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妄為正道四個字,就像是一頂大山一樣的帽子結結實實的扣在了云霄的腦袋上。
行俠仗義,懲惡揚善,鋤強扶弱,匡扶正義這些字眼都是這樣的帽子。
云霄從小在鐘離清的身邊長大,常年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但身為一個根紅苗正的古老門派唯一的繼承人,云霄從小到大耳朵里日常灌滿的都是這樣響當當的大道理。
這些華而不實的大道理讓云少俠總會有些莫名其妙的萌生出一股又虛又空的正義感。
好像如果他現在丟下戚不語一走了之,那戚不語有朝一日暴尸街頭他便也是幫兇。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
云少俠的世界也永遠都是那么簡單。
殺晏十三如是,做武林至尊如是,尋馬如是,替戚不語擋災亦如是。
三日后,鳳翔府城外五十八里。
天色將晚,晚霞逼近山坳,映得半邊天都是紅彤彤的。
這是一片沒有人煙的山林,最近的村落也在三十多里開外,且要翻山,看著眼下的時辰想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人家借宿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好在當前是夏日,山中晚風吹拂,又涼又舒適,正好適合在野外夜宿。
云少俠是個野宿的高手,他先趕在日落月升的時候選定了一塊相對平整的大青石板,又收集了一些散落在地的樹枝架起了一團火堆。
夏日里天氣濕熱,樹枝點起火來白煙滾滾火苗微弱,可是宿在野外火堆又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云霄蹲在地上生火,戚不語也沒有閑著。
他也撿了幾根相對尖細的樹枝將背在包袱里的干糧塊一個個的穿上,架舉在火堆上面用熱氣熏烤。
“咳咳咳,云兄弟你坐啊,這餅熱得快,一會兒就能吃了。”戚不語撇著腦袋躲避著樹枝散發出的白煙和炸響的火星霹靂。
云霄“哦”了一聲,將包袱墊在了自己的后腦下面仰面靠在了大石板上。
戚不語手里的干糧串子轉眼被火烤透,外面裹上一層了黑黃相間的硬殼,沾了熱氣的內芯卻重新恢復松軟,散發著面餅獨有的麥氣,焦香彌漫,苦中回甘,戚不語忍不住湊在鼻子底下嗅了又嗅:“嘶,真香啊。”
“云兄弟,你快先吃一口。”戚不語很是仗義的將手中烤好的干糧朝閉目養神的云霄遞了過去。
云霄應聲接過一串烤餅,一骨碌翻身坐起,對準了烤焦的餅面狠狠下口,烤硬的燒餅對人牙齒的咬合力無疑是種考驗,他表情猙獰的搖著腦袋,用力扯下一塊兒,像一只正在獨享獵物的猛虎。
“云兄弟,喝口水。”戚不語從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了灌滿水的水囊朝云霄拋了過去。
這幾天,戚不語對云霄的稱呼愈發親近。
云霄算是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放眼江湖之上那些兄弟相稱的莫逆之交那么多了。
他們兩個人現在也算得上是一條藤上的螞蚱,彼此親近些也無可厚非。
凈水在野外不易得,云霄也沒有貪多。他只將粘連在上牙床上堆積的干燒餅順了下去,便把水囊拋了回去。
“哎呦,云兄弟你再多喝點啊?現下的天氣悶熱,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戚不語雙臂屈伸接回了水囊,看著又抱著后腦躺下的云霄忍不住問道:“云兄弟,我瞧你為人也不是個悶葫蘆,怎么走這一路話這么少呢?”
“我同你有什么可說的么?等出了鳳翔府我們就當誰也不認識誰就是了,說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云霄翻身伸了個懶腰,半閉著眼睛將養精神。
“怎么就沒什么可說的啊?我們這都是過命的交情了。”戚不語也掰著烤熱的燒餅大口大口嚼在嘴里:“都這么多日子了,我還不知道你師從何門,從何而來又往何而去呢?我這人隨順沒什么正經本事。但是行走江湖,多個朋友,總多條路嘛,你何不告訴我你有何心事,興許我也能幫你一把呢?”
“你幫我?”云霄懶懶的睜開了一只眼睛,輕蔑道:“我師父臨死前要我當上武林至尊,你幫得上忙嗎?”
“呃……”戚不語被這個答案驚得一口燒餅哽在喉頭,險些噎死自己:“另師就沒給你留什么別的遺訓么?”
“留了。”云霄又睜開了一只眼睛:“他讓我救民于水火,殺了玄天教主晏十三報仇。”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糧噎住的戚不語剛喝了口水,直接一口嗆噴了出來:“你…你…你…你說誰???”
“你結巴什么?他人現在又不在這兒。”云霄雙臂撐著身子仰頭看著漸漸濃密的夜色,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像只生雞一樣的被那人拎在手里,多少有些氣不憤:“我也知道我打不過他,所以我這不是不打算去找他報仇了么?”
“這么說……這仇……你已經去報了?”戚不語忽然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比那天晚上見了那堆殺手的時候心虛得更加厲害。
“那倒沒有,我不過是見了他一面。”云霄抬著眼皮回憶道。
“那你跟他說了你要殺他了?”
“自然沒有,我又不是個傻子!”云霄不耐煩的反駁道:“我只是在街上說他是我親爹而已……”
“噢,這還好些,怪不得你人活到了現在。”戚不語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地,緊接著又提了起來:“等等,你說他是你親爹,他認了沒有啊?”
“認了,認得可利落了。”云霄揉揉鼻子避重就輕:“還差點要帶我回去當少主呢。”
“他這么缺兒子啊?!”戚不語瞬間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一條抱大腿的新路子:“但凡平頭正臉些的是不是都行啊?”
“什么兒子不兒子的?他那是當街拿我當狗逗呢!”云霄輕哼一聲,不想再理會戚不語的聒噪。
“云兄弟,那位晏教主他長得什么樣子啊?”戚不語不死心的爬上了云霄棲身的青石板,拖著下巴好奇道。
“他?”云霄望著天邊漸起的月亮思索片刻才道:“他長得…長得…長得像個妖精。”
“妖精?”戚不語陡然大駭:“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那種?”
“才不是呢!我是說他長得像個妖精,我又沒說他長得丑!”云霄翻身坐起瞧著爬上來的戚不語,皺眉換了種說法:“你看那話本子里寫的,騙人進山,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不是都長得頂漂亮的么?”
“嗯……”戚不語端著下巴若有所思:“我好似明白了,晏教主好看,就是不像個人。”
“這可是你說他不像人的。”云霄似笑非笑的偏過頭去,耳邊徐徐的山風產生了一絲異常的波動,習武之人的本能讓云霄瞬息之間清醒過來。
他揪著戚不語的衣領抱頭從大青石板上滾落下來,兩人還未落到地面,兩根甩著紅尾纓的鐵鏢就釘在了他們方才說話的青石板上。
“完了!來了!”戚不語摔到地上后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云霄解迅速從地上爬起,持劍又擋下了兩枚朝他們的方向飛馳而來的鐵鏢。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鐵鏢朝他們的方向飛了過來,云霄拽著嚇哆嗦的戚不語一路閃身躲逃,最后找了一塊大山石作為掩體暫避:“小蟊賊,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賭債?”
“三…三十兩…”戚不語抱著云霄的一條胳膊聽著山石崩裂鐵鏢落地的動靜顫顫巍巍道。
“三十兩?就三十兩銀子也至于弄出這么大的動靜來?”云霄抻著衣袖甩開了戚不語的雙手探頭查看情況。
密林之中,約有二三十個身著黑衣臂扎紅帶的殺手一個接一個的跳了出來。
他們還如那日一樣,提著冷冰冰的刺錐,在云霄向外探頭的剎那險些刺到了云霄眼珠子里。
山石后面眼看是不能再躲,云霄劍鋒一側橫劈挑開了直擊面門的尖刺,隨即沖出山石之外與外面的一群殺手糾纏起來。
說來也怪,那天夜里死死追著戚不語不放的黑衣殺手們今日好似就只盯上了云霄一個人。
戚不語躲在山石后面抱著腦袋捂著耳朵不敢上前,殺手們也都好似看不見他一般壓根沒有理會他還蹲在原地。
云霄的劍法雖然不錯,可也架不住這幾十人的輪番夾攻,腿軟惜命的戚不語也沒有任何試圖上前幫忙的意思,只由著他一個人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殺手們的身法凌厲,招招都是沖著云霄的命去的,好幾次都要刺中云霄的心口面門等要害,若不是云霄身法靈活,只怕早就命喪于此了。
數百個回合下來,疲于應付的云霄大腦幾乎空白,來不及思考當下這等情形究竟是因何而起。
他只知道他掙了命的都想活下去,在做成武林至尊之前決不能死。
一個殺手斜持尖刺在云霄的面門上畫了半圈圓弧,云霄仰面向后,揮起劍鋒直接割斷了那人的咽喉,飛漸的鮮血噴了云霄一臉,又兩三滴恰好崩漸到了他的眼睛里。
視線模糊一片,云霄下意識的想用手擦拭,身后的衣領不知被什么人一把提起,直接把他從打斗的中心拖了出去,又一把甩出老遠。
云霄拎著劍一屁股滾出老遠,最后撞在了被鐵鏢撞裂的大石板上,嗆得他悶哼一聲,終于坐定之后,他連忙站起,擦了兩把糊在眼睛上的鮮血。
只見光潔的月光地下,殺手環繞的中心站著一個男人。那人一身形制奇特的斜肩披風,半束的長發黑中帶棕,發尾處還帶著一點奇特的卷曲。
山中夏風輕拂,男子的披風隨風輕動。手無寸鐵的他就立在那群殺手中間,訓練有素的殺手們卻沒有一個敢輕舉妄動,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一群對雄獅望而生畏的鬣狗,不能退卻,也不敢上前。
云霄起身擦血的動靜被男子察覺,他微微側目,一雙宛如翠墨般幽綠的眸子在黑夜中異常奪目:“你,老實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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