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玉人閣(二)
天色還早,周莘想著就下樓進了玉人閣,迎面有人行禮,她一一回禮,有著了長裙的丫頭到跟前明眼打量她許久,“姑娘是來尋人么?”
周莘也不避諱,笑著打趣道,“尋閣主,能見到嗎?”
“姑娘說笑了,來這里的每個都想見閣主,閣主總不能每個都見吧。”那丫頭腳步利索,轉過中央的圓臺,帶她坐在空桌前,為她倒茶。
周莘接過,叫她上些酒,丫頭點頭便離開了。
周圍都是人,男人女人,有碰杯喝酒也有專心賞舞的,男子大多面浮笑意,眼珠子盯在女人身上,女子則輕紗著身嫵媚多情。
從周莘進來時,她肩膀一直隱隱作疼,她掀開一角披帛才看見纏在肩上的縛魔錦冒著絲縷黑氣,她知道,這偌大的玉人閣,一半的女子都是妖。
她身上配了無相花根許久,還受了成韻半生的靈氣,進來時就被幾道目光矚目,以青綰的話來說,周莘滿身的靈氣就是最大的補品。
不過出奇的是,她一路從朔城到樊陽,都沒有碰到過什么妖魔鬼怪。
周莘撐著下巴看中央的圓臺,早有七八個身著舞衣,露著纖細腰線的女子在中間來回舞動,她看的癡迷,想起從前阿娘培養她跳舞時,她跳的奇丑,姿勢擺不對,手指彎曲的弧度也不好看,可她拿起劍來手中生花。
阿娘說她野的很。
周莘想著笑起來,要是自己現在能跳,總要上去現現眼。
周圍有什么人在說話,周莘聽的皺眉,轉頭看見有個少年在她側面手中執扇向她行禮,“姑娘。”
周莘見他彬彬有禮,也沒有為難他,問道“你是?”
他這才站直了身子,向周莘介紹自己,“在下郭城,是樊陽人士,一直在樓上聽曲,見姑娘住在對面的客棧,又看見姑娘來了這里,斗膽想同姑娘說,在下對姑娘一見傾心,還望姑娘給個機會。”
他說著又躬身,周圍聽見的人一陣起哄。
周莘看的皺眉,他樣貌斯斯文文的,年紀看著還有點小,身型也不如衛玘和沈才均高,只是行為舉止都有禮貌的很,周莘覺得有些意思,抱著胸往后挪了挪,打量他道:“你們樊陽人都這么直接嗎?”
她話音剛落,周圍起哄的就長哦了一聲,“原來是外地姑娘。”
郭城似乎被打擊了信心,往后退了兩步,話音都有些支吾,“不…不是……”
周莘覺得奇怪,胳膊抵在桌上身子前傾,“你怕什么?我又不打你。”
那郭城聽見,耳朵迅速飛紅,低頭不看她,慌張行了個禮,立馬竄了出去,惹得周莘有些不解。
周圍有人起哄笑著,帶她進來的丫頭端著酒杯剛好過來,笑著解釋,“姑娘,你是外地人不知道,他可是城主郭乾的兒子,今年才十七呢,向來膽子比年紀小,能在這么多人的地方向你表達傾慕,是真難得!”
她說著還湊近些,“姑娘有所不知,這郭公子是早產兒,母親生下他就去世了,沒了母乳,有些瘦弱。父親雖是城主卻忙的很,只派了家中乳母陪他,本就是早產,又甚少有父母疼愛,因此不大愛說話,便是十幾歲的年紀還有些怕與人接觸,這些天雖然來咱們玉人閣聽書看舞,還是靦腆的很,所以說能與姑娘主動說話,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周莘了然,難怪郭城紅了耳朵,竟來是個恐于交際的少年郎啊。
周莘盯著丫頭端過來的小瓶酒,看她給自己倒了半杯,周莘有些疑惑,丫頭解釋道:“是玉人閣專釀的荔枝酒,有些烈,所以給姑娘上了半盅。”
周莘一聽,端著杯子聞確是荔枝的清香味,酌了一口更多的是果味,她自認酒量可以,不聽那丫頭勸,多喝可兩杯,廳中正一舞畢,周莘漸漸有些上了頭。
天色暗了些,周莘紅著兩頰眼神飄離,身上燥的她扯了披帛掛在腕間,掏了錢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一路晃著出玉人閣的門,還撞上了個眉眼妖媚的女子,肩頭突然疼的厲害,周莘回神了點,她扶著門道歉,腳步虛浮的出了玉人閣。
周莘人昏沉的很,可還是能認識回客棧的路,等她推門回了房間便扔了披帛,人往床榻跑,不留神拌了一跤,卻被人用手攬著她的腰穩穩接住。
周莘意識不清醒,貼在那人涼涼的外衣上蹭了蹭,沒睜眼。
“唉~”
周莘聽見有人嘆息,她抵著那人胸膛抬頭,卻看見一張好看的臉,只是怎么是衛玘的臉?
周莘感覺在做夢,整個房間都在轉,她人站的不穩,眼前人給她搭了把手,她還在那人跟前晃,衛玘那張好看的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瞬又好幾個衛玘看著她笑,她伸出雙手扶緊衛玘的臉,眼神恍惚,支吾道:“你…你別晃,晃的我頭暈!”
衛玘是連夜來的樊陽,到客棧時才有探子來報說周莘也在,他在客棧等了會兒就碰見喝的暈暈乎乎的周莘。
他看著眼神迷離的周莘,哭笑不得,以他慶陽侯的身份不說北晉,陳越魯三國都沒人敢得罪他,偏這個周莘敢在成親那天逃婚,丟他一個人在葉府,這會兒自己在樊陽快活的很。
周莘矮他一截,仰頭看他,身上輕薄的衣物貼著她的肩膀,露出纖細的脖頸和垂在胸前的發帶。
衛玘鬼使神差伸手,替她將垂著的發帶攏到背后,手順勢往前一挪,貼在她后脖上。
六月里的夜仍舊有些微涼,衛玘在這里坐了有些久,人平靜下來,手也有涼些,貼在酒意上頭身上燥熱的周莘肌膚上,周莘直呼舒服。
她松開貼在衛玘臉上的手,反而拉上衛玘貼在她后脖的手,歪了臉窩在他掌心里,還滿意似的蹭蹭。
周莘睡得沉,衛玘將她抱上床給她遮了被子才立在床邊看她。
要說衛玘對周莘的印象,衛玘是不太看的起周莘,九國十三州都有他的探子,要查一個周莘的底細,易如反掌。
周莘什么樣的過去,他一清二楚,她千里迢迢從越國跑去枷楞山,輾轉朔城,得了無相花根和長生劍,來魯地玉人閣,想來也是為了找什么物件。
是衛玘看輕她了。
周莘入朔城接近葉家,從來都是為了長生劍,他曾以為周莘來葉家,是想攀附陳國葉家和北晉衛家,他見過周莘得意的樣子,也想象到她有了葉衛兩家后盾,要做些她蓄謀已久的事。
可周莘沒有。
她連夜跑了,喜服放的整整齊齊,只偷了把長生劍和老爺子親自寫的婚書。
衛玘聽到這個消息時,竟還有些欣慰,枷楞山初見時,她并不像那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衛玘來樊陽之前特意回了一趟枷楞山見了夏侯復,他猜測周莘得了什么秘術,從枷楞山無相花開始都是為了這個秘術,因為周莘的目的很明顯。
她想成仙。
夏侯復須發白了些,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可對于衛玘的詢問,他閉口不言,叫成韻倒了杯茶,然后喝完送他走。
成韻是個實誠的姑娘,心里掛念周莘,送衛玘下山的時候還不忘求他多照顧周莘。
衛玘這才順路過來看她一眼。
替她掖好被角,衛玘就出了房間,他如今不比從前逍遙,得了些事舊事苗頭便要查個清楚,正要趕去越國一趟,等越國的事情處理完還要回北晉,他無暇顧及周莘,派了人在樊陽多照看她,吩咐完趁著夜色離開了樊陽。
周莘睡得不太安穩。
她做了個夢,夢里那個叫郭城的少年在樊陽瘋狂向她示愛,滿玉人閣的人起哄著叫周莘嫁給他,而她手里還握著葉云山寫的婚書。
她愣的不知所措,衛玘卻出現了,他只是坐在她對面,眸光戲謔的盯著她和她旁邊的郭城,嘴角漫上嘲諷,“你逃婚千里迢迢來了樊陽,就找了這么個貨色?”
冷冽的聲音滑過耳際,周莘突然驚醒,身上酒氣散了大半,她坐起來捏著被角,驚恐的拍了拍心口。
究竟是為何,夢里也能看到衛玘。
她醒來時已是后半夜,桌上的蠟燭都融了半根,她隔著窗子往外看,安安靜靜一片,只有幾聲犬吠,周莘本想洗個澡散散酒氣,卻不忍打擾小二,只換了一身黑衣拿著長生劍從廊臺跳了出去。
周莘白天在玉人閣時雖只坐了不到一個時辰,她早已打量許久,將大概的路線都記在腦海里,黑夜里的玉人閣也格外安靜,僅有一兩個房間亮著昏暗的燈火,周莘特意避開。
她從后門潛入,從一樓層層翻上去。聽那丫頭說,四樓雖然大的很,卻只有一個房間,便是閣主所在,平時可沒人敢上去。
周莘到四樓時肩頭漸漸疼了起來,起初她還能忍著,后來疼的厲害,她挨在欄桿上將纏著的縛魔錦往疼的地方按了按才緩解了下,心里覺得不安,這閣主分明是個大妖。
周莘剛要動身,四樓房間忽的亮起燈來,她顧不得疼痛,抽了長生劍直指瞬間被風吹開門的房間,長劍清輝映著燈火,劍氣叢生。
周莘舉著劍,緩步跨進去,所見之處精致異常,桌椅皆是百年金絲楠木,房里燃著名貴的千芳髓,精致的珠簾透著內里斜倚在貴妃榻上的女人。
瑰紅的長裙襯的她妖嬈白皙,烏發曳地,眉眼惺忪,像是被周莘吵醒的樣子,緩緩睜開紫色的眼眸,纖細的手腕撐在鬢邊,朱唇輕啟,“倒是把好劍,可不知你能否配的上?”
是極柔美婉轉的嗓音,卻夾雜強大的妖氣。
周莘不敢小覷,這一場架避不可免,縱她無意也要等這一場結束。她穩穩舉著長生劍在跟前,隨著妖氣一點點蔓延出來,周莘手中長劍發出錚然微鳴。
那女子起身抬著白皙的腳下地,森寒的氣息迎著周莘的面撲來,珠簾微動不過一瞬,紫瞳里就映著周莘的身影。
周莘長生劍橫在眼前,女子素手拈著蘭花指點在劍面云紋覆著的鴉羽長綾上,周莘見她嘴角彎著弧度,眸子里透著興致昂然,不知是對劍還是對她。
周莘轉動手腕,長生劍迅速翻轉,劍鋒處凝成淡淡微光,在這平靜的夜里泛起微瀾。
紫瞳女子妖氣深重,一招一式都如舞者一般優雅,長裙褶里夾著長發,每一轉身都是驚艷。
相較之下,周莘則是實打實的力量型,長生劍在手行云流水勢,銳利的劍意紛揚,刺破虛空中漂浮的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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