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放開我，我說的沒錯，我跟著你每天被人欺負，我再也不想讓人欺負了！”霍煊掙扎著站起身來，倔強地跪在林玉面前，林玉苦笑著將他扶起，對一旁的老者道：“這位老爺爺，我雖然沒打算收徒，但你的反應未免也太激烈了。”

　　小男孩一急，未等老人說話便搶先答道：“為什么不收我！你不用管他的，他成天念叨著醒劍門，說我是什么門主，可醒劍門早就沒了，不管我說多少遍他就是不聽，成天白日做夢，連古沙幫的兩個小嘍啰都成天來欺負我們，他還在做醒劍門的夢！”

　　“霍煊！你胡說八道什么！”

　　老人揮舞著巴掌，重重地扇在小男孩臉上，響亮的耳光聲讓所有人都是一愣，青青嚇得躲在了黎彩倪的身后，老人打完呆呆地看著自己干枯的手掌微微顫抖，小男孩眼睛通紅，伸出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道：“爺爺，我知道你想著門派光復的一天，但醒劍門已經沒了。別以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爹爹就是讓浩然劍宗的人害死的，醒劍門的秘傳被奪了去，我們原來就不是人家的對手，現在沒了秘傳，連活下去都變得困難。每天被那些嘍啰欺負，越來越窩囊，但我知道我不是對手，但我也想拼命！”

　　霍煊抬起頭，淚眼里的光芒讓老人不敢直視，“醒劍門沒有了！沒有了就是沒有了！”他飛奔逃出寺院，老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黎彩倪出了寺院，林玉遞了一塊烤肉，老人猶豫半晌，接過烤肉用力地撕咬，泛黃的牙印滲出鮮紅才勉強咬下一塊，他老淚縱橫，哽咽道：“煊兒說的對，早在十幾年前醒劍門就沒了。我兒子、兒媳、女兒、孫女……一大家子，全都沒了，就剩下了我們兩個。可我兒子死的時候攥著我的手說醒劍門交給了煊兒，你說我這當爹的能怎么辦？”

　　“他一個孩子又能怎么辦。”周紫玉蹙眉反問，這句話她一直憋在心里，她也是，林玉也是，還有那個霍煊也是，他們又能怎么辦呢？

　　老人怔了半晌，青青走過來坐在林玉懷里，嚅囁道：“爹爹說過，只要他還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他的徒弟扛擔子。他要是死了，只怪他沒本事，不用他的徒弟報仇，當師父和當父親一樣，都心疼孩子。能不能為自己報仇根本不重要，反正已經死了，就算報了仇也看不到，徒弟還能活著才是最大的心愿。”

　　老人怔了半晌，喟然一嘆。林玉揉了揉青青的頭發，寒廣君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道：“總有些老家伙自己沒本事，就把擔子給別人擔上，也不管人樂不樂意，哈，有本事自己去做，讓別人累個半死算什么。”

　　老人面色十分難看，寒廣君翻了個身又發出了一陣呼嚕聲，黎彩倪單手叉腰，妖嬈地走了回來，卻不見霍煊的人影，周紫玉奇道：“彩倪姑娘，霍煊呢？”

　　“被一幫人抓走了，看著像土匪。”

　　老人大吃一驚，面色一白，周紫玉急道：“彩倪姑娘，你別開玩笑了，有你在，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黎彩倪輕蹙黛眉，她一生氣，氣氛立刻便沉了下來，周紫玉也嚇了一跳，她冷笑了幾聲，道：“紫玉姑娘，你把我黎彩倪當什么人了。我和姓林的是朋友，你是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了？再說，那小屁孩和我有什么關系，我要護著他，是我生的還是我養的？這老東西寧愿那小子挨打都不愿放個屁，人家自己都不心疼，你著急上火什么？”

　　黎彩倪大喇喇地坐在石頭上，拿起一塊烤肉，咬了一口，面色不善地瞥了一眼老人，“誰的孫子誰著急，關我屁事，姑奶奶又不是救苦救難的佛陀菩薩，事事都管。”

　　青青抬頭看著林玉，這一路上的磨難讓這個小丫頭變聰明了不少，但她本來那顆善良單純的心布滿了傷痕，不再像以前一樣晶瑩剔透，林玉低揉了揉她的頭發問道：“青青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聽你的。”

　　“小師兄，我們走吧……”

　　少女的話讓老人絕望，青青低垂著頭道：“我怕……我怕你不回來了……怕你……小師兄……你怪我吧，你罵我吧……”

　　“青青長大了。”

　　林玉松開手起身，背起包袱，青青一下子慌了，起身抱著他哭道：“小師兄我錯了，我想幫他，我幫他還不行嗎，你別這樣，我害怕。”林玉蹲下身柔聲道：“青青，你這一路上受的苦，小師兄大概做夢也想不到，無論你做出什么決定，小師兄都不會怪你的。”

　　青青紅著眼道：“小師兄說謊，你明明很生氣，小師兄，救他吧，他也很可憐。”

　　林玉偏頭看著黎彩倪，黎彩倪翻了翻白眼道：“看老娘干什么，不去。”

　　“親你一下？”

　　“滾你大爺！”

　　黎彩倪俏臉通紅地指著林玉怒罵，罵完“噗嗤”一笑，笑的花枝亂顫，她沒好氣地瞪了老頭一眼，道：“老東西，告訴你，正睡覺的那個王八蛋是個靈劍客，你最好別打什么壞主意，要是等姑奶奶回來發現有什么不對勁就抹了你孫兒的脖子，別以為我和他們一樣，個個都是活佛菩薩，我殺割下的人頭堆起來，比這院子都大。”

　　黎彩倪怒罵了兩聲和林玉大步而去，老人嘆息不已，偏頭看向一旁的枯井，轉過頭來發現那個打呼嚕的男子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冷冷地看著他，老人頓時如坐針氈，他輕哼一聲，轉過身去，繼續呼呼大睡。

　　雪玉白狐打了個哈欠，趴在了周紫玉的身邊，青青拿出一本書坐在周紫玉的懷里。兩只劍獸長到這么大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喜好，烈焰金剛喜歡玩兒火，經常舉著火把亂跑亂畫，雪玉白狐則會在人讀書的時候湊過去安靜地趴著，也不知是否能聽得懂，但看起來十分的享受。

　　“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環脅驅，陰靷鋈續。文茵暢轂，駕我騏馵。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周紫玉輕聲朗讀，雪玉白狐趴在一旁癡癡地看著她手里的書，那些筆走龍蛇的文字倒映在它的眼瞳之中，它眨了眨眼睛，似有所動，站起身來，過了一會兒卻又朦朦朧朧，迷迷糊糊地趴在地上。

　　古寺讀書靈狐聽，猴子撒歡，老者嘆息，少年裝睡，一副動人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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