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怎么不喝藥？”

        紫蘿猶豫了一下，還是張開了嘴，乖乖的接受了母親的喂藥。

        雖然已經告過別了……小姑娘握緊自己的掌心像是還能感受得到，那份曾經包裹住自己小手的大手，干燥溫熱。

        藥效漸漸發揮之后，紫蘿在如潮水般涌來的睡意中睡去。胡瀾抱起嬌小的女兒上了馬車。

        從唐家集到成都府的莫家堡芙蓉山莊，夜晚不趕路，馬車要走將近兩天的時間。

        路途遙遠，免不了顛簸，胡瀾在紫蘿的藥里加了幾味安神的藥物，好讓女兒路上休息的好一些。

        “小凡，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

        葉凡其實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收拾的，他本就孑然一身。除了這些天胡瀾給他裁剪的一些新衣裳和一些零花錢，他什么都沒有。收拾起來自然也快的很。

        “那走吧。”

        澤路把他抱上馬車，馬車里布置的很舒適，墊了許多軟墊。所有東西都被整齊的堆放在了一遍，胡瀾和紫蘿已經在里面了。

        看紫蘿抱著自己的小熊貓睡著了。葉凡下意識放輕了手腳，只在門口處窩了下來。

        倒是胡瀾注意到了，招招手，讓他坐到一邊。

        “阿蘿剛剛喝了藥，這會兒睡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小凡你不用拘謹。”

        “嗯。”葉凡有些不好意思撓撓臉，目光不自覺落到了紫蘿睡著的小臉上，突然就安心了下來。

        胡瀾拍拍葉凡，這孩子是個懂事的，就是有些過于拘束了。

        從丈夫那知道葉凡是從江南一帶被拐賣到蜀地的，胡瀾也曾想著手替葉凡尋一尋他的家人。只是一來阿蘿的身體緩不得，二是葉凡每次提到自己的家人都會沉默以對，得不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所以也只能將這件事壓后了。

        這次回成都府再看看情況吧。

        “駕。”

        澤路揚鞭，駕駛著馬車踏著僻靜的官道漸漸遠離了唐家集。

        “夫人。”

        “嗯，把這些東西先清理出去吧。”

        胡琳細心的吩咐著下人將院子打掃了出來，莫楓跟在胡琳身邊陪著她：“娘，阿蘿什么時候來呀！她好久沒來了，我好想她！前些日子，父親給我做了一只風箏，等阿蘿來了，我帶她去山場放風箏您覺得怎么樣！”

        上一次見到阿蘿還是去年的中秋節了，以往紫蘿一家常常會來芙蓉山莊小住，可今年不知為何一直沒來，莫楓很是想念紫蘿。

        山莊里和她同齡的孩子很少，又敬別著她大小姐的身份。這會兒知道了紫蘿要來頓時高興的像只小雀鳥，嘰嘰喳喳的圍著自己的母親：“還有弟弟，阿蘿一定會喜歡小雨的……”

        “楓兒，”胡琳溫柔的摸了摸莫楓的腦袋，打斷了莫楓興奮的計劃，目光中露出一抹難色，又很快掩蓋了過去，是她不好，忘了莫楓還一直惦記著紫蘿，“阿蘿這次來是來養病的。”

        “阿蘿病了！？”莫楓聞言一愣，她怎么不知道？

        怪不得，阿蘿一直不來……

        “那阿蘿沒事吧，會不會很嚴重？”莫楓秀眉頓時皺在了一起，先前她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

        “阿蘿眼睛受了些影響，暫時看不見了，所以楓兒，你要好好照顧阿蘿知道嗎？”胡琳把莫楓摟進懷里，“等阿蘿好了，娘親帶你們下江南游玩，好不好。”

        “我知道了娘！”

        莫楓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對她來說紫蘿能來她就很高興了。而且他們芙蓉山莊的藥膳聞名整個巴蜀，肯定能讓阿蘿很快好起來的！

        “乖。”

        胡琳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又因為莫楓的聽話寬慰的很。

        哄走莫楓，胡琳吩咐好下人整理出蘭亭小筑，往外走正好碰到回來的莫天藍，笑著迎了上去。

        “夫君。”

        莫天藍看到胡琳，皺著的眉頭頓時舒展了開來：“你剛出月子，這些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是，怎么又不放心。”

        胡琳忍不住紅了臉，露出了小女兒家的嬌態：“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嘛。”

        這門親事是她父親做的主，她那時經歷了一些事心如死灰，嫁給誰不是嫁，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只是嫁過來之后，胡琳才發現和她原先想的不一樣。

        莫家堡是先秦墨家的后裔，先祖又曾是漢王的門客，底蘊深厚，卻崇尚墨家思想，與外界交流不多，堡中幾乎沒有外姓。一直是個神秘存在，卻也免不了給人一種孤僻古板的印象。

        和早年就拜入萬花谷門下的姐姐一樣，她從小就有個女俠夢，渴望執劍闖蕩江湖。自然覺得與那刻板的世家深宅格格不入。

        但實際上莫天藍很尊重她，也很體貼她。并沒有她想的那些規矩繁多，不僅經常帶她一起遍訪名川大山，還耐心的給她講解傳承下來墨家文化的。

        莫天藍各方面的品行都深深的打動了胡琳，在有了他們的第一個女兒莫楓之后，兩人的關系更是融洽，現在更是有了他們的第一個兒子莫雨。

        “等阿姐來了，我也希望他們能住的舒服一些，這一年他們沒少為阿蘿的事情操心。”胡琳垂下眼簾，阿蘿要比楓兒年長兩歲，乖巧懂事很招人喜歡。她跟阿姐從小關系親近，阿蘿就是她的半個女兒。

        莫天藍年輕的時候也曾因為好奇神秘的苗疆蠱術，慕名前往過。是以后來娶了胡琳之后，跟胡瀾澤路也很聊得來。紫蘿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若能幫得上忙自然義不容辭。

        只是這公冶家……

        “夫君……”

        “無妨，我心里有數。”

        莫天藍拍拍胡琳的手安撫了一句，心里卻忍不住嘆了口氣。當年蔓蘿山莊，公冶一族慘遭屠戮，只余公冶兩姐妹生還，起因便是這蝶蕊巨木。

        只是那些人翻遍了蔓蘿山莊也沒有找到那蝶蕊巨木的蹤跡，而莫天藍也沒想到公冶菱利用與芙蓉山莊的世交關系嫁給他，卻是為了報復。

        他自問當年沒有什么對不起公冶菱的地方，一直以來相敬如賓。她卻狠得下心給他下毒，盜走了莫家傳承的半幅漢王藏寶圖，還帶走了他們唯一的女兒莫蕾……

        若說不恨又怎么可能！

        這次倒是早就隱居了的公冶菡主動聯系了他。

        如果不是事關紫蘿性命，莫天藍是斷不會同意的。誰知道這又是不是公冶姐妹的陰謀。

        當年公冶菱的背叛直接導致了他父母，莫家老莊主夫婦的殞命，如果不是他當時正好在外訪友絆住了腳步，整個莫家怕是都不復存在了。

        這些年他一直沒有放棄去查公冶菱還有他那可憐的大女兒的下落。

        也是猶豫了很久，莫天藍才同意帶紫蘿去見她。

        公冶菡說了，只有看過了紫蘿的情況，她才會給他答復。

        莫天藍頗通醫術，在澤路的傳信中得知紫蘿的毒已經變成混毒之后，就知道已經是窮途末路了。他沒有辦法用紫蘿的性命去賭能從蔓蘿山莊找到那傳說中的蝶蕊巨木。

        公冶菡的來信便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公冶菡這些年從不過問外事，想來也不會無緣無故對阿蘿這么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莫天藍嘆了一口氣，莫家的人一直在盯著公冶菡的動向，也是擔心公冶菱會聯系她。

        “但愿如此。”

        唐無樂很用心的在做那支發簪，或許他自己不覺得，但在唐無尋看來，那可能是他第一次見到唐無樂在一件事上那么認真。

        普普通通的寶石在唐無樂的雕琢下化成了兩只栩栩如生，晶瑩剔透的蝴蝶。

        “她已經走了吧，這東西還有做出來的必要嗎？”

        唐無尋故意用一種隨意的口吻說出來，像是不經意間提起。他也摸不準，想試試唐無樂的態度。

        昨晚紫蘿一家就像唐門提起了辭行，小婉的身體已經沒有什么大礙，接下來的事情唐門的藥師就能完成。胡瀾和澤路也就沒有了繼續留在這里的必要。

        唐無尋也是剛知道不久，澤路和胡瀾的女兒紫蘿，病得很嚴重。而他們似乎尋找到了醫治的方法，突然地就辭了行。

        以至于，唐無樂的這份禮物也注定了要壓在箱底。

        “沒什么，善始善終嘛。”

        唐無樂輕輕撫了撫成品，精致的簪身每一處都是他親手打造。他花了整整十二天的時間。

        寶石是阿蘿被毀壞的發冠上取下來的，倒不是說找不到更上等的品質，只是唐無樂記得聽到發冠被毀時小姑娘臉上的失落。

        他知道阿蘿遲早要離開，可沒想到還是沒能趕得上將這個禮物送給她。

        那種無法言喻的失落讓唐無樂有些無所適從，又不甚明白究竟是因為什么。

        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使心里清楚阿蘿可能再也不會收到這份禮物了，唐無樂還是堅持，一絲不茍的完成了它。

        然后，小心的珍藏了起來。

        唐無樂將錦盒放入機關柜，以后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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