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和解
第594章 和解
在江幼漁昏睡期間,她夢到了那個孩子。
那是個小姑娘,一直走在她的前面,梳著兩個小辮子,穿著小花衣,怎么喊也不回頭,就那么一直跑跑跳跳地往前走。
那孩子走到馬路上,走到水池邊,走到懸崖上,走到陰暗的溝渠里,就像在尋覓一處安息之地。
可這些地方,哪里也不能安息。
回來吧,回家吧!
江幼漁跟著那孩子,在那孩子身后呼喊著,然而那孩子始終沒有回頭。
她追了很遠,最終也沒追上,小小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混沌之中,幼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以為自己不會太悲傷的,但醒來后,江幼漁還是流下了眼淚。
隱隱作痛的小腹,安靜而悲傷的病房,都在告訴她這件事。
“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小米粥?我剛打來的,還熱著呢。”
司徒寒的聲音出現(xiàn)在她耳邊。
她看向這個殷切關(guān)心著自己的男人。
看著這張已經(jīng)熟悉了二十年的臉,她的淚水卻更多了。
不管多么恨他怨他想逃避他,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看到司徒寒的這一刻,都產(chǎn)生了一種安心感。
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即使,是不可寬恕的罪過,也有他一起扛著。是,他是該一起扛,畢竟這罪過是他們兩人一起犯下的。
司徒寒抽了張紙巾,幫她沾了沾臉上的眼淚,并未說太多安慰的話。
事已至此,任何安慰都顯虛偽。
他恰當?shù)某聊约皩λ@次決定的支持,讓江幼漁對他的敵意減少許多。
在生死面前,一切愛恨都顯得輕如鴻毛了似的。
江幼漁突然不那么恨他了。
甚至可以用平常心來看待他。
“你要是沒胃口,晚點再吃也行。”司徒寒又說道。
江幼漁注意到了司徒寒憔悴的神色,以及暗啞的聲音。
想來他今天也不好過。這段時間,江幼漁折磨自己的時候,她也是在折磨司徒寒。
她知道怎么讓他更痛苦,所以做的每件事,每句話都故意踩在他的痛點上。
遺憾的是,看到司徒寒痛苦,她也并沒有十分快樂。
有時候,甚至會更難過。
他說,他還想回到過去那樣的相處,江幼漁何嘗不想呢?
她看向床頭柜上那個保溫飯盒,“幫我盛一碗吧。”
一聽她要吃飯,司徒寒眼睛都更明亮了一些,連忙起身幫她盛粥。
他這份卑微和殷切,讓江幼漁覺得自己更加惡劣了。
就好像,自始至終錯的人都是她一個。司徒寒盛好粥,幫她把床搖起來一些,正打算喂她吃,她伸手接過了粥碗。
“我自己可以,你要是也沒吃東西,就陪我吃一碗吧。”
也許是她突然的友好,讓司徒寒太過意外,他傻愣了片刻,才點點頭:“好。”
病房里很安靜。
即使這是一間八人間。
一直有人在說話,但聲音是壓抑的,低落的,空氣里透著沉重的悲傷。
躺在這病房里的人,都是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和父親,不管是被動的還是主動的。
幼漁和司徒寒也低低地說著話。
他們就著病床上的小桌,一邊吃著粥和小菜,一邊像一對普通的小夫妻一樣,說著手術(shù)的事情。什么時候可以出院,需要注意些什么,這段時間要怎么休養(yǎng),等等這些。
司徒寒一一跟幼漁說了,想出院的話,醒來后沒什么異常的,隨時可以出。
他還順手把自己拍下來的注意事項那張紙,給幼漁發(fā)了過去。
一聽說要盡可能靜養(yǎng)兩周,幼漁有些煩悶,“我想下周就走。”
“你什么時候走,我都不會攔著你,不過醫(yī)生建議你好好調(diào)養(yǎng),不然影響以后生育。”
司徒寒一邊喝粥,一邊說著:“不趕時間的話,就多待一周。”
幼漁低下頭,內(nèi)心苦笑。
以后的生育問題……那是一個太過遙遠的課題,有沒有那一天都不一定。
但幼漁還是點頭答應了。她突然不再倔強,司徒寒反而不適應了。
“那等你吃完,我去辦出院?”
“好。”
又是長久的沉默,小隔間里,只有兩人吃粥吃菜的細微吞咽咀嚼聲。
吃完東西后,司徒寒去辦理出院。
幼漁坐靠在床上休息。
她身體仍然虛弱,麻藥過后,小腹的痛感也變得更加明顯。
也是身體不舒服,沒有力氣跟司徒寒對抗,她現(xiàn)在就像吃了敗仗的兵,整個人都蔫巴巴的,司徒寒想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安排她,由他去了。
過了一會兒,司徒寒回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女醫(yī)生。
女醫(yī)生很親切和善,詢問了她的身體狀況,又叮囑了她一番,說這就像坐小月子一樣,要特別注意。
幼漁默默點頭答應。
然后女醫(yī)生又微笑著對幼漁說:“不過我感覺你對象是個很心細的人,你不知道,你睡覺的時候,他往我們護士站跑了好多趟,問了很多怎么照顧你的問題。”
幼漁笑笑,看了司徒寒一眼,淡淡應了句:“是么。”
司徒寒臉色不大自在,換了個話題,問醫(yī)生,是不是還要簽個出院協(xié)議什么的。
醫(yī)生把一份出院聲明,確定是他們自己要出院的,也是為了劃分責任。
幼漁簽下自己的名字后,女醫(yī)生離開。
司徒寒已經(jīng)從醫(yī)院借來一臺輪椅,他先小心把她抱下床,然后放在輪椅上,推著她下樓,向車庫走去。等到了一樓,出門之前,司徒寒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幼漁的腿上,這才來到室外。
幼漁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什么,配合了他。
然后他們上車離開,直到回到家中。
司徒寒把幼漁抱下車。
先前借醫(yī)院的輪椅,在離開時就已經(jīng)歸還了。
幼漁沒有拒絕司徒寒的幫助,就那么乖乖被他抱著了。
時間已是晚上九點,不算很晚,但聚會早已散場。
畢竟東道主不在。
管家跟大家說的是,幼漁突然有事,不得不離開,大家可以盡情盡興玩。
任誰都沒想到,幼漁是去做了個流產(chǎn)手術(shù)。
即使這樣,朋友們也沒有逗留太久,從中午玩到傍晚,也就都陸續(xù)離開了,除了林小柒和霍聿森。
他們兩位是唯一知情的,本想下午就去醫(yī)院看望幼漁,但司徒寒沒有讓他們?nèi)ィ屗麄兇稳丈衔缭俑诐O見面。
幼漁需要靜養(yǎng),此外她應該也不太想見太多人。
這些事情,司徒寒在路上已經(jīng)跟幼漁說過。
這會兒兩人從醫(yī)院回來,從宴會廳經(jīng)過時,幼漁正看到家里一位阿姨在做清掃。
大塊大塊的奶油蛋糕被倒進垃圾桶里,沾滿食物殘渣油漬的潔白盤子,也都被凌亂收入框內(nèi),宴會廳里大開著窗戶在通風,從門口經(jīng)過時,有一股令人難過的寒意躥出來。
熱鬧之后的寂靜,會更人無所適從。
幼漁默默垂下眼眸。
往后,她要多熟悉這種感覺了。離開司徒寒,前往異國他鄉(xiāng),還有幾分熱鬧是與自己有關(guān)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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