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生劍(十八)
周莘摸著,還挺厚,估摸還有成韻的信,“是嘞,隔了好些日子,不過好在沒有丟。”
“怎么不叫葉家的信使替你送?”衛玘與她一起跨過門檻。
“啊?”那時候周莘還只是救了葉苒,同葉家沒有什么交際,“是我才來朔城發現你是假葉青時寫的,經歷那么多事情仿佛過了許久,可不過也才短短幾天而已。”
衛玘展眉一笑,想起她來朔城的目的,不禁問出口,“小周姑娘,你來朔城是為了長生劍,聽說老爺子單獨見過你一次,看樣子是沒借到了?”
周莘停下腳步,雙手背在身后,想起老爺子給她說要么選葉青要么選衛玘,葉青被賜了婚,自然就剩下一個衛玘。
周莘目光悠哉的在衛玘臉上流轉,不得不說衛玘長得倒是一表人才,比越公的公子還要好看,她伸手拍了拍衛玘的肩膀,毫不掩飾的笑著說道,“衛侯爺,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老爺子叫我嫁給你才肯借給我。”
衛玘臉色微愣,瞬時恢復正常,深邃的雙眸里帶著笑意,讓人不由自主被吸引,他絲毫不為周莘的唐突發言生氣,“這倒像是老爺子的作風。”
衛玘轉身繼續走,仿佛周莘說了個不痛不癢的笑話。
這下輪到周莘疑惑了,她疾步跟上,衛玘目光緊緊盯著前面,周莘在旁邊胡亂瞅了他好幾眼,“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衛玘絲毫不在意,“不論是葉家還是我,誰都不敢違抗老爺子的命令,你若因為長生劍嫁了我,一則斷了他人肖想我的心思,二則老爺子開心。”他說著似笑非笑的看了周莘一眼,“當然這一切都基于我并不討厭你。”
周莘沒看懂他的神情,但是那句話卻足足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相處這么多天,她都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慶陽侯,她撿來的令牌,她得到的無相花,都是托衛玘的福,就連長生劍,都是要承他的情。
周莘哂笑,忽然想起兩年前的自己,好像也是這般神情,藐視眾人。
越國不比北晉,北晉居九國之首,越國在其之下,周莘仗著身份尊貴,給別人的一切都是施舍,而現在她生生被踩在泥里。
天色不太好,隱隱有落雨的趨勢,這世事就如這天一樣無常,周莘并沒有跟上他們,默默轉回了自己院子。
剛進院子大雨傾盆潑下,周莘立在門廊下,看著雨水帶起的薄霧,臉上沒什么表情,有什么東西在她心頭鼓動著,陌生、危險和不安,這讓周莘打了個寒戰。
她拆著夏侯復寄來的信,不出她的所料是兩封信。
夏侯復的字跡蒼勁有力,信上提到她問的衛玘假扮葉青一事,夏侯復知道也是他們去了無相教之后的事,他另著重寫了句,衛玘是北晉慶陽侯,有如今的地位并不是靠祖上侯位的世襲,叫她小心應對。
周莘苦笑,貌似已經得罪了。想著又拆開成韻給她寫的信,成韻說夏侯復對她很好,就是逼她習武和修煉,她已經很久沒做過噩夢,還說她去了一趟無相教,那里落了很深的灰。
周莘將兩封信沿舊線折起,整齊收進信封,目光遠遠盯著大雨沖刷的屋檐,為什么她經過朔城的時候,不知道葉青是有腿疾的呢?
齊長寧作為陳國的王后,在王宮停靈三天,第三日被親衛軍護送進陳國王陵。
那日傾盆大雨,齊長寧的棺槨抬了足有兩個時辰才到王陵,等監事官封陵時才發現王陵外站了了個蒼老的身影。
大雨滂沱里齊太史送了齊長寧最后一程,等雨稍弱了些,齊太史才坐馬車回的朔城。
齊太史這一路平靜的很,只在城中回府的時候被人邀了茶樓敘舊,齊太史進廂房的時候才發現是葉云山,兩人同入王廷幾十載,像這般心平氣和喝茶的時光屈指可數。
葉家枝繁葉茂,葉云山早年借口身體不適退了王廷,舉了葉輕鴻及葉青輔助襄公,齊太史則是一連做了幾十載太史,送女兒入王宮為后,如今又送她去王陵。
兩人都心照不宣的許久沒有開口,沸了三壺茶后,齊太史才緩緩長嘆一口氣,“人人都說帝王無情,我曾不以為然,想寧兒為后十幾年,最終這朔城里,竟只有我這個老爹爹相送。”
齊太史吐字含糊,滄桑至極,此刻他只是位年邁的老父親。
葉云山輕拍他的肩,感慨道:“襄公本就如此,你又何嘗不知?不過是給他一個辯駁的理罷了。”
齊太史沉默良久才重新開口,“還未恭喜你長孫與平宜公主的親事。”
葉云山嘆氣搖頭,“你以為這是個好事?”
兩人又飲了兩壺茶才告別離開,臨走時齊太史回頭深看葉云山一眼,那雙眼神里有讀不盡的閱歷,葉云山只見他轉頭離去。他若不是為了齊長寧,早就同葉云山一起離開朝堂,如今齊長寧已逝,再沒有他能逗留的決心了。
葉云山被扶著一句走回葉府,進了門有人通報周莘已經在他院子里等了很久,葉云山猜想應當是她想通了,派人去喚了衛玘過來,一路沒有停留直向院子走去。
周莘懂禮貌的很,在等葉云山的時候有人奉了茶也沒喝,一直站在正堂的中央,盯著正堂上的那副墨色山水畫,未著重彩,只一輪紅日映照。
周莘等到葉云山進了門才轉身行禮。
葉云山笑著扶她,“自王宮回來兩日,你才來找我,想必是有主意了?”
周莘一向對長者恭敬的很,這會兒依舊行了個大禮,“老爺子,承蒙信任家父,給了晚輩一個選擇,若能借得長生劍一年半載,老爺子要我嫁給誰都行。”
葉青已然定親,只剩一個衛玘,周莘卻不言明。
老爺子仰頭大笑,“哈哈!你這丫頭,閉口不提承淵,別不是你覺得承淵不如伯昀?還是他惹你生氣了?”
語氣還帶著幾份探究的意思,之前說及此事時,周莘態度隨和的很,現在說及衛玘,她卻避之不及,葉云山是過來人,這點事情瞧不明白,可就白活了。
“老爺子您多慮了,我哪值得侯爺惹我生氣?侯爺身份高貴,是天上星,晚輩打心底覺得配不上侯爺,只是老爺子也不像是誆我的樣子,就想著任憑老爺子吩咐了。”
周莘笑意盈盈的解釋,葉云山聽的也開心,只是他想起周莘的父親,不免惋惜,他喚周莘坐下,才緩緩問她,“丫頭,我且問你,你要這長生劍有何用處?”
周莘正襟危坐,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老爺子應當還記得家父任太宰之前,一直在陳國枷楞山處修成仙之法,我自然也不例外,想余生都追隨家父的腳步。”
老爺子搖頭,顯然不信她,“你這丫頭不說真話!”
周莘也不辯解,眸中堅定,懇切道,“想成仙也不假,更想拿這把劍殺該殺之人,所以請老爺子看在家父的面子上,能借我長生劍。”
葉云山嘆了一口氣,他管不了周莘的事,也不好開口勸,只叫她等等。
兩人正聊著,衛玘就來了,周莘想起方才葉云山叫她等著,大概就是在等衛玘了。
葉云山招衛玘到跟前,讓他坐下,“承淵你來的正好,正好伯昀被襄公賜了婚,我想著把你的婚事也定下。”他說著頓了頓看周莘,“周莘乃故人之女,為人端莊,我有心促成這段良緣,你可有異議?”
“但憑老爺子吩咐。”衛玘應承,瞥了一眼旁邊的周莘,她低著頭眉眼柔和,臉上看不出什么高興的神情,更沒有反駁老爺子的話。
“承淵,你去同你淳姨說,你的婚事辦在伯昀同一天。”
“什么?”周莘抬頭眼睛瞪大,繃不住問道,“老爺子,何必如此著急?我借劍去個一年半載,一定回來,若您不信我,寫個婚書以血立契,怎么都可以,可現在就準備,是不是太急了…”
周莘可從來沒準備要嫁給誰,她做小周公主的時候,父親說越公的兩個公子都配不上她,縱她及笄之后也沒給她說親,她自己六根清凈無欲無求,便是越國那些世族公子來,她都不曾看上一眼,難道如今要在衛玘這里栽個跟頭?
葉云山整個人靠在太師椅上眉頭一皺,胡子都快歪上耳邊,“嗯!可不是么?你等得及,我這外孫等不及,他已經二十三了,等你一年半載回來,指不定他都沒氣兒了。”
葉云山頓了頓見周莘還有什么話頭,他又好聲好氣勸她,“小周啊,襄公急著嫁女,必定選個近的吉日,叫淳兒一同備了你的婚事,成親那日長生劍便作聘禮予你,往后你再出去,陳國葉家北晉衛家可都是你的后盾,你想做什么都要容易許多,還能得一個便宜相公,細算算你不虧的。”
這話聽的衛玘在一旁苦笑,老爺子向來愛奚落小輩,葉家幾位也都沒放在心上。
葉云山拍拍她的手,眼里滿是關懷,示意她放心,好似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拋出葉家和慶陽侯這樣的盾牌,即便回了越國,越公也不敢對她怎么樣,這濃濃的親情感叫她沉溺其中,連怎么點頭答應走出去的都不記得了。
葉云山葉若淳對她關心不假,她也相信這場婚事浩大聘禮貴重,可麻煩的是衛玘,他面上和睦友好,從枷楞山開始就偽裝的極好,若不是她愛推敲心思,斷不會發現那句話的暗示,在五月暖陽里如寒冰澆在她腦袋上,讓她清醒。
周莘耳腔發鳴,失了魂一般游走,她也想拋開這一切,沉溺在葉云山編織的美夢里,可那些血淋淋的傷疤就橫亙在她眼前,掙不脫,逃不開。
衛玘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原本還想說些什么都只能憋回去,想扶她一手,卻被她輕巧躲過,衛玘不惱,低頭哂笑,喚人送了她回院子,等著葉老爺子派了人一同去找了葉若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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