鋼刀，也會是滿院子的殺氣騰騰。但被那些號稱忠心耿耿的護衛抱著大腿，哭天喊地抹著眼淚感謝他為周暮報仇，宰了吳毅的時候，林玉由衷覺得周紫玉這個女人很可怕。

　　原本應該兵戎相見的周家護衛，現在人人都知道他是自家小姐的未婚夫，是為周家少爺報仇，宰了吳毅的少年英雄。加上曾經的種種傳說，和如今的“英雄事跡”，周家在隕落了兩位長老之后，不僅沒有家族衰敗的模樣，反而有一種未來可期，將來必然雄踞一方的積極氣氛。誰能想到，這一切全都出自一個少女之手。

　　周家的后花園里有個亭子，叫做賞月，花園里種著不少稀罕東西，桂蘭芷、青玫花、赤福蘭，最好看的是一大片的紫苓芮，靈草開紫色，葉尖而薄，花蕊如玉，又名紫玉。

　　“我怎么也沒想到你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少年停下腳步，少女蹲在紫苓芮前，伸手撥弄著深紫色的葉子，她偏過頭，剪水秋眸隨意地從少年身上掃過，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林玉，家族上百口人，有端茶送水的，有持刀護院的，有打點生意的，有洗衣做飯的，你覺得那些高高在上，因為一些血脈就能吆五喝六的人，憑什么能錦衣玉食，享受別人的服侍。他們這些人，又是負責什么的。”

　　“這些人是扛擔子的，是出謀劃策的，更是出頭送死的。”

　　“答得不錯，有些事只能有些人知道。我其實不喜歡練劍，但又不得不練，你知道為什么嗎？”

　　林玉搖了搖頭，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少女苦笑了幾聲，眼里有幾分悲傷，“因為我自小就知道一個道理，人啊，有時候不想聽什么道理事實，只想聽他們想要的結果和原因。就算真的，有時候也只能是假的，就算是假的，有時候又不得不是真的。”

　　少女的眼中似乎有些晶瑩，她勉強笑了笑，站起身抹去眼淚，探手一抓，手中出現一株沾滿水滴的紫苓芮，鮮花變作一柄藍色長劍，劍長三尺六寸，半邊湛藍，半邊亮紫，中間一道白色分割從劍柄直至劍尖，劍身上有紫苓芮紋路，少女持劍相向，“劍魂名為，神言紫芮，七品。”

　　林玉苦笑道：“就知道不是什么四平的‘追雨’。”

　　紫麟劍入手，林玉嚴陣以待，周紫玉凝視著他，輕聲呢喃，“林玉，若我贏了，一定要好好對我啊。”

　　“獸劍術·雨燕歸巢！”

　　神劍劃下，一只藍紫色的飛燕從劍上掠出，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扎向林玉的后背，林玉縱身一躍，長臂落下，劍出如龍。

　　“人劍術·三一斬！”

　　一劍三斬，飛燕折斷雙翼，在空中彌散，少年力劈而下，劍上探出一只虛幻虎頭，張口狠狠咬下，“獸劍術·虎咬。”

　　猛虎兇悍，利齒緊緊咬住長劍，發出刺耳之聲，周紫玉忽然輕輕一嘆，一股壓力驟然而至，林玉面色微變。

　　“屬性，神言，震。”

　　少女彎起兩根蔥白手指，輕輕在劍上一彈，虎頭炸裂，少年渾身劇震，倒飛而出，落在花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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