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昌城還帶著一絲寒氣，長輩們常說，“包三凍九，吃了端午粽，才把寒衣送。”老一輩人的話確是有他道理的。因為早晚的溫差大，我總懶得一會兒穿衣，一會兒脫衣，所以一件毛衣外套就成了常用裝備，對于防御寒冷，它又僅僅是不夠的。

        這次感冒來勢洶洶，不幸被某人的烏鴉嘴言中，以至于我一度猜疑自己是否真的愛感冒？

        事實證明淚水汪汪、眼睛長期處于無法開合狀態，鼻頭已被紙巾擦破了一層皮，伴著撕心裂肺地咳嗽，我確實病得不輕。

        丁瑩勸我請假不去上課，就在寢室好好休息，我想著反正也沒發燒，趴在教室也比一個人呆在寢室好，就堅持還是去了。

        第三節課是一堂理論課，再加之老師照本宣科，更讓人打不起精神來。我趴在桌上眼皮都已經快抬不起來了，昏昏沉沉地快要睡過去。

        這時，一聲輕輕的呼嚕聲傳來，“呼……zzzz……”。

        我半瞇著微腫的雙眼，側轉過頭，尋聲望去，只見趙云磊埋著頭，一手攏住嘴，一手捏住鼻子，正模仿著打呼的聲音，你可別說，學得還倒挺像。

        見我發現他搗鬼，他賊笑地合不攏嘴，我還真擔心他因怕笑出聲捂住的嘴把自己憋過氣去。

        我只是睕了他一眼，想著還是算了，他這種人越理他越來勁。于是我扭回頭不再理會，繼續趴在桌上聽課。

        “呼……zzzz……”一陣呼嚕聲又傳入我耳中，趙云磊好似沒完沒了，又攏著嘴開始了，在他接二連三發出聲的時候，我被他撩撥的開始氣漲，正準備懟過去，就見戚寧晨一把將他攏在嘴上的手一拉，那一聲應發在低聲部的“吱”上，硬生生地發在了高聲部的“吱”上，他倆開始叨咕起來。

        “后排的幾個，是你們講還是我講？要講就上來講？”靜了幾秒，大家都沒再出聲，老師又說：“講啊？怎么又不講了？”

        “老師，我有問題？”

        “講！”

        趙云磊騰地一下站起來，隨后桌椅凳子一陣亂響，“老師，我想問感冒了日常呼吸的時候會不會打呼嚕？”

        “會，感冒容易堵塞鼻腔，當堵塞嚴重時，人體便自動調整為用嘴呼吸。用嘴呼吸時嘴巴張開，舌頭就會向后塌縮，導致咽部肌肉松弛，在氣流經過時就發會有鼾聲。”

        “戚寧晨，又沒問你，插嘴像話嗎？”

        “這是常識，是你白癡！”

        “我白癡？？你懂個屁，那是鼻炎，鼻腔堵塞后鼻腔內粘稠的分泌物會粘聚成小片膜形結構，氣流經鼻腔會引起這些分泌物震動而發聲。無論是鼻腔堵塞用不用嘴呼吸，其根源都是鼻炎。”

        “難怪剛剛聽你不斷打呼嚕，有鼻炎就該好好去治治。”老師的一句補刀，“哈哈哈”教室里爆發出一片大笑聲，趙云磊的耳根紅了一片。

        趙云磊估計是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整我，卻又被戚寧晨從中作梗，不知道他會不會就此罷休？即使上次考試沒能成全他，一個人記仇也不需要這么久吧。

        等好不容易又安靜了一會兒，我的眼皮卻開始打架了，鼻腔中的鼻涕已經堵得我無法呼吸，我便掏出一張紙巾，低下頭捂住鼻子準備把它擤出來。

        “噗……噗……噗……”一陣擤鼻涕的放大聲把老師講課的聲音再次打斷，四下一片寂靜，落針可聞，緊接著每個人都回頭，目光齊刷刷地向后方投來，我正用紙巾捂住鼻子的手頓在了半空，鼻涕都還沒來得及開始擤，就這么硬生生地被堵了回去。

        “哈哈哈”又是一陣爆笑，這次我簡直——簡直沒臉了，只感覺全身滾燙，整個人像剛出籠正冒著熱氣的清蒸小龍蝦。

        “咳——咳——咳，感冒發燒就去醫院掛內科，千萬不要掛錯去了神經科。回去休息吧！”

        “哈哈哈”

        老師明明知道不是我的緣故，卻還是少不了和我的干系，不是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一定是要辯個是非黑白的。

        無奈下我只好將書塞回包里，雙手撐起桌子站起來，走出教室時，發昏的腦袋像頂著星星一般讓人跌跌撞撞，連路都走不穩，差點撞到門上。待我努力定了定神，手扶住門時，身后傳來一片嘈雜聲，好像有人在拉扯著什么，教室里一陣騷動。我管不了那么多，抱緊了包，向寢室的方向走去。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時分，我迷迷糊糊看見床邊坐著人，等我稍稍清醒了，發現是丁瑩，她一手拿著水杯，一手背過手背摸著我的腦門。

        “醒了，快起來喝點水。”

        “嗯……現在是幾點了？我睡了多久？”

        “快六點了，你在發燒，要不要去醫院？”

        我慢慢地爬起來靠在床頭，接過丁瑩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像火燒一般疼痛的喉嚨立刻得到了舒緩。

        “蘇暎勤，你發燒了，趕緊去醫院吧！”一旁的李冰菲湊過來關心我。

        “沒事，我睡睡就會好的，你們趕緊去食堂，晚了沒飯了，不用管我。”我的聲音有些虛弱無力，就只想盡快倒頭睡。

        “那你也得先吃藥！下午學生會宣傳組的談永彬來找你，聽說你病了，特意來給你送藥，千叮萬囑要我好好照顧你。”丁瑩語重心長的說道。

        “哦，原來是受人之托啊？”

        “你呀，我早就說了，讓你請假好好休息，偏不聽，現在病加重了又不肯去醫院，還覺得我只是受人之托？”

        “我的小叮當，突然看到了你老了的樣子。”我接過丁瑩手中的藥，一口吞下，眼皮一個勁兒往下達拉。

        “好啦，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大家都擔心死了！”

        “嗯，嗯，謝謝，我還想睡會兒……”

        他們都圍在床頭，繼續說著什么，我還看見秦歆一進門就扔下包飛快地沖過來，但已經聽不太清她在亂叫些什么，實在太困，便倒頭沉沉地睡去。

        那一夜，我渾身燥熱，感覺嗓子快燃燒起來，幸好有溫水不停地滋潤，額頭上也好像有塊冰涼的東西貼著，身子逐漸輕盈起來。

        第二天清晨，當我醒來時的那一刻，差點被眼前的一幕驚愕到了。寢室的伙伴們全都趴倒在我的床邊，睡得東倒西歪，我的一只腳已經快被壓得沒了知覺。

        我起身的動靜驚動了她們，她們便揉搓著眼睛一個個地醒來。

        “蘇暎勤，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半夜一直在說胡話，問你想干什么你也不回答，我們叫你吧，怎么也叫也不醒。”

        “是啊，再不醒，我們就要叫救護車了！”

        “燒退了就好，你們哪來的這么多費話！來，再量一個體溫。”秦歆邊說邊把他們一個個從

        我面前扒開，手中拿著一支水銀體溫計在我眼前甩啊甩，甩了好半天才遞給我，我伸手接的動作有些慢了，還沒來得及接過來，她干脆就一把拉開我的衣服，將體溫計塞到我腋下，“臭美吧，叫你衣服穿那么少，把自己玩病了就爽了？”

        “秦歆”

        為了照顧我，她們應該是輪番折騰了一宿，我這顆本就容易感動的小心靈，哪還經受得住這般，于是，夾雜著近日來五味雜陳，我稀里嘩啦哭成了淚人！

        這樣一來，又害得大家好一陣安慰我才漸漸平靜。雖然燒是退了，但喉嚨還是巨痛，需要繼續吃藥休息，我便找丁瑩代請了幾天假，等身體好了后再去上課。

        這兩日的傍晚，總有鄰近寢室和同班的同學來看望我，不就是感冒嗎，也能鬧出那么大的陣仗來，竟連輔導員杜老師都親自來了一趟。

        杜老師和我的談話雖簡單，但卻又顯得不那么簡單。表面上他是來看看我生病的情況，是否有需要通知家長；另外一方面，他是想從我這兒側面打聽關于趙云磊和戚寧晨打架事件的起因。最重要的是結尾處給我做的思想工作，言下之意，雖沒明說是我，但“青春期不易早戀，影響同學關系，影響學習”等等之類的話題也應該是沖著我來的。

        我料定那天離開教室后戚寧晨為我和趙磊發生了沖突，杜老師的那番話我只能假裝一頭霧水，基本上就以“點頭”、“搖頭”兩個簡單的動作代替，以及回復“好的”、“謝謝”兩句常用語來應對。

        丁瑩說那天趙云磊和戚寧晨在課堂上的確是鬧起來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課上已經被老師制止了，但課下兩人還是打了架，一個眼眼腫了，一個鼻子出了血，兩人統統進了教導處。

        “你剛走他倆就鬧起來，是不是和你有關？”

        “和我有什么關系？”

        “那杜老師怎么說”

        “唉，對不起，打住……你說我和戚寧晨關系好也就算了，趙云磊那又算怎么回事？他為上次考試的事還記著仇呢，見我都繞路走。”

        “那就奇怪了，你有機會問問吧！”

        為了不引起丁瑩的懷疑，我硬著頭皮向她保證，這事不能白白賴在我身上，找機會我一定會弄個明白。

        最近幾日見丁瑩精神狀態不好，她除了總是一幅沒精打采的樣子外，還常一個人靜靜地發呆。我以為是照顧我的緣故，便一個勁兒地向她致謝，并要她不用太顧著我，自己要多去休息。再加上原本睡上鋪的我，因為那日頭昏腦脹，竟睡在了下鋪丁瑩的床上。丁瑩一貫大度，還主動換到上鋪，讓我方便休息。這樣一來，我就更加以為是自己擾亂了她的生活節奏。

        有時候我看問題喜歡復雜化，但這次卻偏偏想得太簡單。實際上，這些并非是影響丁瑩心情低落的真正原因，直到后來我才漸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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