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鬼會越來越多
茍盷強忍住想罵娘的沖動,按照易錚的吩咐裝作一切正常,繼續(xù)騎馬向前。
兩人繼續(xù)沿著安寧街一路向西行著,又是走了差不多一刻鐘后。
不光是茍盷這會兒已經(jīng)頭皮發(fā)麻起來,易錚心下也是隱隱生出些許不安。
和之前的情況一模一樣。
他們并沒能順利走出本來應該已經(jīng)走穿的安寧街。
周遭的景物、建筑,像是復刻一樣再次出現(xiàn)。
當鋪、酒樓、食肆,全都和之前出發(fā)的街口位置一模一樣。
不光是景物一樣。
原本在街上的那些行人, 也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一開始剛剛進入安寧街的時候,雖然街上行人很少,但在易錚的觀察之中,這些三三兩兩的行人,并未表現(xiàn)出任何不正常。
他們有笑著一邊走一邊說話的,有匆匆忙忙朝前走著的, 也有駐足和人攀談的。
雖然人少, 但一切和正常情況下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現(xiàn)在……
“怎……怎么辦易兄?我們還要繼續(xù)往前嗎?他……他們在看我們……”
茍盷強行在壓制著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 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著街道兩側。
一個又一個原本走動著的、攀談著的、說笑著的行人,現(xiàn)在全部停下了原本的一切動作,只是用麻木的表情和呆滯地眼神,怔怔地盯著易錚與茍盷二人。
他們的表情極盡詭異的同時,也透露出了一股死氣。
腐臭的味道,逐漸散布在整條安寧街。
茍盷注意到的情況,易錚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的心情愈發(fā)地沉重起來。
確定自己和茍盷陷入了那只鬼的域,是起初易錚就可以確定的。
而之所以讓茍盷和自己繼續(xù)保持正常朝前,這是因為他并不知道這只鬼的殺人規(guī)則是什么。在對于規(guī)律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保持著目前沒有觸發(fā)殺人條件的現(xiàn)狀,在易錚看來是最正確的選擇。
然而,眼下氣氛已經(jīng)逐漸變得詭異起來,易錚也不確定這樣繼續(xù)朝前走著, 是否還能算得上正確做法。
“再往前走走, 茍兄, 不要看這街上的任何人,不要用眼睛去注視它們。”
小聲吩咐之后, 易錚繼續(xù)騎馬朝前,茍盷惴惴不安地在一旁跟著。
又是一刻鐘過去。
再次重演上一次的一切后,易錚的余光之中,那些原本就一臉死氣的行人,這會兒已經(jīng)成了一具又一具活尸。
他們灰白的面色上盡是麻木與呆滯,已經(jīng)沒了任何面部表情,但卻仍舊在街道兩旁注視著易錚與茍盷。
他們不再有任何動作,但卻仍舊站立著在看著易錚二人。
“這些人,之前也不可能是正常的人,但一開始他們都是活著的,這毫無疑問。”
“不過現(xiàn)在卻是死了……伴隨著我們一路往前的過程中,逐漸一點一點死去,成了活尸。”
“有沒有可能……這些人就是失蹤的那些人中的一部分?在這只鬼的某種能力下,他們失去了自己的思維或是記憶,他們并不知道自己處于不正常的情況之中。”
“而一旦外來者進入這只鬼的域里,若是外來者并未駐足停下,裝作一切正常一路往前走,他們便會漸漸死亡?”
關于眼下發(fā)生的一切,易錚能夠從中剝離出來的線索, 實在太少。
而根據(jù)這有限的線索要想推測出某種規(guī)律,更是根本不可能。
易錚能知道的, 僅僅是如果繼續(xù)沿著這條沒有盡頭的安寧街繼續(xù)走下去,那么這些行人最終恐怕會化為累累白骨,而他跟茍盷會怎樣,就連他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已經(jīng)跟厲鬼打過多次交道的易錚,雖然沒有摸出生路是什么,但卻是已經(jīng)知道必死條件中的一個。
“絕對不能和這些人正面對視。”
“正常情況下,外邊的人誤打誤撞進入了域,等察覺到不對,怕是下意識就會想著去和這些行人問情況,從而看向這些人……”
“按照厲鬼的殺人邏輯,如果一切都按照它給人鋪好的行為模式去走,絕對是必死無疑的。”
易錚盡量理智地思索一切時。
騎在馬上的茍盷,連小腿都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地打著哆嗦。
壓抑的氣氛,早就已經(jīng)充斥了他的心間。
然而他現(xiàn)在能做的,也僅僅是遵從易錚的吩咐,沒有去看街道兩旁的那些行人。
茍盷不安地用手捶了一下自己哆嗦的小腿,隨后用很小的聲音問道:“易兄……我們還要繼續(xù)往前嗎?”
聽出茍盷的不安,易錚瞥了一眼余光中的那些人。
他們的身體,已經(jīng)在剛剛前行的這一段距離中,布滿了不知從何而來的蠅蛆,這些蛆蟲爬在他們的身上、臉上,咬食著他們已經(jīng)腐敗的肉,穿進他們的眼眶,啃咬著能見到的一切。
然而就算是這樣,這些人也依舊在盯著易錚和茍盷。
“注視他們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而如果不理會他們,繼續(xù)朝前走,他們徹底化為枯骨之后,會不會有所動作還尚未可知。”
“現(xiàn)在的情況下,繼續(xù)朝前裝作無事發(fā)生,很明顯不是生路。”
易錚心中想過這些,瞥了一眼四周的建筑。
“感覺需要再等等……在他們即將被啃食成骨頭的時候,進這些建筑躲避試試。”
盡管易錚并不認為在目前情況下進這安寧街的建筑會是什么好法子,可在目前有用線索不多的情況下,這已經(jīng)是目前的最優(yōu)解了。
他正準備讓茍盷待會兒看自己眼色行動,還未開口時。
就像是一盞燭火突然被熄滅一樣,原本尚有些余暉,仍然算得上亮堂的天,在一瞬間便化為了黑夜。
無星也無月的漆黑一片中,一陣陰森涼風,吹打在易錚和茍盷身上。
下一刻,原本安穩(wěn)的兩匹馬,因為這突然而來的情況受驚。
易錚在感知到馬匹受驚的一瞬,便已縱身跳下了馬,順帶直接將茍盷從馬背上拽了下來。
茍盷驚恐地聽著受驚的馬匹逐漸朝遠處奔走的聲音,心跳的速度一瞬間變得像是要擠出胸腔。
“易兄,太暗了,我看不到你,你在我后邊嗎?”
茍盷下意識轉身朝后方摸去,但卻摸了個空。
他頭皮發(fā)麻地吸了口氣,小聲喚道:“易兄?”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手冰涼徹骨,寒意瞬間沿著肩膀浸入茍盷心間。
茍盷心里一“咯噔”后,跨間瞬間傳來暖流。
很明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并不是易錚的。
那會是誰的呢?
易錚遭遇過數(shù)次厲鬼。
茍盷同樣也遭遇過數(shù)次厲鬼。
害怕歸害怕,但相對有些經(jīng)驗的他,還是第一時間努力在讓自己冷靜。
“冷靜?”
“冷靜個屁啊!”
“這他媽有只鬼抓我我冷靜尼瑪呢!”
“我扌喿尼瑪?shù)模L一邊去!”
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冷靜不下來的茍盷,直接背對著身后那東西朝后邊踢了一腳。
他這一腳踢出,還真取得了一定效果。
起碼那只冰寒無比的手,已經(jīng)離開了他的肩膀。
然而逃過一劫的他,現(xiàn)在壓根沒心思慶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四下黢黑的情況下,頭皮發(fā)麻到了極致的茍盷,一邊小聲喚著“易錚”的名字,一邊在完全沒有視野的情況下小心翼翼用手探著周圍。
就在他如無頭蒼蠅般快步朝完全不知道方向的地方摸索而去的時候。
一只手,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肩膀。
不過這一次。
手是熱乎的。
“茍兄,我在這,小聲說話。”
聽到熟悉的聲音,茍盷總算是松了口氣,小聲開口道:“易兄!剛才有只鬼抓我!”
“有只鬼?你怎么確定是鬼抓得你?這么暗你也看得清?”
茍盷連忙出聲道:“看是沒看,它擱我背后抓我肩膀,感覺是想要偷襲我。”
“對了,我剛才朝后踹了它一腳,你說……”
“我踹它的這條腿,還能要嗎?”
聽著茍盷用最害怕的語氣講出最抽象的事情經(jīng)過。
易錚也不知道該說啥了。
眼下這情況,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干脆隨口來了句試圖讓茍盷心情好點的玩笑話。
“不能要了,待會找地方我給你鋸掉。”
茍盷咽了咽唾沫,小聲道:“如此甚好。”
眼下易錚跟茍盷一樣,也是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什么也看不見,為了不誤觸發(fā)殺人條件,他連身上帶著的燈都不敢點。
可根據(jù)茍盷方才的經(jīng)歷,他僅僅是將對方拽下馬松手幾息的功夫,對方就已經(jīng)被鬼碰了一下。
這樣一直待在這樣的黑暗環(huán)境中,絕對不會是什么好事。
易錚一邊拉住茍盷,另一只手開始在身上摸索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那白燈極其珍貴,可也不是吝嗇的時候了。
易錚準備直接點亮上次黃泉司獎賞給他的白燈籠,以此在照亮周遭的同時,趨避周圍可能存在的鬼。
然而,他剛剛將白燈摸出,正要扭動機械機關讓其點燃時,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另一只手抓住的茍盷有些不對勁。
原本抓住茍盷的胳膊時,他能明顯感知到茍盷的胳膊在戰(zhàn)栗發(fā)抖。
然而現(xiàn)在卻是完全感覺不到這樣的情況。
易錚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松開了手。
“剛剛抓住的……”
“是一只鬼?”
易錚心中正生出這樣的猜測時,右側一旁,傳來了一只汗?jié)n密布的手掌,剛一碰到他的手,茍盷又驚又懼的聲音便小聲響起。
“有溫度……臥槽,易兄,終于是摸到你了。”
“媽耶!易兄你是不知道我剛才有多險!我剛剛被一只鬼抓住了!它媽了個逼它摸我肩膀你敢信?還好我機智,直接踹了它一腳,給它踹開了。”
“狗日的居然想偷襲我!”
“扌喿!”
“對了,易兄,你說我剛才踹它的這條腿,還能要嗎?”
易錚額頭上,憑空生出了些許冷汗。
如果現(xiàn)在抓住他手的人是茍盷。
那么剛才他又是在跟誰說話?
一陣陰森冷風吹來,讓易錚感覺自己身上的汗毛樹立,雞皮疙瘩遍布四周。
身體上的恐懼,并沒有影響易錚心理上的鎮(zhèn)定。
雖然剛才的茍盷跟現(xiàn)在的茍盷,手都是哆嗦著且有溫度的。
但光從這些易錚根本不能確定哪一個是真的茍盷。
有可能第一個是真的,現(xiàn)在這個是鬼。
也有可能第一個是鬼,現(xiàn)在這個是真的。
短暫的思索中,易錚很快就想到了如何確定茍盷身份的方法。
方法很簡單。
朝他大胯扌莫一把。
易錚想到便做,沒有絲毫猶豫。
結論很快被他得出。
現(xiàn)在抓住他手的人,才是真的茍盷。
因為是濕的。
本就怕得一匹的茍盷被易錚這么摸了一把,頓時整個人都懵了:“易……易兄……這都什么時候了,你……你為什么還有心思……啊這……”
收回手在茍盷衣服上隨便擦了擦之后,易錚淡定解釋道:“茍兄,莫要誤會了,我這是在確定你是你而不是鬼。”
聽到這話,茍盷微微一愣。
這算是哪門子確定我是我的方法啊?
易兄……莫非喜歡男人?
也……也不是不可能啊!
可他不是都有柳璃了嗎?
意思是男女通吃?
那么我該怎么辦呢?
心中略微思索一番后,茍盷咬了咬牙:“易兄,我理解。”
“我們這么多年的交情,異姓兄弟,這都是小問題!下次我可以主動的,你想怎樣就怎樣!”
“但是一定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鬼地方!”
易錚聽得眉頭一抖,但卻是沒有心思再跟茍盷解釋了。
他掏出白燈,正欲打開,一旁卻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聲音不是茍盷的,也不是方才的假茍盷的。
而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黃泉司鄒勾。”
“不要說話,隨我來。”
鄒勾二字,易錚之前就已經(jīng)有所耳聞。
對方在臨安黃泉司的地位,要比蒲正還高。
雖然聽說過鄒勾,但實際上易錚此前并沒有見過對方,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對方的聲音。
方才那只不知道什么鬼的玩意兒還假冒了茍盷,眼下易錚自然不可能立刻跟著這聲音行動。
他出聲反問道:“你如何證明你是鄒司使?”
“不要用白燈,留著有用,我?guī)нM域的白燈已經(jīng)用掉了……”
“莫要繼續(xù)耽擱,夜深之后。”
“鬼會越來越多。”
對方的話,讓易錚打消了一些疑慮。
按照蒲正此前對白燈的說法,這種可以短時間免疫厲鬼能力的好東西,普通黃泉使壓根就不可能聽說。
這人既然知道這個,必然是地位頗高的黃泉使。
如果對方是鬼假扮的,也許能知道其他一些常識,但關于白燈的信息,應該是不知曉的。
鬼能假扮人,但卻不能完美假扮人。
這一點,身體里有著剝皮的易錚最有發(fā)言權。
他的剝皮奴完全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但卻仍然有著漏洞。
對于自己的眼光,易錚是有自信的。
所以……
這人多半就是鄒勾。
不過為什么鄒勾這種地位很高的黃泉使,也會被困在這域里?
連他也沒辦法?
之前蒲正不是說鄒勾是一位掌握域的黃泉使嗎?
同樣是域,他都沒法子?
還有!
夜深之后……
鬼會越來越多又是什么意思?
不止一只鬼易錚能懂。
但越來越多……
他著實是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然而眼下不是再多去思量的時候。
易錚拽了一把茍盷,直接跟著前邊的腳步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也時刻在準備著動用剝皮的能力。
他并沒有對這個疑似“鄒勾”的人完全放心。
一旦有任何情況出現(xiàn),他都會即刻借用厲鬼的力量。
沒有走太久。
易錚和茍盷跟著“鄒勾”來到了一處似乎是客棧的建筑內(nèi)。
“鄒勾”直接點亮了燈。
整個空間亮堂起來后。
易錚才算是看到了“鄒勾”的相貌。
在蒲正的描述下,鄒勾是一位面色陰郁且氣場極強的黃泉使。
眼下的鄒勾,的確有著極強的氣場。
但卻并不僅僅只是面色陰郁那么簡單。
鄒勾的臉,已經(jīng)爛掉了半張,右半張臉許多露出骨頭的位置,已經(jīng)在開始化膿。
右側眼眶位置,眼球雖在,但已經(jīng)徹底成了白色。
而枯槁的左半張臉,流露出的情感,似乎是陷入泥潭般的無能為力。
目睹這樣一幕,易錚內(nèi)心震驚無比,至于茍盷,則是下意識要喊出“鬼啊”的話,好在他及時用雙手捂住了嘴,沒能讓聲音發(fā)出。
點燃油燈的鄒勾,隨便坐在了一旁位置:“你是易錚,對嗎?”
易錚遲疑一瞬,點了點頭:“鄒司使,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易錚的?”
“看過你的畫像……至于剛才怎么認出你的,則是因為……”
“我已經(jīng)觀察了你很久了。”
“從你進入安寧街開始,我就在觀察你。”
易錚心中瞬間生出許多疑惑,還沒等他問起,鄒勾便主動出聲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現(xiàn)在時間充裕,我會一一給你解釋。”
“先說說為什么我一直在暗地里觀察你而不是在之前天還亮著的時候找你吧……”
“因為沒法出來。”
“你當時做的很對,你沒有去看那些人。”
“如果看這些人的話,你會變得跟他們一樣。”
鄒勾的話,完全證實了易錚此前的猜測。
“鄒司使,我之前就感覺那些人不對勁,他們是不是也是意外進入這厲鬼的域中的?”
易錚話音落下,鄒勾出聲解釋起來:“根據(jù)我的推測,那些人的確如你所說,都是之前意外失蹤的人,每隔一段時間,這域中的這些人都會換一批。”
“大致是一開始有這么一只鬼,只要看了它,便會和你所見那些人一樣忘記自己身處險地,仍然按照之前的行為、思維在這條街上。后來不知怎么的,這只鬼不見了,留下了已經(jīng)被它作用能力的部分人。而這一部分人雖然活著,但其實已經(jīng)是死了的情況,隨著新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會在新人看向他們的時候徹底死亡,并且新人會接替他們的位置。”
“并且,規(guī)律并不只看了他們這一條。”
“我這一趟帶了兩人一起進來調(diào)查,其中一人,便是在白天時想要出去搭救新進來的人,然后直接變成了路上的那些人之一。”
“除了白天不能看他們之外,白天還不可以出門,這是第二條規(guī)律,一旦出門,就會變得跟路上的那些人一樣。”
“第三條規(guī)律是,不能停下,白天必須一直走,如果停下超過一定時間,也會落得和路上那些人一個下場,另一位同仁,便是這樣死去的。”
“這一趟進來的三人,只有我還活著。”
“而關于白天正確的做法,就是像你那樣一直走下去,一直裝作沒什么事發(fā)生地沿著無盡的路走下去,直到域中化為漆黑一片,方可以尋找地方躲避。”
易錚聽到這些,心下有些難以平靜。
白天看街上的人會死,白天出門也會死,白天停下會死。
這樣的規(guī)律,如果是有經(jīng)驗的黃泉使,能夠暫時幸免于難,但進入這域中的普通人,卻只能是十死無生的結局。
鄒勾的聲音繼續(xù)響起。
“這只厲鬼的域中的白天黑夜判定與外界不同,如果有任何光線,哪怕是月光,也能算白天,但如果外界什么光也沒有,在一瞬間伸手不見五指,這便是入夜。”
“入夜之后,可以出門,不會因為白天那些人而死。”
“但是隨著時間越晚,域中出沒的鬼會越多。”
“你應該也已經(jīng)猜到了這域中不止一只鬼吧?”
易錚點了點頭:“目前看來,白天那只鬼是一只,剛才我還碰到了一只會偽裝身份的鬼,應該是第二只。”
鄒勾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實際上這域中的鬼,遠遠不止這兩只……”
“罷了,等下再說這個,先說說你說的這兩只鬼。”
“白天的鬼,我稱之為替身鬼,它會讓符合那三種規(guī)律的人變成它的替身,在街上站崗一樣找著下一位替身。”
“你所說偽裝身份的鬼,我稱之為偽裝鬼。”
“雖然兩位同仁已死,但實際上這域中偶爾會有普通人陰差陽錯幸存下來,他們往往是在即將黑夜的時候意外進入了域中,從而沒有死在白天。”
“這偽裝鬼我已經(jīng)見過一次,根據(jù)我所掌握的信息,目前而言,這偽裝鬼除了會偽裝身邊人嚇人之外,并沒有什么殺傷力。”
“它的規(guī)律似乎是用手拍其他人肩膀,而如果對方回頭,會看到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它主要的能力似乎就是靠這個去嚇人。嚇嚇普通人說不定能嚇死,但對我等卻是完全無礙,此鬼殺傷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聽到這些,一旁的茍盷突然有些驕傲起來。
這大人說是普通人會被嚇死。
我也是普通人啊!
我沒死!
我甚至還踹了它一腳!
不愧是我!
沒給易兄丟面兒!
完全看不懂茍盷這會兒臉上的驕傲因何而起的鄒勾,繼續(xù)講了下去。
“現(xiàn)在告訴你其他的。”
“也就是我說這域中的厲鬼遠遠不止兩只的情況。”
“我現(xiàn)在直接間接確定的厲鬼,已經(jīng)不下于五只。”
“除了你所說這兩只之外,其他三只分別是影子鬼,滅燈鬼,奪頭鬼……”
“影子鬼的規(guī)律是,只要你有影子就會死,克制方法就是讓周圍絕對不存在任何光源,如此的話便不會產(chǎn)生影子。這是一只實體鬼,能看得見的,它現(xiàn)在并不在這客棧,也是我敢亮燈的原因。”
“至于滅燈鬼,其規(guī)律是不能滅燈,一旦滅燈,便是人死如燈滅的結局,這只鬼同樣有著實體。”
“至于奪頭鬼,也是一只有實體的鬼,它是一只沒有腦袋的鬼,它的能力便是對符合規(guī)律的目標下手,奪去目標的頭顱,至于它的規(guī)律則是比較容易克制的,只需要面對它不要背對它即可。”
聽著鄒勾毫無保留地告知這些內(nèi)容,易錚心中愈發(fā)覺得事態(tài)嚴重的同時,也是有了更多的疑惑。
“鄒司使,按照你所說,如果同時遭遇影子鬼和滅燈鬼,一個需要全暗一個需要亮燈,豈不是必死無疑?”
鄒勾半張臉上的神情麻木不已:“是的。”
“我之前不是說我?guī)нM域中的白燈已經(jīng)用掉嗎?”
“就是因為我同時遭遇了影子鬼和滅燈鬼。”
“如果我能力全開,我可以對付這二者中的任意一只,強行破除其規(guī)律。”
“但兩只厲鬼一起,我雖然仍能對付,可當時我認為這樣付出的代價過大,會讓我傳消息出去的可能無限變小,所以我使用了白燈。”
易錚疑惑不解道:“您說能傳消息出去?”
鄒勾突然嘆了口氣:“此前是這樣認為的……因為我認為這里的域,是這幾只鬼其中之一的域,我體內(nèi)血鬼的域應該是比它們強的。”
“但實際上卻并不如此,我此前在域范圍的邊緣處嘗試過一次,我的血鬼之域并不能穿透它的域。”
“如你所見,我付出的代價,是讓我的生機減半,將血鬼之域強行提升至第三重,也仍然沒辦法穿透它的域。”
“別說我人出不去了,就算是一封信,我也沒法讓其傳出。”
“這也是我說為什么不止五只厲鬼的原因。”
“因為封鎖這個范圍的鬼,并不是這五只的其中之一,而是第六只鬼,一直隱藏在暗處,目前為止只是將一個范圍用域封鎖,沒有顯露出任何其他能力和蹤跡的厲鬼。”
易錚聽得心中愈發(fā)緊張。
至于茍盷這會兒則是干脆擺爛了。
一開始他還能尿幾滴,可聽著鄒勾這么說了半天之后,他是真的一滴都擠不出來了。
從背上包袱拿出紙筆,茍盷嘆了口氣,默默書寫起來。
瞥到茍盷這一幕,易錚有些不明所以地出聲問道:“茍兄,你這是在做什么?”
茍盷嘆氣道:“寫遺書啊,萬一哪天那個什么鬼解開了這個域,雖然我掛了,但說不定遺書還是能傳出去的,呃……那啥,易兄,你要不要我?guī)湍銓懸环荩俊?
易錚其實能理解在這種局面之下茍盷的這種心理情況。
他作為身體里有剝皮和半個吳氏的黑燈行者,聽到鄒勾對眼下局面的解釋后,也是看不到任何破解局面的希望。
茍盷雖然一路跟著他,可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他這會兒沒嚇得吱哇亂叫,已經(jīng)能算是表現(xiàn)得相當不錯了。
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后,易錚朝茍盷出聲道:“茍兄,你寫你自己的就行了……那什么,我父母去的早,留份遺書,怕是也沒人能看到。”
聽到這話后,茍盷微微一愣,隨即一臉歉意地撕毀剛寫了沒幾個字的紙。
而后走到了易錚身旁:“易兄,我決定我也不寫了。”
“為何?”
“我有的,你必須有,你沒有的,我不能有。”茍盷說完這話,又神情堅定地補了一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易兄,放心,就是下陰曹下九幽我也會陪著你的!”
聽著二人的對話,鄒勾麻木的神情多了一絲好奇,他出聲道:“易錚,你這朋友挺難得的,明明只是普通人卻有如此勇氣……”
易錚看向鄒勾,突然想起剛才對方說過卻還沒解釋的話,又是出聲問道:“鄒司使,你起初說過鬼會越來越多,又是什么意思?意思是除了這六只已經(jīng)確定的鬼,還有其他的嗎?”
鄒勾搖頭道:“不只是除了這六只還有其他的那么簡單,目前已知存在于域中的鬼,的確是這六只,未知的有多少,就連我也不知道。”
說到這里后,鄒勾的神情突然由麻木變得嚴肅起來。
“但這幾天時間下來,我能肯定的是!這域中的鬼是會越來越多的!而關于增加的數(shù)量,目前看來毫無規(guī)律。”
“第一天,我確定替身鬼的存在。”
“第二天夜里,我確定了偽裝鬼的存在。”
“第三天夜里,我同時遭遇了影子鬼和滅燈鬼。”
“第四天,我目睹了奪頭鬼奪去了一個新進來的人的腦袋。”
“這域中的每一天,鬼都會比前一天更多。”
“而且可以完全斷定的是!這些東西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是真正的厲鬼,并不是某一只厲鬼的鬼奴之類的存在。”
“而今天,已經(jīng)是第五天夜里了……”
一天比一天多……
等等……幾天時間下來?
易錚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之前去找蒲正,對方分明說是兩個時辰前黃泉司派了少量人手進入域中調(diào)查!
但鄒勾的口中,今天已經(jīng)是第五天了!
這分明說明!
這域中的時間流速跟外界不一樣!
外界過去兩個時辰,域里已經(jīng)過去了五天!
易錚立刻將這個信息告知了鄒勾。
聽完易錚的話,鄒勾整個人都有些愣住。
但他畢竟是掌握血鬼的黃泉使,就算意外,也只是一息片刻而已。
“如此……反倒是個好消息,這樣的話,臨安城的局面還沒有徹底亂套。”
“我原本的計劃就是等待外邊增援進來,想辦法將里邊的消息傳出去,但等了五天卻一直沒有等到增援,還以為外界亂套了……”
說完這些之后,鄒勾神情再次化作嚴肅:“易錚,你可愿助我傳遞消息出去?眼下我們是絕對不可能走出這域的,哪怕是我也已經(jīng)嘗試過,如果繼續(xù)這樣下去,等著這域中的鬼越來越多,我二人縱有通天手段,也必將困死在這里。”
“你需要知道的是,眼下已知這域中本來的鬼就有六只,此前那兩位隨我進來的同仁已死,他們體內(nèi)的厲鬼應該也已經(jīng)復蘇,只是現(xiàn)在不知在何處而已。”
“所以在目前的局面之下,無論是尋找線索還是探查規(guī)律的情況,都是沒有什么意義的。”
“因為鬼,會越來越多!”
“再過一些時間,百鬼夜行已是必然!”
鄒勾所說,易錚完全能理解。
就像鄒勾說的那樣,現(xiàn)在去糾結哪只鬼是什么規(guī)律完全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域中的厲鬼會越來越多,一旦多到一個量級,哪怕你知道它們的所有規(guī)律,也不可能避免必死的結局。
但這樣的情況下,傳遞消息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似是猜到了易錚的疑慮,鄒勾解釋出聲:“傳消息,一方面可讓黃泉司組織百姓撤離臨安,另一方面……可以讓司里增派與我這般擁有域的黃泉使,與我協(xié)力在此鬼的域中打開一個缺口,屆時我們也能逃出去。”
道理易錚懂。
但他仍不知道自己能夠幫上什么忙。
鄒勾這樣擁有域的黃泉使都沒辦法傳出信息,他又能有什么辦法?
總不能靠剝皮奴去無限消耗這域的力量吧?
直接廢了鄒勾一半生機的三重血鬼之域都沒辦法,靠剝皮奴去消耗域的結果,就是易錚自己承受不住代價直接崩潰導致剝皮復蘇。
“鄒司使,我能做什么?”
聽著易錚問起,鄒勾出聲答道:“白燈。我們可以用你的白燈朝外傳出信息。”
“我?guī)нM來的那一盞白燈已經(jīng)在對抗影子鬼和滅燈鬼時消耗掉了……”
“總司的大人們制造白燈的方式,實際上是使用的一只強大厲鬼的部分力量。”
“就算造成這域的厲鬼極其強大,但也絕不可能無視白燈的作用,因為白燈的力量來自于一只比它更強大的厲鬼!”
“盡管白燈只有極小部分力量殘存,不至于能讓我們利用白燈走出這域,但仍有相當高的幾率可以讓體積更小的生命離開!”
鄒勾說完這話緊跟著喚了一聲,一只小巧游隼從暗處飛到了他的肩上。
游隼的腳上,已經(jīng)綁好了一卷小巧紙條。
對于鄒勾所說白燈來自于厲鬼的力量,白燈有相當大的可能讓游隼離開域什么的,易錚并不感到意外。
可……
這白燈強大的能力,卻是目前情況下易錚面對厲鬼的最大依仗。
盡管知道鄒勾所說一切都是最佳做法,但他仍是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一絲猶豫。
就在此時,鄒勾的聲音響起。
“易錚,你若愿以白燈助我完成此事,如若我們最終成功脫逃,我會還你兩盞白燈。”
“除此之外。”
“我鄒勾以命為誓,如若我未死,你便不會死在我前面,若我未做到,定當變成厲鬼,永生永世受無盡折磨!”
“現(xiàn)下將信傳出,就算屆時我們?nèi)耘f無法脫逃,也至少可以讓司里撤走臨安尚存的百姓!”
“臨安,還有著數(shù)以百萬記百姓的性命可以救下!”
鄒勾說這些話的語氣,十分鄭重。
易錚能聽得出來對方的誠懇。
而以這世界普遍迷信的情況來講,能立下這般誓言,已經(jīng)不會存在欺騙的可能性了。
易錚又是略微思索了一下。
最終決定配合鄒勾完成傳遞信息的事。
一方面,這白燈是一次性消耗品。
就算效果非常好,可卻只能擋住那么一回厲鬼的襲擊。
別說鄒勾說的這些鬼了。
易錚這回進來已經(jīng)遇到過的,就有兩只。
就像鄒勾所說那樣,在目前的局面之下,什么規(guī)律、線索都沒有意義,如果白燈只是拿來抵住一次厲鬼襲擊,同樣也沒有意義。
因為鬼會是一直增加的狀態(tài)。
易錚掏出白燈,遞給了鄒勾。
“我代表臨安城的百姓提前謝過你。”
說完這話后,鄒勾出聲道:“你們跟著我,一路都要跟緊點,我們得去域的最邊緣使用白燈,以此嘗試讓游隼出去。”
他話音剛落便已站起身來,看了易錚茍盷一眼,便走在前邊,朝著客棧的門口走去。
而這時。
客棧的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三人頓時同時緊張起來。
鄒勾瞬間進入了隨時都能展開血鬼之域的狀態(tài),一旦有任何異常,他將包裹易錚二人立刻離去。
好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聲音。
“有人嗎!我好怕!外邊有鬼!”
“能開開門嗎!有鬼啊!救救我們吧!”
易錚和鄒勾相互看了一眼,隨后鄒勾朝易錚打了個手勢,而后自行走向了門口準備開門。
打開客棧的門后,外邊的人均是一臉驚恐地跑了進來。
與此同時,鄒勾正在飛速朝后褪去。
進入客棧的,共有七人。
看樣子,像是晚于易錚茍盷進入域中的普通人。
其中一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向易錚等人:“你們……你們是活人吧?”
又一人借著微弱的燭光,發(fā)現(xiàn)只有半邊臉的鄒勾,頓時驚恐大叫:“鬼!他們是鬼!我們快跑!”
這人話音剛落,一行人均是看到了面目可怖的鄒勾,瞬間嚇得魂飛魄散,齊齊朝著剛才進來的位置涌出去。
而這時,鄒勾不知從何處掏出了一把刀,毫無征兆地突然揮向了剛才叫嚷的一人。
手起刀落,一顆腦袋掉在了地上。
“你們?nèi)绻牖钪投紕e叫嚷!”
“我不是鬼!”
“你們既然知道外邊有鬼,應當清楚在這種情況下胡亂叫嚷的下場是什么!”
聽到鄒勾的聲音,幾人雖然仍是臉色煞白,卻也都是覺著鄒勾恐怕不會是鬼。
哪有鬼殺人之前還跟人講道理的?
可就算如此,他們?nèi)匀皇求@懼莫名。
好在被鄒勾一刀砍死一人后,這幫人已經(jīng)被嚇到大氣也不敢出,更別說叫嚷什么的了。
就在鄒勾準備讓這些人留在客棧,帶上易錚茍盷繼續(xù)實施計劃的時候。
客棧外邊,響起了敲門聲。
這一次,門外沒有什么說話的聲音,只是單純的敲門聲。
“咚咚。”
“咚咚。”
“咚咚。”
敲門聲很有節(jié)奏,敲兩下,隔一息,又是敲兩下。
這……
會是活人敲門的聲音?
鄒勾不知道。
易錚不知道。
茍盷也是不知道。
但他們更傾向于這門外敲門的……
多半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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