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真靜呀！

        風輕飄飄的，到處是綠樹青蔥，樹枝在風中搖曳著，拂過樹梢，舞姿婆娑。筱笑小仿佛在也在飄，心中大為驚訝，這是哪兒？怎么一個人也沒有？只看見前面是廟宇之類，山門上大寫四個字“仙蹤勝跡”，接著是一個石壁，還畫有一個道家的的太極圖。這是什么呀？筱笑小看著太極圖，心說這不就是道家的符號，我啷個（怎么）跑到這兒來了……

        她也是手賤，忍不住用手去摸摸太極圖，“哎呀！”一陣金光隨即閃起，“大膽！”一聲斷喝，她被扔了出去。

        ……

        得！筱笑小終于醒了！

        普天同慶啊！醫生、護士不禁喜極而泣！

        不至于吧，她迷迷糊糊的，心說就算是自己醒過來了，也不必這么高興吧！

        一圓臉胖護士激動的說，在搶救時，沒想到中途突然斷了氣兒，不應該啊！趕快搶救，搶救啊搶救，又突然醒過來……總之一句話，小姑娘命大啊！

        “鵝……鵝狼……個……了……”筱笑小啞著喉嚨問，看著醫生慢慢沉下去的笑臉，心里感覺很不好。

        醫生嘆了口氣，她這才知道，自己腦袋后面的血管破了，出血量達到52毫升，簡而言之，就是腦溢血。最讓人惱火的是，右邊的生理完全不能動了，這下她成了半個癱子啦！

        24歲，就腦溢血！筱笑小轟動了整個醫院。

        老天你真會捉弄人！

        這下好玩了，筱笑小左手搭在眼睛上，笑了起來，這輩子有意思了，右邊不能動了，還有左邊能動呢。眼淚從手指中流了出來，剛才做夢，夢的什么呢？怎么都想不起來了？都這個時候了，自己還在做夢呢……

        圓臉胖護士有點帶著同情的口氣對說，“明天，你媽媽就趕來了，才能夠見外面的人……”

        啊，媽媽明天就來了，多久沒看見媽媽了……她眼淚流得更兇了。

        ……

        不管了，迷迷糊糊中的筱笑小流著眼淚，又睡了。

        怎么又開始飛了？我飄到哪兒去了？啊，怎么又到這兒了？還是“仙蹤勝跡”，還是那個威重令人不可侵犯的太極圖！

        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她大聲喝:“喂，這是哪兒？有人沒得？”

        依然靜得連只雞都沒吭一聲。

        一陣蓮花香味兒從背后拂過，“你倒膽子大，又回來了！”那聲音，不辨男女，頂多十二、三歲。

        媽媽，救命！這是什么？鬼？人？神？還是仙？

        筱笑小立刻安靜慫得像只雞，不敢看，“我……不曉得……啷個（怎么）來了……”

        “哼！”

        哼什么哼啊！管他三七二十一，不就是個十多歲的孩子，和我的學生差不多大！筱笑小立刻雄起，“我啷個來的，我啷個知道哦？喂，你是那個？管你是神是鬼哦！我還沒問你，你倒先問起我了！”

        一怒之下，她轉過身去，空空如也，什么也沒也，只有蓮花的香氣飄飄。

        “喂，你是那個？啷個不出來見我？”

        “你陽壽末盡，卻八字太輕，魂魄飄搖，被陰風吹到這里，你的魂魄被太極圖沾上，……哼哼哼！”

        “那……那啷個辦？”她叫了起來，“那個，說不清你是神仙鬼怪，還是啥子（什么）……我回不去了嗎？”

        “哼！你以為呢？”

        “我……我要死了嗎？”她不由悲從中來，我沒見到媽媽就死了；還沒談戀愛，還沒對劉德華叔叔說聲我從小就喜歡你；喜歡朱婷，也沒來及去見見；還有很多好吃的沒吃，還有……

        筱笑小傷心的哭了出來，真可謂是鬼哭狼嚎，不忍聽。

        “這個嘛，也不是不可以商量……”那聲音中，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種好笑。

        “你說，你說，你快說！”她精神大振，打著哭嗝。

        “今天的事，不準向任何人提，不然，你必將下十八層地獄！”那聲音突然威嚴無比，筱笑小感覺到這可不開玩笑滴。

        “是是是，我決不敢說一個字！”她舉起右手發誓，咦，我的右手怎么能動了？我的右手怎么不能動？啊呀，這個時候想什么呢！

        “今日我便放你回去，我即放你回去，你便欠我一個恩情，你可記牢了？”那聲音總讓筱笑小感到一股戲謔。

        “是，是，是，你的大恩，我真的是銘感在心，我一定牢記在心！”

        “去！”

        筱笑小感覺到，突然一陣掌風打來，看到一張雌雄不辨的臉，便暈了過去……

        ……

        “三妹，三妹！”

        世界上最美麗，溫柔，善良的臉孔映入了我的眼中，啊，是媽媽，“媽……”說不清楚話，嗚咽著，想擁抱她，但筱笑小的右邊動彈不得，只能左邊的手作了一個擁抱的動作。

        媽媽擁抱著筱笑小，啊！這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擁抱。

        “別哭了，有病，我們就治，你才24歲，這么年輕，啥子病都能治好！”媽媽溫柔而堅定地安慰。

        “鵝……鵝嚎……撲……了……”這可真是好不了，媽媽的安慰，不但沒讓筱笑小的心情好起了，反而讓她更加悲痛欲絕。

        窗外，兩只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喳喳嘰嘰地鬧著。

        “啊！偉大的母愛啊！看，那個人族的媽媽，心都要碎了，可還得裝出堅強的樣子，安慰她的女兒！”

        “是啊！“

        筱笑小身體立刻僵了起來。

        “麻……麻……，水……在……嗦……花……”

        “沒有人在說話呀！”媽媽睜大了眼睛。

        “呸！瞧瞧，那個女兒就是一個傻瓜！”

        “不要這樣啦！她得了腦溢血，對了，腦溢血是人族的詞，她說不清楚話，右邊動不了啦！當然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啦！”

        “明……明……油……人……在……在……嗦……花……”她很堅決說。

        媽媽瞪了筱笑小好久，突然眼睛一紅，大聲喊到：“醫生！醫生！”

        這個時候，可不是叫醫生的好時機，我可沒瘋！筱笑小努力地挺著身體，對著窗外的兩只鳥：“是……撲……是……泥……們……在……嗦……花……？”

        兩只鳥兒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嚇了一大跳，然后倆鬼鬼祟祟的搖著頭說，“不是，不是，我們可沒說話！”

        媽媽毛骨悚然，嚇得忘了按呼叫器，沖出病房，大聲叫著醫生……

        “……舅……死……”筱笑小怒得鼓肚子。

        “就不是！”兩只鳥兒異口同聲。

        鳥兒數量多，二比一，又尖嘴尖舌，筱笑小雖然教著語文，你罵起人來也是以一抵十，可現如今，成了病老虎一只，半邊癱，更兼連話都說不清。這場人鳥大戰，當然以鳥兒的勝利而告終。

        醫生，護士們蜂擁而至，筱笑小被按倒在床上，又是檢查，又是測量……

        終于醫生宣布筱笑小沒有大毛病，她不禁毛骨悚然，瞪著醫生護士們，一句話也不想說，腦溢血了還沒大毛病！？

        這是因為久不見親人，這特指媽媽，情緒過于激動，才產生的幻覺云云……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慢慢好的，醫生一本正經地說。

        筱笑小恨得閉上眼，兩只鳥兒樂得哈哈笑。

        媽媽要回筱笑小家取東西，順便換衣服，叮囑她一定要聽醫生的話（我謝謝你啊，醫生）。醫生說了病人要休息，王護士重新打上點滴，并細心地給她蓋了鋪蓋……

        病房安靜了下來。

        啊！這是怎么一回事啊！一塌糊涂！

        “喂，傻姑娘，你不會真氣傻了吧！”黃色的鳥兒慢條斯理地問。我們叫它阿黃好了，怎么像只狗的名字？另外一只顏色略淺的鳥，我們叫它阿淺好了。

        “我們可是好意，你別不信，你要再說聽得見我們說話，你保準被送……”阿黃用它的翅膀搔了搔頭。

        “精神病院！”阿淺伶牙俐齒地接上。

        難道是真的？我做的夢？

        “今天的事，不準向任何人提，不然，你必將下十八層地獄！”

        “不然，你必將下十八層地獄！”

        “你必將下十八層地獄！”

        “……你必將下十八層地獄！”

        “……十八層地獄！”

        筱笑小立刻想到了稚嫩而威嚴的聲音，嚇得縮成一團兒，像一個鵪鶉一樣。“真的！居然是真的！……”

        這下可悲傷了！從現在起，干脆不說話！

        兩只鳥兒：“……”

        看望的人來了，于校長、江辦公室主任、歐主任，一大堆熟或不熟的老師，流著淚的一群即將畢業的學生……當然還有令筱笑小討厭極了的年級主任厚子山！

        對此人，同為教語文的柳婷老師有個評價，見著普通老師理也不理，害得老師們經常看見他鼻孔里的毛，什么意思？高傲唄！說點話總是陰陽怪氣，誰也不想理。同為語文老師，教點書，真是教的稀爛……誰叫他頭頂上有人，連于校長也拿他無可奈。

        “一定能好的，好好的，我們等著你，一起重返崗位。“

        “是啊，是啊！”

        “……”

        大家說上一大堆或真誠或虛偽的話。

        能怎么樣呢？一種酸澀的滋味涌上心頭，就這樣吧！

        “……于……笑……掌……鵝……鵝鵝鵝……妖……肥……來……教……蘇……！“

        于校長說：“好！”

        大姐筱笑陟忙從大連、二姐筱笑龑忙從蜀都趕來了。媽媽和三姊妹一陣痛哭之后，筱笑陟筱笑龑也忙著跑上跑下的開病單之類，并關心著筱笑小的身體。爸爸留在蜀都，照顧著二姐筱笑龑的女兒蘭悠悠，他嘴上不說什么，可內心的煎熬，也不比媽媽的少。

        蘭悠悠的爸爸的公司派蘭志遠去埃塞俄比亞當個總經理，去修鐵路了。所以姥姥姥爺退休后在蜀都陪著這個小祖宗。

        最后，媽媽決定留下來，讓兩個姐姐回去，并不讓爸爸來看筱笑小，媽媽硬著聲音說：“你們不要再來，來也沒用！”。

        也是，不然兩個姐姐只有干看著，又有什么用呢？兩個姐姐依依不舍地走了，都流著眼淚。

        筱笑陟留著眼淚小聲說：“好好照顧身體。”

        筱笑小也流著眼淚，語言不清地和兩個姐姐告別，緊緊抓住她們的手。兩個姐姐不同，一個沉靜，一個伶俐，但對妹妹的愛都是一樣的。

        在媽媽的幫助下，筱笑下默默的開始了治療，打針，掛吊瓶，還有針炙……當然還有阿黃阿淺兩只可惡的鳥兒，一唱一和戳著她的心！

        偶爾，還有一些看熱鬧的人，專門跑來看筱笑小，這姑娘到底有多年輕，就得了腦溢血的毛病！

        好朋友武黛紅，每個星期五都來看她，不講她得病如何，只講學校有趣的事，還講她的兩個班被江峰馬蘭一對小夫妻分著教呢……這份情，筱笑小默默記在心里。

        兩個月后，她被轉到了康復醫院，接受后緒治療。走的時候她還挺舍不得那姓王的圓臉護士。

        王護士她對自己真的很好。幾乎所有的八卦新聞，主要是有關自己滴，都是她講的。

        在這里，得了腦溢血而癱瘓的人，幾乎都是五十歲以上的人，每個人幾乎都是慢慢等死的狀態。這，這不是我要的狀態！筱笑小在心里吶喊！難道我這輩子真的就是這樣子嗎？她認真的做著各種理療，一聲不吭努力著，“別放棄，筱笑小，你可以滴，你行滴！”她狠狠地鍛煉身體，咬牙鼓勵著自己，慢慢的她居然恢復了說話！

        當然不乏個別已經絕望的人說一些喪氣的話，“有啥子用哦，這輩子就這個樣了……”，他的家人也垂頭喪氣滴，也認為沒什么用了；一些受傷比她還輕的人一動不肯動，陪護的家屬拼命要他練習，但他在床上賴洋洋的完全放棄了希望，“管他媽滴，就這樣子啰。”；甚至一些人對她是冷嘲熱諷，“再練有啥子用嗎？算啰算啰……”。

        說什么話的人都有，她理也不理，拼命練著。她右邊的功能恢復得極慢極慢，但就這樣，媽媽高興得喜極而泣。

        時不時，天都學校都會有領導，老師來看她，這令她的心不時高興一下，并不是每個人都把她遺忘。

        阿黃和阿淺居然跟著飛到了康復醫院，他們就在窗外的一棵樹上搭了窩，每天都吵鬧個不停！

        “你們倆不嫌煩了，干啥子天天跟著我？”筱笑小忍無可忍的問，用左手敲著輪椅說。

        “唉，你可是人族中第一個聽得懂我們說話的。”

        “真的！你可是第一個哦！”

        兩只鳥兒擠眉弄眼滴。

        “三妹，你在說啥子？……”媽媽倒好一杯牛奶，懷疑地說。唉唉唉，我的媽媽喲，你總以為我瘋了。

        “哎呀，媽媽，我沒有瘋，啷個說呢？我在跟鳥兒說話呢。”

        “鳥兒聽得懂你說話？”

        兩只鳥兒一副鬼頭鬼腦的樣子。

        “真不知道有啥子關系，我就當它們聽得懂就行了。”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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