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雪光
可能是換床的原因, 這一宿程真心睡的并不安穩(wěn)，總是做夢。
早上他忍著頭痛爬起來，沒管放在床頭的手機(jī)——他一直沒開機(jī)，也不想開機(jī), 走到陽臺, 低頭往樓下看。
韓宇正躺在沙發(fā)上敷面膜, 疑惑道：“真心，你看什么呢？”
除去幾只垃圾桶之外，樓下空空如也。程真心停頓幾秒：“看雪停沒停。”
“沒停，不過比昨晚小一點了。你睡的好嗎？”
“挺好的，一身輕松。”
韓宇滿臉“老子信你個鬼”的表情，但沒多說，找出紗布替程真心重新包扎手心的傷口。
包完，程真心走到餐廳，對餐桌發(fā)出了靈魂拷問：“飯呢？”
韓宇看了眼手機(jī)：“現(xiàn)在才九點，吃哪輩子的飯？”
“早餐啊, 都過早餐時間了。”
平時在家他七點半左右就會和沈晝一起吃早餐。
韓宇無語片刻：“我吃的都是早午餐，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我給你點外賣，你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外賣。”
“那我給你做總行了吧, 祖宗？”韓宇摘掉面膜，覺得這個早晨非常不美好，“你知道我手藝, 說個簡單點的。”
“那就餐蛋面吧。”
“ok。”
半小時后，餐蛋面如約上桌。
因為昨晚沒吃東西, 程真心已經(jīng)可以用饑腸轆轆來形容了。他挑起一筷子面條, 忽然皺起眉毛：“午餐肉沒煎？”
“沒, ”韓宇說，“你沒告訴我要煎。”
“雞蛋也不是溏心的。”
韓宇：“你看我像會做溏心蛋的人嗎？”
程真心使勁攪了攪面條。
沈晝就會煎午餐肉，也會做溏心蛋。
最主要的是，無論他什么時候起床鍋里都有食物，絕不會讓他餓著肚子，連凌晨出去爬山都給他帶熱牛奶。
“算了，將就吃吧。”程真心語氣失望至極。
韓宇：“”
打斷他早間護(hù)膚不說，加急找跑腿小哥買午餐肉 、雞蛋、掛面又好不容易對著食譜做出來，居然被嫌棄了！
程真心，你沒長心！！！
因為頭腦昏沉，吃完飯程真心沒去公司。韓宇看他情緒不好，怕他自己在家胡思亂想，便也沒去工作室，打算在家陪陪兄弟。
現(xiàn)代人的“陪伴”無非是待在同一空間，各刷各的手機(jī)。程真心打開視頻軟件想看會兒電影，翻來翻去沒找到感興趣的，便指揮道：“把主機(jī)連上，咱倆玩幾把游戲。”
韓宇依言連上游戲機(jī)，問：“玩什么？”
“挑你拿手的。”
韓宇最拿手的當(dāng)然是賽車游戲——當(dāng)初被程真心一遍接一遍虐出來的。
他點開游戲，把手柄扔給程真心：“來吧，我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我了，今天絕對能破你記錄！”
這句話挑釁意味很足，程真心那為數(shù)不多的斗志終于冒出一點頭，從沙發(fā)上爬起來，準(zhǔn)備跟韓宇大戰(zhàn)一場。
誰知道那家伙說的厲害，真正玩起來卻菜的摳腳。
第一把，程真心領(lǐng)先四十秒獲勝，韓宇說：“近期沒怎么玩，手生。”
第二把，程真心領(lǐng)先三十秒獲勝，韓宇說：“失誤失誤，剛才有條微信進(jìn)來，走了會兒神，下局絕對虐你。”
等到第三局，程真心隨便玩玩也領(lǐng)先二十秒獲勝。韓宇張嘴想替自己狡辯，程真心索然無味道：“好歹玩了這么多年，你怎么一點進(jìn)步都沒有啊。”
韓宇：“你還想我怎么進(jìn)步，我已經(jīng)很厲害了，跟其他人從沒輸過！”
“這叫厲害？”程真心難以置信，“沈晝玩兩把能弄清楚游戲原理，玩三把就能超過我。”
韓宇簡直一言難盡。
“爸爸，你仔細(xì)看看面前這張臉，他是韓宇，而不是高智商帥哥沈晝。”
程真心：“”
對啊，不是誰都能像沈晝那么厲害的。
“你想沈晝了？”韓宇問。
“沒想，”程真心說，“順口一提而已。”
“哦哦，好吧。”
其實韓宇玩的不錯，但跟程真心這種頂尖玩家沒得比，又開了幾把其他游戲，依舊是一面倒的局勢，程真心越玩越無聊。
“不行，老子不干了，”韓宇被打擊的簡直懷疑人生，“要么咱出去逛街吧，我想給我媽買兩只包。”
正好程真心也想去人多的地方看看，周圍太過安靜容易讓人胡思亂想。兩人便穿上衣服出了門。
昨天他們是開車來復(fù)華國際的，擔(dān)心程真心狀態(tài)不好，今天韓宇沒讓他開車，自己也沒開，準(zhǔn)備去小區(qū)門口打車。
韓宇住的這棟樓正巧在路邊，嘎吱嘎吱踩著雪走出小區(qū)，剛拐過彎，兩人身形齊齊頓了一下。
——只見拐角處停著一輛眼熟的黑車，車頂落著厚厚一層雪，已經(jīng)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了，連車窗都凝著白霜。
韓宇下意識看向程真心，想問問他怎么處理。這時車門開了，帶著一身寒氣的男人走了下來。
雖然坐在車?yán)铮狈降亩觳恢拐f說而已，密閉性再強(qiáng)的車，只要沒停進(jìn)車庫或者沒披車衣，寒氣都會無孔不入，把人凍的透心涼。
男人膚色本來就白，大概是凍了太久，他現(xiàn)在幾乎可以用蒼白來形容，臉上看不出一絲血色。
眼下染著淺淺的青黑，唇色也青，向來一絲不茍系緊的領(lǐng)口正散著，袖口已經(jīng)皺了，層層疊疊堆在一塊。
程真心不由怔在原地。
他從來沒見過這么憔悴狼狽的沈晝。
“沈總，”韓宇也很吃驚，“你不會在我家樓下待了一夜吧？”
沈晝沒回答，而是轉(zhuǎn)向程真心：“吃早飯了么。”
程真心偏開頭，韓宇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幫忙答道：“吃完了。你怎么換到拐角來了，要是停在原來那地方，我還能給你送點熱水。”
“如果停在原來的地方，”沈晝說，“我現(xiàn)在也看不到你們。”
復(fù)華國際的車位與房號配套，外人不讓進(jìn)車庫。沈晝原本停在韓宇家窗戶正下方的馬路邊，一低頭就能看見。
如果程真心發(fā)現(xiàn)沈晝沒走，是萬萬不會出門的。
“既然沈總知道，那哪來的回哪去吧，”程真心終于開口了，“別擋我們的路，”
說話期間，他擺了下手，沈晝眉頭倏地皺緊：“你手怎么了？”
“跟你沒關(guān)系，請快點離開。”
“好，那我晚上再來找你。”
說完，沈晝轉(zhuǎn)身驅(qū)車離開。
程真心雙手插袋，拉著韓宇，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往路邊走。
距離農(nóng)歷新年僅剩一個月不到，各大商場紛紛開始做活動，平時和sa預(yù)訂的貨到了好大一批，韓宇滿載而歸，程真心也給林宛如和程遠(yuǎn)山買了幾件東西，準(zhǔn)備當(dāng)過年禮物。
等兩人回到復(fù)華國際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了，韓宇問程真心：“真心，晚上想吃什么？”
“沒胃口，餓了再說。”
“別再說啊，”韓宇掰掰手指頭，“早上我只買做餐蛋面的東西了，家里沒有其他蔬菜，如果你想吃別的我得先準(zhǔn)備食材。”
程真心忽然沉默下來，顯然并不認(rèn)可對方廚藝。
片刻后，他說：“我確實沒胃口，你想吃什么自己吃，不用管我。”
好兄弟情場失意，怎么可能不管？
韓宇打算弄清楚他沒胃口的原因，思來想去，恍然大悟：“你是不是還糾結(jié)沈總紀(jì)川那點事呢，我找同學(xué)問問怎么樣？”
程真心確實糾結(jié)，不過當(dāng)初他和沈晝的婚禮被當(dāng)?shù)孛襟w炒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同學(xué)們都知道了，他去問不太好。
而且怕影響小夫夫感情，對方很可能美化事實或者直接撒謊，借他人之口問會更合適一點。
“愛問不問，”程真心板著臉，“隨便你，跟我沒關(guān)系。”
“行行行，跟你沒關(guān)系，跟我有關(guān)系，”韓宇拿出手機(jī)，“那家伙叫什么來著，我想想哦對，大山。”
他找到備注為“大山”的男同學(xué)：【在？】
大山：【在，宇哥，找小弟有事？[奸笑]】
宇：【你從哪知道沈晝和紀(jì)川大學(xué)期間有一腿的？】
大山：【聽系里女生說的。當(dāng)時沈晝是我們校校草嘛，關(guān)注他的人一大堆，有人看到紀(jì)川總?cè)フ疑驎儯瑑扇诉�一起吃飯，走的挺近的】
韓宇握著手機(jī)，整個人屬于純純的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誰說一起吃飯等于談戀愛，你沒跟我吃過飯？】
大山：【同學(xué)聚會女生們到處打聽沈晝，為了和妹子搭話，我瞎編的[呲牙]】
大山：【你咋突然問起這件事了，學(xué)霸和程哥不結(jié)婚了嗎？】
跟程真心一樣，大山一直母胎solo到大學(xué)畢業(yè)。不過程真心沒對象是因為沒長那根弦，大山?jīng)]對象則是硬件不過關(guān)——油頭粉面滿臉痘，人也油膩，到處撩□□子。
篤信這么多年的消息，居然是一場經(jīng)年累月的誤會，韓宇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把手機(jī)遞給程真心：“你自己看。”
程真心掃了兩眼，眼神從憤怒到荒謬，最后重歸沉寂。
“這死東西，下次見面必須好好修理他，”韓宇停頓幾秒，“現(xiàn)在弄清楚了，一切都是誤會，沈總跟紀(jì)川應(yīng)該沒談過戀愛，他沒必要為了隱藏以前的經(jīng)歷去騙你。”
男人戀愛沒那么多彎彎繞繞，以前愛喜歡誰喜歡誰，只要戀愛期間只看著自己一個人就行。程真心那種神經(jīng)大條的更是，否則也不會在“預(yù)知”對方會舊情復(fù)燃的情況下向沈晝表白。
“真心，你怎么打算的？”韓宇問。
“他確實沒跟紀(jì)川談過戀愛，也確實不喜歡我。昨晚他承認(rèn)他一直在騙我了，”程真心嗤了聲，“為了履行對我爸我媽的承諾，演的真夠賣力。”
“騙你不代表不喜歡你啊，”韓宇一拍腦門，“嘶我突然想起來，你問過我如何讓一個人死心塌地，那個人就是他對不對？咱們認(rèn)真分析一下，你能演著演著演出感情來，他未必演不出，你問過他喜不喜歡你嗎？”
沒問過。
自從意識到自己喜歡沈晝之后，他一直有意無意回避這個問題，怕捅破那層表面甜蜜的窗戶紙，更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笑的是，兩人已經(jīng)鬧到要離婚的程度了，他依舊提不起勇氣問，這估計是程大少乘風(fēng)破浪的前半生最慫的一次吧。
“不說了，沒意思，”程真心深吸口氣，“咱們晚上出去吃吧。”
韓宇感情經(jīng)歷比較豐富，知道程真心已經(jīng)陷進(jìn)怪圈里了。
坦白講，如果是他，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這種程度，也會小心翼翼不敢觸碰，生怕一碰某些搖搖欲墜的東西就破掉了，能留點美好臆想終歸比撕破臉皮強(qiáng)。
“行，收拾完東西出去吃。”
把買回來的過年禮物分門別類歸納整齊，兩人打車直奔燒烤店。俗話說的好，沒有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事，幾根肉串幾瓶啤酒下肚，程真心心情終于平復(fù)了點。
燒烤店離韓宇家不遠(yuǎn)，為了消食，兩人打算步行回去。結(jié)果經(jīng)過拐角時，在老地方看到了老熟人。
沈晝換了套衣服，神情依然憔悴，但沒早上那么狼狽了，臉色依舊蒼白。
程真心問他：“你又來干嘛？”
“給你這個。”沈晝遞給他一只小袋子。
程真心沒接：“我不要，你回去吧。”
“是你喜歡那支鋼筆。”
聽到“鋼筆”二字，程真心小拇指動了一下——那是沈晝豪擲千金為他拍下的禮物。
“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想跟我說話，鋼筆我放這了，你想要就留著，不想要可以直接扔掉。這是你的東西，全憑你做主。我明再來看你。”
說完，沈晝把紙袋放在兩人中間的地上，又驅(qū)車離開。
程真心站在原地，直到車子駛離視線許久，才輕輕向前一步，拾起袋子。
剛才他們說話的時候，韓宇自動自覺先上樓了，見兄弟提著一只袋子回來，他好奇道：“什么東西？”
程真心把它放到茶幾上：“沈晝給的。”
“沈總給的啊”韓宇打開袋子，一件一件往出拿，“消毒水、消炎止痛藥、藥膏、紗布、棉簽這盒子里面是什么？”
程真心和韓宇經(jīng)常互拆包裹，并不介意韓宇看他私人物品：“鋼筆。”
“鋼筆？是w家09年限定款嗎？沒錯，是那支，不過不過它怎么跟慈善晚會的不一樣啊？”
程真心愣了下：“不一樣？”
“嗯，你來看看。”
慈善晚宴的鋼筆由紀(jì)川捐贈，能看出來對方用過很長一段時間，鋼筆筆身上劃痕明顯，筆蓋上有一處凹痕——競拍時拍賣師曾放大給嘉賓們看過。
而面前這支毫無瑕疵，除了筆身顏色稍顯暗淡之外，說是剛生產(chǎn)出來的也不為過。
“沈總這是知道你討厭紀(jì)川，特意重新買了一支啊。當(dāng)初咱倆費好大勁都沒找到，沈總從哪弄的？”
“不知道，他沒說，”程真心眨眨眼睛，“隨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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