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不見,  朋友們依然如故，真是太好了。

        邢遠自然加入了鄰居們的集體賞花活動。四年前，他對鄰居們的說辭是，自己將離開羅爾城,  不知道會不會再過來。

        這一次又是突然穿越,  自己沒來得及準備一些特產(chǎn)，實在遺憾。

        果不其然,  房東說出了邢遠的穿越原因。

        “是又有新問題了嗎。”

        邢遠點頭,  坐在桃樹下,  仰著天,  眼里映著羅爾城絢爛的天空。

        “是的。”繼本科論文,  碩士論文也遇到了難題。

        “不過,  最重要的是，我也很想念大家。”

        房東笑了，好似對回答頗為滿意。

        “而且，我剛好……記起了跟莎布女士的約定。我的家人都說,  既然是答應的事情,  自然就要應約。”

        “這樣嗎……”房東轉眸,  觀察了會,  聲音稍微放低問：“這一次，你的家人們,  有沒有跟過來？”

        在場鄰居幾乎都豎起了耳,  地上黑霧翻騰,  各樣扭曲的肢體交織,  盡是無法明狀的褻瀆姿態(tài),  若讓人看見,  必然會理智崩壞,  瘋狂到當場自相吃食。

        絢爛美麗的桃花景也沒能掩蓋祂們的瘋狂。

        邢遠頓了頓，摸著頷線做出思考狀，意味不明道：“不好說。”

        空氣凝固了幾秒，空間好似被減速了。

        這時，格赫羅斯掃了周圍一眼，尤其針對性地瞪了一眼房東，轉而變臉，笑容燦燦地看向思念多時的好友。

        “別聊這些，今天天氣這么好，剛好你回來了，我真的很高興。”說著，祂興沖沖地走來，手上拿出四年前未能制作出來的各種“夢幻”樂器。

        邢遠一看，眼神當即亮了。

        猶記得當年玩笑一般討論過樂器的話題，沒想到對方放在了心上，根據(jù)著自己的模糊描述四年來不斷嘗試還原制作。

        心中感動，邢遠接過樂器，話匣子一下打開了。

        宴會持續(xù)了整個下午，直到太陽下山都沒有結束，因為星空太燦爛，地面盡是光輝，黑暗反而無所遁形。快到半夜，宴會才結束，街坊們紛紛告別。

        邢遠來到了許久未見的房子。屋子里面的擺設依舊，幾乎沒有動過，不像是經(jīng)過了四年的無人期，時間好像停在了四年前，連廚房的水漬都是離開前的模樣。

        這不奇怪，邢遠已經(jīng)免疫了這些情況，開始忙活著整理。又是突然穿越，不知道又會是什么時候回去，做好長期生活的準備是當然的。

        “我也剛好需要一段閑余的時間。”

        他一邊自語，一邊確認著地下室的抄書和雕像。差不多了之后，他才走回地面，在書房休息了一會。

        晚上時間11點21，已經(jīng)是睡覺的時間了，但今天他意外地不怎么有睡意，繼續(xù)翻出了異界版電腦，憑著記憶，打開了論壇。

        “大家這四年來怎么樣了呢。”

        他正要慢慢了解情況，結果開頭就看見了關于自己的一系列帖子。

        【求助：有誰能進入逢魔街嗎？】

        【新歷史的開啟！今天將是人類歷史的新紀元！】

        諸如此類的帖子數(shù)不勝數(shù)，比起當年，夸張程度有過之而不及。

        想起自己最初以為異界朋友是電信詐騙或是精神病……倒也不完全是自己的問題，實屬太難以置信了。當然，主要還是自己沒怎么關心吧。

        邢遠慢慢滑過帖子，速度極快地過濾著眼里的信息，篩選稍微有內(nèi)容的帖子。

        此時黑字突然出現(xiàn)：【歡

        迎您】

        邢遠抬眸，平靜道：“我該如何稱呼你呢，星球的意志先生？”

        黑字卡了幾秒，沒有做多余的掩藏，直接承認道：【是的，我是】

        它本質(zhì)是信息，之所以會以漢字的形式表現(xiàn)自己，是因為邢遠最熟悉漢字，換其他人看，也會是他們最熟悉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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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它是什么，其實邢遠早就有猜測，尤其是之前翻譯《莊周夢蝶》，用異界朋友的“思”修補他們的天空時。當時，邢遠親手觸摸到了星球的象，感受到了星球的本源力量。

        好巧不巧，跟黑字的力量是完全一致的，所以答案不言自明。

        既然有光明神這樣的恒星自然神，那么腳下的星球自然也會有一個神。

        至于祂為什么會出現(xiàn)，且時不時提示自己，答案也不言自明——星球渴望著改變。

        祂想要被拯救，或者……至少改變現(xiàn)狀。

        【生存還是毀滅，是一個問題，而我想把這個問題，交給外鄉(xiāng)的你】

        “承擔不起，”邢遠搖頭，“人的命運都在自己手里，也許會受影響，但最終決定還是自己。”

        【是的】祂語氣復雜，透著幾分無可奈何，然后道：【您說的是】

        【命運由過去構成，而未來由自由意志編寫】

        就像算命，算過去是在既有答案的庫里找線索，而算未來只能根據(jù)線索推演。

        【我真的非常感謝您】

        又聊了一會，黑字隱去。

        邢遠沉默了半響，繼續(xù)看回帖子，剛巧看到畫家先生討論著【八卦】。他掃過前面的帖子，很快知道他們的討論核心問題。

        “大家很好奇這個知識嗎。”

        邢遠思考了片刻，視線落在筆記本上，考慮著要不要重操舊業(yè)，繼續(xù)翻譯工作。

        古者圣人不傳知識，不傳文書，最多口傳，而且還是1對1口傳，不予六耳。隱秘文化總是點到為止，不會多說，更不會直接給答案，因此容易被認為故弄玄虛，吊人胃口等等，但他們只能如此。原因之一，是因為他們不能奪走別人通往玄秘的過程，所以，只能是“妙不可言”。

        概念、邏輯等思想寶藏，從別人那里得到，與自己思考出來，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途徑。

        這也是所謂“先天”與“后天”的區(qū)別。打個比方說，做數(shù)學題，自己做覺得難，翻開答案一看，恍然大悟，便抄寫過程，但那不意味著真正懂了。總是給答案，會形成依賴性。

        其次……更是因為針對不同人，道也有不同的針對性，說給一人的法，并不適用第二人。還有……很多原因，其中的道理，《封神演義》、《西游記》等大眾向書籍也已經(jīng)講透了。

        誠然……無可奈何。

        四年前，邢遠并沒有這個意識，回去后反省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許在異界將“道”展現(xiàn)得太顯了。

        自己走之后的文本加密，正是為此進行的玄理修補。

        本該如此。

        “就算我想多說什么，多做解釋也……”

        邢遠執(zhí)筆的動作停止，眸光幽幽，回憶著過去，構思著未來。

        “這里發(fā)生的事情，并不是偶然，包括各種細節(jié)，皆是有意為之。文學作品中，浪漫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互為表里，因現(xiàn)實過于殘酷而追求文學上的浪漫，因現(xiàn)實過于荒誕而追求文學上的合理。大家對知識的追求，多是出于苦難的現(xiàn)實。”

        “不過，也有人純粹是求知識，求真理。”

        只要是人，應該都曾在有限的生之中，思考過關于自己

        這個人的真相。不是人類這個種群的真相，單指自己這一個體的真相。那么，又是何種的內(nèi)容，構成自己的真相呢。

        真相、真理，不為任何事物、任何解釋所動搖，必然有答案，有著至為殘酷的絕對性。

        “我……最多是給到一些線索。”

        邢遠想到這里，眼神柔和了些許。

        自己還要繼續(xù)學習，這一次來，希望又能學有所成。想著，他手中的筆開始動了。

        “信愿行。”

        “即使知【道】，沒有這三者，也沒有意義。”

        “那么……下一本我該翻譯什么呢。”

        筆尖寫下無數(shù)莊嚴文字，最終停在了某個書名。

        “開始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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