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

        紫蘿跟著爺爺艾黎一起，給站在仙蹤林總壇的魔剎羅執(zhí)禮。執(zhí)完禮，紫蘿復(fù)又拜見了站在魔剎羅左側(cè)的左長老烏蒙貴。

        雖然在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六年前自己蠱毒發(fā)作的最后階段，可是這六年來的世事并不會因為她凍結(jié)的時間而停止變換。

        而紫蘿也算是因禍得福，公冶家的植株之術(shù)在保住了她性命的同時，也給予了她足夠的時間去融合了三世噬心蠱并孵化了金蟾蠱，讓她擁有了屬于自己的蠱獸玉蟾。

        這在五仙教的歷史上都是史無前例的，就連魔剎羅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三世噬心蠱是苗疆部落傳承下來的最稀有特殊的蠱毒之一，也是修煉五仙教《毒經(jīng)》中上乘秘法三世噬心訣的先決條件。只有融合了三世噬心蠱才有資格開啟秘法的修行。

        只是在三世噬心蠱在苗疆流傳至今，能駕馭它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根本抗不住狂暴的蠱毒。上一個修煉三世噬心訣成功的還是五仙教的死敵，香巫教的一位“金香”級別長老。

        這位“金香”長老憑著這一手噬心之毒與三世噬心蠱可保施術(shù)者三次重傷不死的特性，在最后決戰(zhàn)中給五仙教造成了不小的麻煩。當(dāng)代教主魔剎羅聯(lián)合了三位圣使才成功擊殺了他。

        也是這場戰(zhàn)役直接導(dǎo)致了上代玉蟾使，如今五仙教左護(hù)法烏蒙貴的親弟弟烏緹夜和上代天蛛使風(fēng)陌的死亡，其他死在那位長老受傷的五仙教弟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是以在紫蘿成功融合三世噬心蠱之后，就連魔剎羅也不得不重視起來，若是這孩子能成長起來，對五仙教來說絕對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助力。這一次召集護(hù)法和所有的圣使，也是為了正式的宣告這件事情。

        讓人沒想到的是，烏蒙貴突然開口了：“這孩子既然是玉蟾一脈傳人，又要修習(xí)教中秘術(shù)，不若就讓她跟在我身邊學(xué)習(xí)吧。這些年來，我對三世噬心訣也頗有研究。”

        烏蒙貴此言一出，以靈蛇使身份站在首位的瑪索一驚，驚訝的看向了面色平靜的父親。

        作為上上代玉蟾使，烏蒙貴確實有資格教導(dǎo)紫蘿。上代玉蟾使烏緹夜死在那位“金香”長老手中之后，烏蒙貴和烏靈風(fēng)悲痛欲絕之余，更是對那位“金香”長老恨之入骨，自責(zé)之余也投入了大心力去研究讓烏緹夜慘死的三世噬心蠱。

        可是瑪索卻覺得事情并不這么簡單。自從叔叔死后，父親和姑母就變得越來越的偏激。

        更是因為父親的父母死于漢人手中，所以父親和姑母一直對所有漢人都恨之入骨。這些年來一直的想要壯大自己的力量，是教中激進(jìn)派的代表。

        相對的右長老艾黎一脈則是認(rèn)為不應(yīng)該一味的否定，固步自封，中原武林有許多值得學(xué)習(xí)的地方。

        再者紫蘿的母親便是個漢家女子。當(dāng)初身為五仙教大祭司的澤路想娶胡瀾的時候，父親一派就極力反對。最后還是教主力排眾議同意了那門婚事。

        這個時候父親卻說要做紫蘿的師父？

        不是瑪索不信任自己的父親，正是因為了解，所以覺得太反常了。

        魔剎羅和艾黎顯然也沒有想到烏蒙貴會直接開口。

        紫蘿不敢說話，看看爺爺又看看魔剎羅身邊的烏蒙貴。有些害怕的抓住了艾黎的手，左長老明明根本不喜歡她，還很討厭她。

        大巫醫(yī)烏靈風(fēng)以前甚至還當(dāng)面叫過她小雜種。

        “關(guān)于這件事，阿蘿年紀(jì)尚幼，還是個孩子，身體也還沒有完全恢復(fù)不著急。等她再長大些也不著急。就讓她先跟在艾黎長老身邊幾年，由鳳瑤從旁指導(dǎo)吧。”

        魔剎羅輕描淡寫的堵了回去，絕口不提紫蘿雖然只有幼童的外表，卻已經(jīng)十四歲了。

        烏蒙貴沒有再多說什么，大多數(shù)時候，對于魔剎羅得決定他都會順從。作為一個極端的激進(jìn)分子的同時，烏蒙貴一直是一個忠誠的教主擁護(hù)者。

        “是。”

        瑪索看著鳳瑤出列領(lǐng)命，心下松了一口氣。

        她心底藏了一個秘密。而這個沒有辦法說出來的秘密讓她每次在見到紫蘿時都愧疚難當(dāng)——紫蘿出事的那天，她在樹屋外看到了自己的姑母烏靈風(fēng)。

        再后來就紫蘿就能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蠱毒排異反應(yīng)。瑪索不敢深究這其中究竟有何關(guān)聯(lián)。

        一邊是無辜的孩子，一邊是一直疼愛她撫養(yǎng)她長大的姑母。無論哪一個，瑪索都無法做出抉擇。

        好在，阿蘿是活了下來。

        鳳瑤看向紫蘿，彎彎眉眼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小姑娘按捺住雀躍的心情，勉強(qiáng)不讓自己的興奮那么明顯。

        鳳瑤姐姐和她的關(guān)系一向很好，以前就對她照顧頗多。跟著鳳瑤學(xué)習(xí)而不是烏蒙貴，對紫蘿來說是一件非常讓她高興的事情。

        “爺爺，我有點怕左長老……”

        一直到走出仙蹤林，紫蘿才松了一口氣，從守衛(wèi)那接回了自己的玉蟾二呱，頂回頭上。有些委屈的和艾黎抱怨。就連頭頂?shù)男』�顫著葉子，耷拉著花瓣像是在附和自己的說法。

        她害怕左長老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只是一件有價值的東西，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種審視的眼神讓她毛骨悚然。

        “還是教主好，讓我跟著鳳瑤姐姐……”

        相比起脾氣古怪的左長老，紫蘿倒是覺得在教眾面前總是看起來冷冰冰的很是威嚴(yán)，讓人敬畏的魔剎羅，私底下卻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紫蘿回來的第一天，魔剎羅就來看過她。

        對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右護(hù)法艾黎，魔剎羅也一直很倚重也很尊敬。當(dāng)年紫蘿父母的能夠順利成婚，身為教主的魔剎羅沒少提供幫助，一力壓下了教中仇視中原派激進(jìn)弟子的聲音，才有了后來的紫蘿。

        艾黎拍拍小姑娘的后腦勺沒說話，小孩子的感受總是最直觀的。

        他要比烏蒙貴年長一輪，也算是看著魔剎羅和烏蒙貴那一代人長大的，他們也曾經(jīng)是最親密無間的伙伴，如今卻貌合神離。

        玉蟾一脈多多少少繼承了玉蟾的特性，素來秉性溫厚善良，烏蒙貴也不例外。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偏激的思想與膨脹的野心已經(jīng)讓他漸漸迷失了本性。

        有些行事甚至已經(jīng)觸犯到了教中的底線。

        “這件事不著急，先回去見你娘吧，她有話要和你說。”艾黎不想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

        他本是老來得子，又是獨子。到了阿蘿這一代就這么一棵小苗苗，還多災(zāi)多難的。艾黎不在乎紫蘿有沒有太大的成就，這孩子以后能平平安安的，他就心滿意足了。

        阿娘……紫蘿抿了抿唇，點點頭。

        這些天里在公冶菡和艾黎的幫助下，紫蘿的身體恢復(fù)了不少。雖說沒有好完全，卻也要比最開始連只土撥鼠都能把她撞倒的虛弱好上了很多。

        “阿蘿，這次去芙蓉山莊好好陪陪你琳姨，知道嗎？”胡瀾不知道地多少次給紫蘿囑咐，“這些年她也很想你。她這些年……不容易。”

        “我知道的，阿娘。”

        尚未來的及慶祝新生，她就不得不先面對難以抗拒的分離。

        紫蘿輕輕捧住胡瀾的掌心，貼住自己的臉頰，露出了一個笑容。

        小凡……小楓兒……

        六年前紫蘿性命垂危，胡瀾和澤路一顆心全撲在了女兒身上，配合公冶菡施展植株之術(shù)。不免忽略了葉凡的情況，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葉凡已經(jīng)不見了。

        再去找，也無從找起。

        為此胡瀾自責(zé)了很久，如果她當(dāng)時能注意到那孩子的反常就好了。

        再后來就是小楓兒。那個她每次去都會追著問紫蘿情況的小侄女。她有那么多想去做的事情，好好的孩子，說沒就沒了……

        紫蘿乖乖的應(yīng)著，心里難受又不敢哭。在她的記憶里，小楓兒前不久還在跟她說話，一轉(zhuǎn)眼兒，怎么就只剩下了她

        一個人。

        “在芙蓉山莊要聽你琳姨的話，知道嗎？”

        “嗯。”

        看著紫蘿抱著毛絨絨的土撥鼠師父和公冶菡一起上了馬車駛出五仙教范圍，澤路和胡瀾攜手去樹堂見了艾黎。

        “我知道你們兩個舍不得阿蘿，可此事事關(guān)重大。”艾黎長老也知道這樣對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不公平，可是除了兩人，艾黎根本無法將這件事放心委派給別人。

        “父親無需多慮，我和阿瀾知道輕重。”

        如今教中權(quán)力傾軋分明，這些年左長老烏蒙貴野心膨脹的越來越大，一心想要擁立自己的女兒靈蛇使瑪索為下一任教主。

        瑪索在各個方向都很出挑，又有天賦，只可惜性子過于善良軟弱，就算成為教主也不過是成為烏蒙貴的傀儡罷了。以烏蒙貴漠視生命，偏激的性格和仇視漢人的做派，如果讓他掌控的教中大權(quán)，對五仙教來說絕對會是一場災(zāi)難。

        魔剎羅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才會將后手交與了她最信任的右長老艾黎。

        “你二人此去江南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能找到那個孩子不要輕舉妄動，先確定她的安全再做打算。”

        “是。”

        樹梢輕動，翩若驚鴻。

        “他們真的是這么說的？”烏蒙貴一手捏碎了手中的茶盞。

        “是，屬下親耳所聞。”

        “好，好，好的很啊。”烏蒙貴咬牙切齒，“那個賤人！她竟然還為那個漢家男人生下了那個賤種！枉我……阿玉，你做的很好。”

        “既然他們要去這江南，那就永遠(yuǎn)留在那里吧。”

        堂下人一僵：“左長老……？”

        “好了，阿玉，你去傳魑魅魍魎四人來見我。”

        “……是。”名為阿玉的女人，心慌意亂握緊了拳。

        怎么會這樣，左長老要直接對澤路和胡瀾夫婦下手嗎？

        ——書雁姐姐。

        小婉……

        瑪索看著有些失魂落魄離開的阿玉愣了一下，微微皺眉。阿玉是他父親兩年前就回來的苗女，據(jù)說父母都死在了漢人手里。這兩年父親一直對她倚重有加，甚至打算把她收為義女。

        她怎么這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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