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這時, 水罐中的大腦長出臃腫水泡,一個接一個爆炸。
被鎖在設備上閱讀的閱讀者劇烈顫抖,像患了癲狂癥, 不斷抽搐, 而且力量越來越大,直要掙脫束縛。
“控制他!重力知識組,快壓住他!卑C陕孱檰柤焙。
“不,”分析員雙眼發光, 攔著重力知識組, “不要太干擾他, 讓他繼續反應!
緊接著, 顯示屏上, 閱讀者出現了更吊詭的反應。
該閱讀者明明痛苦欲死,卻在狂笑, 咧著嘴大笑不止,喉嚨中發出了300分貝以上的聲音,根本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
“這又是什么情況!”眾人驚愕。
接著,他的身體發生了吊詭變化,手臂扭曲,肢體如螺般卷動,該是手臂的肢體變成了腳,該是肢干的肢體變成了大腦。
亂了, 都亂套了!器官與器官之間都沒有區別了啊。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直接變成了一只巨大肉瘤, 里面的所有結構都被打亂, 重新攪拌, 融為了一體!變成了腫脹的肉球!
“區別不見了,他的身體成了一體!”分析員驚喜,立馬沖了過去。
“你驚喜什么?!”埃蒙洛顧問還沒被肉球嚇到,卻被分析員嚇了一跳。
“顧問,您看啊,《莊周夢蝶》太絕了,一個文本居然讀出了這么多閱讀反應!我無法想象,文本里面蘊藏著多么可怕多么瘋狂的知識!”分析員一刀插進肉球,聯手濺滿黑血。
埃蒙洛顧問根本把握不住發生了什么,心中警惕但是也好奇。
“所以,《莊周夢蝶》里面到底是什么知識!
皇帝神話里分別是天空知識、大地知識還有人體知識,《莊周夢蝶》呢,總得也有具體什么知識吧。
“關于夢的知識,不,準確地說……”分析員近乎魔怔,右腦好像不時抽搐。
“說啊!”埃蒙洛顧問盯著分析員怒問。
分析員被他嚇得后退了一步,慌道“是……認知的知識,不,不只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知識之神在上……這到底是什么知識!啊啊啊,我不想分析了,這太瘋狂了,對了!我們能不能召喚知識之神啊,知識之神一定知道這是什么知識!”
埃蒙洛顧問愣了愣,這家伙莫不是瘋了吧。召喚知識之神?嫌局勢還不夠亂嗎!
“顧問,要閱讀這個文本,我們要傾盡全力,竭盡所有才行!”
“我讓你解讀只是為了盡快扼住這瘋狂的萌芽,誰讓你真的解讀!
但是分析員卻像是上癮了,完全沉浸在了解讀之中,感嘆道“多么美麗,多么浪漫,顧問,您夢見過蝴蝶嗎!
埃蒙洛顧問面色扭曲,直接喊人包圍了閱讀室。
“蝴蝶在一些文化里象征著靈魂,在一些文化中象征重生,其他還有更多的象征意義。我原本以為,要從象征意義下手,盡管這文本可能出自一個我們完全不了解的文化,理論上還是會有共性的。但是現在一看,在這里,它好像只是一個單純的動物,可以是蝴蝶,也可以是貓狗,為什么會是蝴蝶呢?我想,那是因為蝴蝶太美了吧,夢見蝴蝶,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
這話鋒轉得屬實莫名其妙,埃蒙洛顧問想起分析員后腦長出畸形蝴蝶的一幕,愈發覺得詭異。更詭異的是,分析員居然真在努力解讀文本。
殺還是不殺?這家伙的閱讀知識明顯高于其他人,說不定真能解讀出來。埃蒙洛顧問陡然一驚,驚覺了一條非曾想過的道路,自己雖然敵視排斥不詳知識,利益立場都不同,但也不是不能學。
這是沙拉曼、菲洛爾等真知者聯手擔保的非凡知識,層次極高,面向任何人。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學了其中的知識,反過來對付他們?
埃蒙洛顧問心中激烈思索,突然點頭,對分析員道“繼續解讀!
分析員正對肉瘤,聽到顧問的話,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們文學系做文本研究,不能僅看這個故事,還要看故事之外的東西。故事因何誕生,在什么環境之下誕生,寫作動機、寫作背景、寫作過程是什么樣的,我們的研究依靠著這些情報,這些情報也將豐富我們對故事的理解,每一個故事都有其誕生的原因,只是有些原因復雜,有些原因簡單。”說著,分析員轉頭,鄭重道“這是我們文學系的基本知識,簡單地說,解讀《莊周夢蝶》,我們需要知道文本的創作背景!
在場其他人聽完心一抽,他們連具體文本都不知道,最多只知道文名和體量一百多個詞,光是知道這點情報,怎么分析創作背景啊,無中生有也要起碼有個思路啊。
還是說創作背景跟之前的五則神話有關?
“不,不是,你們不要誤會了。”分析員吩咐下一個閱讀者進入轉頭對眾人拿出了一只蝴蝶的標本。
這動作非常詭異,埃蒙洛顧問都已經動用視覺知識了,也都只能觀察到分析員是從虛空中掏出的標本,但他知道,分析員并不具備空間知識。
“這是蝴蝶的標本,對不對呢各位。”分析員抓著蝴蝶標本,環視四周,瞳孔像破碎了,視線完全沒有聚焦到任何人。
眾人抽氣,面面相覷,有人點頭同意。
分析員發笑,解釋道“當你們看到蝴蝶的標本時,你們會不會想探究,蝴蝶標本的制造方法?是的,結果蝴蝶標本是一個果,那么我們就可以由果推因,反推出標本的制造方法,這在邏輯上,是完全可能的。”
由果推因,其實是很簡單的知識,平時說出來,恐怕沒有人會在意,但在這個末日般的瘋狂場合,原本簡單的知識卻暴露出了瘋狂。
全場又是只剩下抽氣聲,有人忍不住問“可是你才這點信息量啊,根本都不夠推出更多情報吧?”
“你說的有理!”分析員破碎的瞳孔放大,無比肯定道“不過,你們還沒發現嗎,剛剛那些閱讀反應,其實就是情報!”
這是一個離奇的思路,但卻意外地有幾分合理。
埃蒙洛顧問催促道“那你倒是說啊,這些人的死里面有什么情報?”
“前面幾個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死的慘,但是最新這個不一樣,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分析員抓著下巴若有所思,突然說出了一個詞“界限消失了。”
“什么?!”
分析員指著肉瘤說“看見沒有,人體里面的界限沒有了,手就是腳,腳就是手,肢體器官真正意義上融為了一體,肉瘤?不,這是一體人啊,哈哈,雖然說本來也是一體的!
“一體……”埃蒙洛顧問頭皮發麻,所以《莊周夢蝶》里面是取消□□界限,讓□□融為一體的知識?這也太詭異了吧,肉瘤這東西連腦子都沒了,還學個什么知識?
總不可能要學知識,必先變肉瘤吧。這根本就是殺人知識!
“啊,你們別誤會啊,這些閱讀反應不一定等于《莊周夢蝶》的真正知識。該怎么說好呢,如果文本里面的真正知識是相當高層次的知識,那么它肯定會有很多附庸的知識。想象一下知識體系的構建,肯定是大知識帶著很多小知識,層層下去,構成知識結構。所以說,‘變成’肉瘤只是一個小知識在外的反應!
分析員振振有詞,又道“我們可以通過收集小知識,盡可能地還原出它們背后的大知識。另外,我們還可以同步體會知識本身的奧妙!
“你倒是真說出了一個方法論!卑C陕孱檰柌坏貌徽J真思考,有時候瘋子才更能掌握真理。
“所以關鍵就在這里,各位你們再看看這個肉瘤,”分析員指著肉瘤,“界限,人體沒有了界限,如何我們引申到其他東西,比如人的情欲?悲傷等于痛苦,苦悶等于快活,情欲是不是也能融為一體!
轟!聽到這段話的同時,所有人的大腦都被爆破了,好像有人在他們之中點燃了連環炸彈,專炸邊界的東西,比如器官邊界,甚至是細胞膜。部分人跪在地上瘋狂嘔吐,部分人哭嚎的同時狂笑。分析員的話宛若撕碎了他們腦中還有物質上各種界限,攪亂他們的生命規律。
太瘋狂了,這又是什么瘋狂知識!
“當人開始思考的時候,人就會對事物學會分類,隨著文明的發展,人類會更加細分,結果是東西越來越多了,區別越來越多了;叵胍幌拢銈兊囊庾R誕生之前,是不是模模糊糊的黑暗?走出黑暗后,光明的世界照出了事物的差別,我們看見了自己的眼睛耳朵等東西,開始區分這些東西形狀、作用等屬性,再當我們進一步挖掘的時候,器官的解剖圖出來了,更細更精確的人體機制出來了,什么東西有用,什么東西沒用,也被我們劃分的一清二楚!”
分析員語速極快,放炮般喊出了這些言論。
埃蒙洛顧問想阻止都來不及了,分析員的話形成了恐怖的語言沖擊,瘋狂引爆全場,整個基地都翻轉了!全方位多層次的翻轉了!
有人上下顛倒,渾身的器官都移了位置,有人分明上半身還活著,下半身就開始腐朽了,慘叫聲與狂笑聲同時充斥著整個空間,瘋狂浸入到了點點滴滴。
壽命有限?打破!雙性有別?打破!誰有用誰無用?全部抹除就不用再討論了!對對對,全部打破!沒有不能打破的界限!
畫面加倍瘋狂,更離奇的事情發生了,有人摔了一跤,竟嵌進了地板上,跟地板成了一體,有人一動不動只是呼吸而已,竟被迫與空氣同化,人體不斷揮發成氣體!到處都是扭曲不堪的畫面,人無人型,一切都亂套了!
事物的界限習以為常,消失之后竟然這么可怕,埃蒙洛顧問目睹這滿眼的扭曲,萌生瘋狂想法,直接出手殺了全場發生異變的人。
而分析員突然尖叫起來,嘶吼道“看啊,是它!我看到它了,它是去界!啊啊好瘋狂好刺激!在它面前一切區分都沒有意義了!”說著,分析員突然瞪向埃蒙洛顧問,憤怒道“你口口聲聲說人類有界,認知有界,可是你看到沒有,沒有!界限是什么?不存在!”
埃蒙洛顧問心頭猛抽,好像被萬鈞巨雷同時擊中了頭頂,當場吐血,身體劇顫。
“胡說…扯談!”
而他話音剛落,眼前的畫面居然翻轉了,全場死絕,而分析員后腦又長出了蝴蝶!
原來分析員一直都是后腦長蝴蝶的樣子,剛剛發生的事情既真實又不真實,而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完全陷入了幻覺!任由對方擺布!
對、對啊,外界的電話一直沒有接通,豈不是說明基地已經幻覺化了嗎?
埃蒙洛顧問茫然又驚恐,有生以來第一次這么憋屈和無助,根本想不到打破現狀的對策。
分析員也早就死了,看這個狀態八成只剩下了閱讀知識,人死了,知識居然還在運作!
自己從尸體口中聽到的,之前可能是作者不詳操縱它說的,而剛剛就應該是尸體自己說的。
然而就在這里,埃蒙洛顧問低頭一看,竟見自己的手臂上長滿了蝴蝶,不不!準確的是,是他的身體一顆顆地變成了蝴蝶!
他與蝴蝶之間的界限居然也被打破了。
“啊啊。
水罐上,蝴蝶化人,出現了一個幽藍的人形身影。
他坐在水罐邊,托腮觀察著他們的舉動。
“物化,要小心!
邢遠在《莊周夢蝶》的翻譯上,采取了一個策略,說簡單,確實簡單,只有兩部分而已。第一部分,莊子夢見了蝴蝶,第二部分,莊子分不清,是自己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自己。沒有文筆,沒有修辭,只有敘事和關于事件的兩個思考。
但這個翻譯并不容易,他思考了很久,才決定抽離出這兩個內容,把其他的都刪減了。
“《莊周夢蝶》其實有很多翻譯版本,有些版本會增加內容,力求把這個事件更加故事化、寓言化。”基于不同的翻譯考慮,譯者采取的方法也不一樣。
而邢遠選擇的是刪減,刪減了“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等環節,只留下了“昔者莊周夢為胡蝶,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此前,他采取的手段是盡可能地豐富,但現在他是盡可能簡短,只取最關鍵的部分,把議論刪除了。
為什么要刪議論呢?一方面是因為,最初的文本未必有這些話,據說可能是后人加上去的,一方面是因為,這兩組議論堵住了故事本身的更多意義,不直接揭露答案的寓言,更有讀解的空間。
邢遠的做法是為了還原故事最本質最豐富最神秘的狀態。
“而且……‘物化’這個說法其實有幾重意義,物化聽起來是人成了物,但實際上,具體在《莊周夢蝶》里面,應該說,人成了動物,動物化!
“動物”跟“物”,差別極大,一個有生命有意識可能有自我,一個無生命無意識無自我一切無,兩個說法差遠了,理解起來也完全不一樣。
這些人全軍覆沒,就是因為解讀到了一切皆無的“物”,進入了自我毀滅。
“讀錯了就要……付出代價嗎。”埃蒙洛顧問癱死在地板上,全身上下幾乎全部化作了蝴蝶,只剩下殘破的腦袋。
“不是解讀錯了,應該說,解讀進入了死路,一條一不小心就會自我消滅的路。”
幽藍的身影笑著說。
“讀解路線……走偏了嗎。”這時,分析員只剩閱讀知識的尸體動了動,視線空蕩蕩地投向對方。
幽藍的身影道“你的思路是對的,讀解文本確實需要情報輔助,還原出它的真正面貌,但不是必須的!
忽地,幽藍的身影落下地面,躬身,抬手像拎布一樣,拎起了分析員的身體。
“你們的文化呢,你們的文化在哪里,不能用你們的東西來解釋試試嗎,不能讓我……看看嗎!
泛著幽藍光暈的黑眸盯著尸骸,他發出溫和而致命的提問。
一句話而已,不帶任何非凡力量,幾乎擊碎了埃蒙洛顧問,令他陷入絕望。
作者不詳瘋子……簡直是求知欲的瘋狂化身!
然而與他對比,分析員卻暴露出了瘋狂的一面,尸骸興奮得躍起,露出過度的興奮。
“您說的對!”
緊接著,分析員居然口吐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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