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人叫卓韻，其他的信息還得繼續查。”

        “卓韻。”江灼在唇間低低地重復這個名字，他想到什么，臉上恢復了些精神。

        “那終端修好了嗎？”

        刀疤臉的嘴角抽了抽，勉強地笑道：“修著呢，那玩意兒是高科技，我也不懂。”

        “那就好，能修就好。”

        刀疤臉看著平時不說一句話的江灼突然變得絮絮叨叨，心想該不會是打到腦子，變神經病了吧。

        溫暖的小屋里燒著干柴，偶爾傳來小小的破音。迎著風雪的旅人歸家，卸下沉重的衣物，躺在灌滿熱水的浴缸里，舒服地嘆息。

        蘇瑤現在就是這個感覺。

        上次出現這個感覺的時候，還是在蟲洞。

        靈石。

        蘇瑤可太驚喜了，萬萬沒想到靈石都愛藏在丑的東西里。

        她感受著球莖里黏糊糊的液體還是不舒服，想把靈石抽出來吸收。但以她目前的精神力來說，還切不開這個球。

        蘇瑤只能勉為其難地隔著厚厚的皮梳理靈石，激發她的靈氣。只是她看不到顏色，也看不清長什么樣子，無法記錄這是哪種石頭。

        當她成功激發靈石的靈氣后，美滋滋地吸收起來。

        脫離靈氣的石頭瞬間變為粉末。

        “咦？”

        蘇瑤睜開眼，她好像聽到什么聲音？誰咦了一聲？有人？

        她快速撤回精神力，抱著渾沌，防備地看著四周。

        “請幫幫我。”

        似是而非的人聲直接鉆入蘇瑤的腦子，讓人尋不到出處。

        “求您幫幫我。”

        “誰在說話，裝神弄鬼的。”蘇瑤掌間聚起靈氣，打算給這個暗中的宵小之輩來個致命一擊。

        “是我。”

        丑球上的樹干彎曲，從中間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張倒立的人臉。那張人臉雪白，眼睛與嘴巴都像是裂開的縫，黑洞洞的，下巴還漂浮著根須。

        這么看就像是一個人從上面向下伸出的頭，還是中分的劉海，腦子是個大球。

        蘇瑤與渾沌大張著嘴巴，簡直看呆了。

        “您好，我是這里的母樹，你可以叫我阿瓦尼絲。”

        “……啊。”蘇瑤想到自己剛才探人家腦子里了，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您剛才把我育囊里的石頭弄碎了。”

        原來不是腦子，是育囊，蘇瑤臉色更差了。

        “對不起。”

        “您不用說對不起，我想感謝您為我剔除那些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它們一直在我的育囊里生長，我根本無法剝離它們。再這樣下去，我的生命液無處安放，育囊會被撐破。”

        蘇瑤大概知道對方接下來想說什么了。可她并不想完全聽這個怪家伙的話，地上的白骨可告訴她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求您幫我把它們剔除吧，我真的快要堅持不住了。”

        蘇瑤指指地上，“你先解釋一下這些怎么回事？”

        “我需要別人幫我，于是指引他們前來。最初我不惜切掉自己的身體把石頭給他們，可他們得到石頭后沒有幫助我，卻找來更多的人，破壞我，掠奪我。”

        “……”

        事實竟然是這樣的嗎，蘇瑤沉默。她還是比較相信這個樹精的話，畢竟人類的貪婪她是最清楚的。

        “我不能把這些石頭抽出來嗎？你有沒有什么辦法。”畢竟再伸進那個育囊里心里還是有陰影。

        “不能，我試過所有能試的，都無法把它們剝離出去，除非我舍棄一部分育囊。”

        “……好吧，那、那就、按著之前的來吧。”

        靈石可遇不可求，蘇瑤也想抓緊時間修煉。她不再廢話，雙眼一閉，咬牙再次探出精神力。

        “死了嗎？”刀疤臉踢一腳垃圾桶旁蜷縮著的一動不動的人。

        江灼睜開眼睛，慢吞吞地站起來。

        “該去候場了。”

        “終端修好了嗎？”

        “修著呢，趕緊的。”

        刀疤臉真不知道這個家伙為什么一直執著那個終端，都爛成那樣了怎么可能修的好啊。對了，終端讓他扔哪去了來著？

        他不耐煩地帶上鐵門，發出巨大的聲響。

        江灼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那扇門，還是舉起左手，點開蘇瑤的名字。

        【您通訊的地址暫未應答。】

        他本來還有點抖的手，聽到這段提示音后，歸于平靜。

        江灼在刀疤臉最后的催促聲里，打下一行字。

        蘇瑤再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非常舒服。

        她的丹田里一顆禁錮著浩瀚靈氣的金珠在旋轉。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雷劫，沒有異象，可她確實是結丹成功了。

        蘇瑤抬頭去看阿瓦尼絲。

        球莖小了不少，樣子也順眼很多，樹干光滑愜意的舒展，森白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柔暖的光澤。

        和搓完澡差不多。

        蘇瑤抱拳：“雖然幫了你，但是我也受益結丹，總之感謝。”

        “你太客氣了，瑤瑤。”

        “……你能不能把我送出去，我留在這兒也沒什么用了。”蘇瑤現在用靈力也能轟開口子，只是剛給人家搓完澡就揍一頓不太好。

        “好的，你以后一定要記得來看我。”阿瓦尼絲吐出一段藤蔓，放在蘇瑤面前，“這是我退下的胡須，贈送給你，我最親愛的伙伴。”

        蘇瑤：“……謝謝。”

        重新站在松軟的地面上，蘇瑤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整個人透亮不少。

        她抬頭看著天上皎潔的月亮，問渾沌：“我們在里面待了幾天啊？”

        渾沌伸個懶腰，“三天吧。”

        才三天，寒假的時間居然還有那么長。剩下的時間該怎樣打發啊……

        不過這里的靈石真不錯，靈氣比石頭蟲們給的還要濃郁，卻更容易吸收，也可能和她筑基成功有關。

        蘇瑤掏出帳篷，把早就無聊地摳腳的渾沌抱進去。

        胖墩墩的渾沌又軟和又溫暖，蘇瑤抱著它很快閉上了眼睛，看來即使結丹也拗不過生物鐘的支配。

        “殺死他！殺死他！”

        黑漆漆的鐵絲網，散發著腐爛的腥臭。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在沉悶的角斗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包含著驚人的惡意與狠戾。

        血液流進江灼的眼里，讓他看不清前方的人在哪里，只能靠著破碎的光影與直覺去躲閃。

        綠蜥人的錐子眼緊緊鎖定他，冰冷的豎瞳在思考該從哪里撕咬獵物。

        江灼的胳膊已經被扯掉一塊肉，動作間甚至能看到森然的白骨。

        他瞅準綠蜥人脖子上冒血的傷口，打算運起全身的力氣給他致命一擊。

        可他已經連續打了三場，所有的運氣與力氣都用完。

        綠蜥人堅硬的拳頭還是打斷了他的鎖骨。

        江灼倒在地上，黑發浸泡在血液里，眼睛還在掙扎望著前方。

        冰冷鋒利的指甲，穿進他的胸膛，撕開了他的胸腔。

        那顆鮮血淋漓的心臟，終于停止了跳動。

        “啊啊啊啊！”蘇瑤崩潰地大喊。

        她睜開眼睛，才知道自己在做夢。

        可這個夢太真實了，夢里的絕望與痛苦困在她的身體里，橫沖直撞。

        她哭得像是瘋了一般。

        渾沌嚇壞了，它用粗短的小手去拍蘇瑤，“做噩夢了嗎？”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江灼你告訴我該怎么辦？”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瑤瑤你告訴我該怎么辦？】

        蘇瑤一遍一遍的問，腦子里全是江灼的聲音與他破碎不堪的身體。

        她想到什么，顫抖著打開終端，一天前來自江灼的消息靜靜躺在最底端。

        【瑤瑤，空間鈕在我家里，你記得去取。】

        為什么要她去取？他去哪了！

        蘇瑤撥回去，沒有應答。

        她直接留言：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為什么不接電話，但我必須馬上見到你，回來。

        蘇瑤一邊擦眼淚，一邊收拾東西。

        她永遠都改不了自欺欺人的毛病，無論那些天真的幻想被現實打碎過多少次。

        這次還是這樣，她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結點，騙自己完完整整的抽身，可是現在又根本承受不了后果。

        無論是以哪種方式失去江灼。

        對方一個小小的冷漠都讓她痛苦萬分，她真的不想再去圍著江灼。她的歡喜根本掩飾不住，她想觸碰他，想親他，想抱他，想把他永遠關在自己的竹林里。

        卑微拉扯著她的驕傲，可憐踐踏著她的自尊。

        她哭著坐上飛船，哭著飛往她的歸處。

        阿瓦尼絲的眼睛緩緩睜開，枝蔓在月色下擺動，整個星球都像是活過來一般。

        “再見我的朋友，愿美好垂憐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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