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相花(六)
周莘發懵,任她怎么想,也猜不到成韻竟是駱長老的女兒,為什么不論是她查到的,還是葉青和夏侯復說的,甚至是無相教中的人,也都并沒有表明她是駱長老的女兒。
“所以你叫駱成韻?”周莘還是叫了她一聲。
成韻點頭,苦笑一聲,“想不到吧,其實無相教中,也只駱長老,瑤伽姐姐,還有幾個親近的人知道,駱長老他好像并不想讓外人知道。”
“那你為什么還要幫我?你連我叫什么,是誰都不知道。”周莘問她。
“我聽那兩個人叫你周姑娘,我可以叫你周姐姐嗎?”
周莘點頭。
成韻好像有些高興,講起話來也是滔滔不絕,“我從出生就沒出過這片寨子,也沒出過無相教,從來沒見過像周姐姐這樣的人,比我們寨中的人長的高些,頭發長些,偶爾說話抬頭都是恣意瀟灑,就好像是天空中的鳥兒那樣自由。”
成韻生在無相教,十幾年連寨門也出去過,有帶她出寨門的,被駱長老抓到,會被一起罰跪,那之后她就不敢出了。
成韻從小就知道她姓駱,是長老的女兒,可是長老和戚瑤伽不讓她同別人說。
直到昨天,她偷偷見到被抓的三人,葉青和沈才均倒是沒吸引起她注意,可周莘卻讓她移不開眼,高束的長發和雋秀的眉尾,她在她爹跟前說話唯唯諾諾的,但眼里好似總有滅不盡的光。
成韻很羨慕,她如果不在教中長大,她一定也能自由自在,活的像周莘一樣飛揚。所以她靠近周莘,明知她爹不允許人靠近關押他們的木牢,她偏要去,就算被抽了兩鞭子,她也不在乎。
“周姐姐,我帶你找無相花種,你能帶我走嗎?”成韻看著周莘,語氣滿是哀求。
周莘不忍拒絕,勸她:“天山之下,分九國十三州,人多如雜,好人多壞人也有很多,出了這道寨門就是陳國,你不知外面的危險。”
“九國十三州,那該是何等風光呀!”成韻話語里都是羨慕,“可我從沒見過。”
周莘安慰成韻,“駱長老讓你留在寨中,其實也是為了保護你。”
周莘十四歲時被慣的嬌縱蠻橫,她爹總寵著她,越國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跟前,越國沒有公主,僅有兩位公子,她聽說魯國送了位公主嫁給大公子,自己橫生個念頭,也想當公主,她爹替他向越公請了圣詔,封了她小周公主的名號,她很開心,可也只開心了兩年,如今想來感慨良深。
周莘伸出的手想拍拍成韻,卻被她一把按下,“駱長老并不是為了保護我,他和瑤伽姐姐,他們都想成仙。”
雖然周莘早也猜到一點,但是從成韻嘴里說出來,她有些震驚,接著周莘就說出當時她得出來的猜想,“所以,無相教封了山,駱長老是為了不讓花種被外人知道嗎?”
“是。”成韻感覺后背好像已經不疼了,便撈了床邊的衣服來穿,周莘見她要起身,看她動了動胳膊,看起來好像已經好了,周莘不解,仍然替她攏了攏寬大的衣襟,摸到袖邊的花紋覺得熟悉,像是戚瑤伽穿的那件,雙肩別了兩顆小鈴鐺。
“我不想叫他父親,他也從沒給過我好臉色,倒是瑤伽姐姐,她有時候對我很溫柔,有時候卻又冷冰冰不愛理我。”成韻理了理衣袖,開始套襪子和鞋子。
周莘想,應該是了,戚瑤伽晝夜判若兩人,她沒有打斷成韻,看著她繼續說。
“這些天,他們抓了很多來找無相花種的,抓到一個就殺死一個,一半埋在無相花樹下做養料,一半被瑤伽姐姐帶去修煉巫術,我雖然不了解寨子外面的事,可這些年也聽他們說過些,他們不敢動那個葉家人和姓沈的。”成韻穿好鞋襪,坐在床邊,她盯著周莘,一字一句道:“可是他們想殺你,想把你也做成養料。”
周莘沒被嚇到,反而笑出聲,“所以你來救我?”
成韻愣了愣,然后笑了,她站起身來,拆了手腕上的紅色長繩,拿起梳妝臺邊的一個小鈴鐺,穿進去紅繩,用紅繩將頭發挽起來,挽的高高的,然后慢慢纏起來,她轉身看周莘,“周姐姐,我好看嗎?”
成韻生的小巧,臉蛋卻有些圓潤,笑起來可愛的沒邊,她個子不如周莘,寬大的教服支起來的肩膀讓她看起來不那么瘦小,長發挽起,兩鬢也露了出來,不像寨中的女孩子都是散著頭發。
周莘點頭稱她可愛,成韻也瞇眼笑,下一瞬她就抿了抿嘴,朝門口走去,周莘跟上,卻見寨門那邊火光沖天,廝殺聲不絕,周莘這才驚覺,大半個刻鐘都已經過去了。
周莘見情況不太好,只怕是駱長老早已經找人尋了他們,拉著成韻就要走,成韻卻反手拉著她,帶她穿過幾個房間往中間一棟大祠堂走。
成韻推開門,周莘看清,屋里燈光昏暗,正堂上擺著不少牌位,紅木牌描金字,周莘上前看的真切,最中央的兩個名字寫的是烏凈秋和程游,她掀了另外兩枚沒有揭開的牌位,寫的是駱問休和戚寒煙,往后依次是烏家和程家人,再往后是戚家和駱家人,有很多沒有揭開的靈牌。
成韻關上門回頭,見周莘退了兩步,人站得不穩。
周莘有些喘不過來氣,她捂著胸口使勁喘,這叫她碰見什么了,這滿堂的牌位是無相教的所有人啊!什么無相教式微,只剩戚駱兩家族得了神諭,全是假的!
“你這么聰明應該猜到了吧。”成韻移步到周莘前面,正對著靈牌,她拈了三根香,就著蠟燭燃著,跪著拜了三下,放入香爐插好。
周莘沒有說話,她只知道眼前的成韻看起來并不像她初始那個會紅臉的小丫頭了,她穿著的是戚瑤伽的巫女服,外面罩了件暗紫的斗篷,頭上的紅繩纏著的小鈴鐺越發的耀眼,混著滿堂灰黃的燭光,讓周莘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身影。
“五十二年前,無相教起教,烏程戚駱四族守護枷楞山無相花,可貪婪和私欲總歸是讓人淪陷,駱長老和當年的戚巫女偶得了無相花種,加以修煉。
興許是得了這個甜頭,他們變本加厲,私自占山搜尋花種修煉,烏程兩家秉守護之責,并不贊同,于長老堂與戚駱兩家決裂。
無相花一事從來都是仙家傳承,十三州流言,此事若是傳出去,戚駱兩家更不易得花種,于是假意與長老堂里談妥,安了烏程兩家的心。可當天夜里,就叫戚巫女的夢流螢落了滿山。”
“戚駱兩家狠心至極,不敢血流枷楞山,叫夢流螢蠶食了魂魄,又將他們連夜埋在無相花樹底下,整整一百五十三條人命,滿山的尸骨,這也就是為什么夢流螢能在枷楞山發揮到極致的原因。”
成韻說著說著有些哽咽,寬袖底下的手都在顫抖,肩上的鈴鐺輕響,周莘不忍,原本想問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她握著成韻的手讓她稍微平靜些。
“周姐姐,你應該想問我,五十年前的事情為什么我會知道的這么清楚吧?”成韻看她,視死如歸的表情把周莘嚇了一跳,她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個場面。
周莘還想問什么,祠堂的門卻被人猛的推開,周莘護著成韻后退,門被折成兩半摔在地上,門口站著的正是戚瑤伽。
戚瑤伽眸中冰冷兇狠,早沒了在枷楞山與周莘初遇時的高貴的樣子,暗紫的衣服似是更深了些,指尖還沾了些血珠,她對著周莘惡狠狠道:“我當你去哪了呢?原來跟這個小丫頭躲在這呢!”
她看清了周莘身側的成韻,穿著隆重巫女斗篷,沉重的紫色襯的她臉色發白,她這會兒發現成韻這眉眼有點像以前的她,像五十年前的她,戚瑤伽有些晃眼。
周莘帶著成韻又后退幾步,要是真跟戚瑤伽打起來只怕占不了上風,她偷偷將袖中的煙筒塞給成韻,拍了拍她的手,將成韻護在身后,朝戚瑤伽嘲諷起來,“呵!晚輩原先以為無相巫女是鐵面無私高貴冷艷,我看不盡然,原來都是假的啊,裝的高高在上,實際上卻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戚瑤伽轉頭冷笑,“那些虛名,我本來就不在乎,你說一萬遍也沒用!”
周莘見她上前,又后退了幾步,冷靜回她,“我可聽說今夜上無相教討伐的都是十三州的世家門派,巫女大人此刻還有閑心來這里管我們?”
戚瑤伽笑了,笑的有些猙獰,“我就說誰能傳消息到山下,早知道昨夜就該了結你們,省的還招了那些沒用的東西,一個個自稱世家名門,不堪一擊,還臟了我的手。”
她頓了頓,掃了屋里一眼,好似就只有周莘和成韻兩個人,“那兩個人呢,一個葉家的一個沈家的,我可不怕他們,不過不在這也好,等我先解決你和這個小丫頭,再送他們下去陪你,我倒要看看現在你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戚瑤伽一個閃身,周莘推開成韻接住這一掌,成韻立刻推開窗戶拉了煙筒,五彩的光在空中炸開,就這一瞬周莘的心定了。
周莘別的本事沒有,這識人交朋友,她還有信心,她相信葉青或是沈才均一定會來救她,要是夏侯復能看見的話,應該也會來吧,在那之前,她可千萬不能倒下。
她正想著,戚瑤伽翻手就是一掌,她的指甲修的長,昨夜劃傷的痕跡,此刻還能在周莘脖子上看到。
周莘嚇的猛一推,戚瑤伽扯了腰間鞭子就沖了上來,周莘左右閃躲,正堂的靈牌被抽落不少,她沒有武器總不能赤手空拳硬擋,一面閃躲一面思忖尋個防身的。
她身形利落,輕巧躲了幾個來回,氣的戚瑤伽加重了力氣,鞭子摔在桌子上,桌子便應聲裂開,周莘有些怕了,撤退時一個不留神叫她的鞭子抽在周莘左手上,鮮紅血痕立馬顯現,周莘疼的倒抽一口氣,她顧不得傷痕,縮了手趁這個時候擒住戚瑤伽的鞭子,上去就是一掌。
戚瑤伽反應迅速,繞了一圈鞭子,接了掌隨即又還了周莘一掌,她后退幾步,嘴角溢出一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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