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蘭簡賢匆匆趕到影星城，等位的人還不少，我要了一間4人包間，就讓服務員給了一個排位號，大約還需半個鐘頭，我將叫號信息發給了史麗瑩，讓蘭簡賢陪著我在周邊隨意走走。

        等返回到日料店，進了包間后，發現史麗瑩和他的朋友已經都到了。

        史麗瑩正面朝外，雙腿盤據正襟危坐，手里拿著菜單看得一絲不茍。坐她正對面，背對著我的一個男人，一看背影就覺得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等再走近一些，我有些僵住了，那個背影消瘦了許多，也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

        “cynthia，你去哪了？說好請客，你還有沒誠意啊？”

        我確實僵得厲害，都走到了他們跟前了還沒主動打招呼，幸好蘭簡賢機靈，連忙接上話，“是啊！哪有做東的還遲到的？該罰，罰酒，我先自罰三杯，行不行？”

        “不好意思，來晚了！”我勉強擠出的幾句話，就立馬被史麗瑩正對面坐的人接上了，他昂昂不動地說道：“看來是氣沒消。”

        “戚寧晨？怎么是你？”蘭簡賢指著戚寧晨的背影，瞬間皺起了眉。

        “怎么不行了？別打岔，遲到該罰！你倆一個也別想逃。”史麗瑩窮追不舍。

        “工作做不好，戚總教訓的是。再說，工作上的情緒也不應該帶到生活上來，即使有空暇時間，多想想怎么把工作做好不是更好，盡想些其它的也于事無補。”

        “說得好！快坐！快坐！”史麗瑩笑道。

        “暎勤，戚寧晨說你了？他敢說你？”

        “沒有，都是工作上的事。”

        “誰說的，只要你眼眶一紅，那保準不是你的錯！”

        “聽見沒？他們這□□裸地撒狗糧，今晚幸好有你英雄救美。”史麗瑩笑靨地看著戚寧晨，戚寧晨眼眸垂下，拿起手中的茶杯一飲而進。

        史麗瑩的玩笑我沒打斷，也沒多解釋，同蘭簡賢的情侶關系是自己公開承認的，明知是一時之氣，卻又百口莫辯，何況蘭簡賢剛剛還挺不舒服，聽了這話他居然釋然開了。

        我笨拙地脫掉鞋，坐到史麗瑩的身旁，蘭簡賢也順道坐到了戚寧晨的旁邊。

        “讓我正式介紹一下”史麗瑩再次開口，我的心就被猛得揪了一下，一種莫名的緊張襲來，“endymion——戚寧晨，我的大學同學，也是我——現任——老板。”

        “啊！什么？你們是同學？我們也是啊！”

        “蘭總，你和endymion是同學嗎？”

        “不光是我，還有暎勤。”

        “是嗎？原來如此。”

        “winnie，你不是說…”

        “什么？”

        “哦，沒事，那你們是是哪是哪個學校的？”我小心翼翼地提出問題。

        戚寧晨抬起頭，斂容屏氣地答道：“我們是在美國讀書時認識的。”

        “哦，是嗎？挺好的！”我不知道再寒暄些什么好，順口而出：“聽說戚總前幾天住院了？沒事吧？”

        “小事。”

        “誰說的，高燒40度，不省人事！上周不是有一天晚上下大暴雨嗎，他渾身濕透，一回家就倒地上了，嚇得阿姨趕緊叫救護車。”

        “winnie！”

        戚寧晨瞥了史麗瑩一眼，可她還在說：“你現在好了，沒事了，阿姨急得給我打電話，可把我嚇壞了，連夜從首城趕回來。”

        “戚總，這你就不懂了，這是在向你邀功啊！”

        “蘭總，我可不敢，只是想想都后怕，家里還是有個阿姨照顧比較靠譜。”

        “是……是陳阿姨嗎？”

        “不是！”

        戚寧晨眉頭一擰，當即場面尷尬了，蘭簡賢、史麗瑩面面相覷，我就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連忙改口，“哦，挺好的，大家都是同學，工作上相互幫扶，生活上相互照應，是難得的緣分。”

        “哈哈，暎勤，原來今天你是來組織同學聚會的啊？”

        “只是湊巧。”

        我扭過頭輕瞪了蘭簡賢一眼，接著說：“就算是同學聚會，也沒什么不好啊！”

        “好說，要不要下次我幫忙安排安排，把同學都聚起來。”

        “隨你便。”

        蘭簡賢哂然一笑，“怎么只有酒和茶，你們點餐了嗎？”

        史麗瑩遞過菜單，“等你們一起點，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么。”

        我說：“隨便，你們點吧，都可以。”

        “‘隨便’是最難做的決定，還是不要隨便的好。”

        “戚總說的有道理，請人吃飯哪有隨便的，暎勤，這位史助理，你們喜歡吃些什么”蘭簡賢拿起菜單，順便又叫來了服務員。

        這時，一個熟悉的面孔從門口一晃而過。“小旭，小旭”我忙叫住他，羅天旭轉回身，愣直地站在包間門口，“姐，是你呀？”他一手摸頭，一手耷拉著無所適從，一臉尷尬地瞅著我。

        “天旭是來給我送車鑰匙的。”

        “晨哥，不是，戚總，鑰匙我剛交給服務員了。”

        戚寧晨點了點頭，我則起身招呼羅天旭進來，邀他和我們一起吃飯，但他說什么也不肯。

        戚寧晨的一句‘沒吃飯就進來一起，用不著扭扭捏捏的’勝過我十句。羅天旭撓著腦門進了包房，他坐到了戚寧晨的一側，長條桌的寬邊位置，四人間的包房略顯得有些擠。

        “暎勤，耿言也沒吃飯，你們也好久沒見了，要不要也叫他一起過來。”

        我踟躕了一秒，笑道：“我覺得……都可以，看大家……”

        “沒問題，蘭總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一起坐坐，順便認識認識。”

        “還是戚總大度，謝了啊！”

        二十分鐘后，steven出現在長條桌另一端寬邊的位置，緊挨蘭簡賢的一側，原本略有擁擠的包間就變得更加擁擠了。

        一個服務員進來，面露難色，“您好，這是四人間，要不要換一間大點的？隔壁的大包間馬上就出來了…”

        “不要！”

        “不要！”

        “不要！”

        ……

        接連幾個“不要”聲，幾乎同時而出，席下雙雙四目相對，服務員只好回以尷尬一笑，搖著腦袋退出了包房。

        等服務員一走，包房立即靜下來，我清了清嗓子準備打破沉默，蘭簡賢總比我快一步，他開始先聲奪人，“那個誰，我們是不是見過？有一次陪暎勤去黃云縣做義工，你是不是就是那個放風箏，風箏飛不起來，□□桃五，一抓就現形的那個？哈哈哈…”

        “你怎么說話的？”我瞥了一眼蘭簡賢，“小旭，你別理他！”

        “哎啦，我們簡賢本來就很厲害呀，不是誰誰誰都比得上了啦。”

        聽了steven的話，羅天旭不淡定了，“誰說的，耍小聰明算什么？我們戚總是才貌雙全。”

        “哎啦，有本事就比比看啦。”

        “比就比，我先來。”

        羅天旭騰地站起來，“量小非君子，是男人就把這酒干了！”他一把抓起桌上的一整瓶清酒，一飲而進。steven嗖的一聲也站起來，從身上不知掏出個什么小瓶，“無毒不丈夫，是男人就把這瓶農藥也干了啦！”

        羅天旭氣得臉都青了，一屁股坐下來，眼巴巴地瞅著戚寧晨。戚寧晨沒看他，自顧自的喝著大麥茶，一臉的淡漠一聲不吭，那低垂的目光看似困在茶杯中，實則已在洞察思量。

        蘭簡賢樂得在一旁哈哈大笑，史麗瑩微微埋頭似笑非笑。我一看這架勢，本是開開心心吃頓飯，怎么就扛上了？

        “steven，你別激動，坐下，坐下，這是哪弄來的，快收起來。”

        “cynthia，不用緊張啦，網上都有的賣。我種的幾盆植物呀，最近不知是被哪個該死的害蟲給盯上了啦，凡事和我作對的，看我怎么收拾它了啦。”

        “噢，這位是蘭總的……”戚寧晨終于發話了。

        “我的助理——耿言。”

        “助理？我還以為……”他話說一半，感覺故意不說完，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地輕笑，手中捏著的茶杯配合著重重的一吸一呼聲落在桌上。蘭簡賢生性敏感、反應快，這一點，他二人曾經同桌二年，對彼此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

        蘭簡賢果然接道：“不會吧，你不會以為……”

        “以為什么？我可什么都沒說……只是……cynthia說，她和她的男友蘭簡賢感情向來很好，彼此信任，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非常默契，今天一見，確是很不容易。”

        含在口中的茶還沒完全吞下，哧溜一下就滑到氣管中，差點沒將我的肺嗆出毛病來，咳得滿臉通紅不說，感覺整個脖子都在發燙。

        “cynthia，怎么了？沒事吧？今天下午不還當著眾人的面，理直氣壯地宣布和蘭總的情侶關系，現在這么緊張干嘛？呵呵…”

        “不……好意思，我……沒……有，winnie，我只是不小心……嗆到了。”

        蘭簡賢先是一陣錯愕，面部有些僵直，爾后竊笑道：“可不是，我和暎勤好著呢！”

        “既然是這樣，就要一心一意，不要左一個助理，右一個助理的，蘭總這么優秀，難不成讓人防了女人，還要來防男人？”

        steven上下唇交錯撅起，蘭簡賢趕忙用腳在桌下踹他，力度過狠，連帶我的腳也被一起踹了。

        看著蘭簡賢終于消停，我馬上叫服務員進來接著加單，結果把服務員給忙壞了。一會兒刪這個，一會兒又要加那個，羅天旭和steven一定是一方要的，另一方一定不要，雙方暗自較勁。

        等服務員陸續端上刺身時，一份刺身全拼按強制要求硬生生地被分成了六小份，羅天旭和steven盤里的種類肯定是不同的。

        “多吃點，千萬別客氣，特別是你們喜歡吃生魚片的。”

        “跟你還講什么客氣！”史麗瑩說完就往嘴里塞了一塊三文魚，“嗯，不錯，魚肉很嫩，很新鮮！cynthia，你也趕緊嘗嘗！”

        我剛準備動筷子，只聽有人悠悠道：“口福還是留著我們吧！cynthia，介不介意把你的那份拿出來分享？”

        “怎么會？”我將面前精致的藍色邊紋盤放到了戚寧晨和史麗瑩的中間，“戚總隨意，別客氣啊！”

        戚寧晨毫不客氣，一筷子夾住了北極貝放進了史麗瑩的碗里，惹得史麗瑩用月牙彎似的眼睛望著我笑。

        “暎勤，在給你單點一份？”

        “簡賢，不用了，我……我不喜歡吃生魚片。”

        ……

        說到吃魚，不論生熟，都是我的摯愛。此時謊稱自己不吃生魚片，緣為和戚寧晨有關。那時我們在一起，他就很反對我吃生冷的東西，再加上我胃不好，他就更加不讓我沾了。

        記得有一次和他吃飯，為了吃到一塊三文魚，硬是和他軟磨硬泡了好久才得償所愿，所幸以后都不吃了，漸漸便養成了不吃生冷的習慣。

        這頓飯吃得很是拘束，大家的話都很少，一度只有吃飯的咀嚼聲，還有蘭簡賢和史麗瑩兩人的閑聊聲，我在一旁只有陪笑的份。

        偶和戚寧晨的視線碰上了，我就會迅速地收回目光，不自覺地把頭低下去。好的是他今晚沒那么冷，比白天工作的時候正常太多。

        臨到叫來服務員買單，戚寧晨卻說：“服務員，我來吧！”

        “說好我請客，還是我來吧！”

        這么多年戚寧晨其它的有沒變我不知道，但我行我素這點卻一點沒變，還是壓根不聽別人說什么，握著卡片的手已在半空中停在了服務員的眼前。

        蘭簡賢伸手將他手中的卡推了回去，“戚總，這就是你不對了。我都不敢搶著和暎勤買單，她既然說要請客，就一定得讓她來，要不然，這一晚上她都會不舒坦。”

        思忖片刻，戚寧晨收回了手，冷峻的臉龐依舊。我站起身，跟著服務員去了收銀臺。

        喧鬧后的寂寥和這夜的沉靜很般配，戚寧晨開車獨自先行離開了，其他人也各自散了。我和蘭簡賢并排走在大街上，誰都沒說話，偶有幾輛空的緩緩從身邊開過，我們誰也都沒說上車。

        路過一家甜品店，透過櫥窗，店內橙黃的瓦斯燈和花格紋的桌布，讓我想到以前在首城曾和戚寧晨常去的一家港式茶餐廳。

        “想進去坐坐嗎？看甜品不錯。”

        “不了，再好的甜品，也沒有甜的味道。”

        “暎勤……”

        “簡賢，我們走吧，你車呢？”

        “讓耿言開走了，想陪你走走，如果現在想回去，我打的送你。”

        “不用了，簡賢……對不起啊！”

        “你是指……”

        “今天，我，沒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借你的名聲，對……對不起啊！”

        “暎勤，你明知道我不會怪你，卻偏要這么說嗎？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在等這一天，真正的這一天，到底什么時候能來啊？”

        “對不起，如果你有合適的，就不要吊在一棵樹上了。”

        “沒辦法，誰讓那棵樹是金絲楠木呢！”

        “想了很久，要想打開這個結，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這樣對你不公平。”

        “怎么，你又想推開我？休想！公平不公平，沒人可以替小爺我決定。”

        “簡賢，你聽我說，我是認真的。在商言商，比昌城更具發展潛力的城市有大把，為什么戚氏要來昌城投資？如果簡單說昌城是他們的老家，那當年又為何舉家匆忙離開昌城？與其說這次‘來’，不如說是‘回’，他們這次回昌城的目的不簡單。”

        “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還有，我向戚寧晨攤牌了。”

        “他怎么說？”

        “什么理由也沒有，就讓我不要再等，意思是和我分手。但我又隱隱覺得他……”

        “你是說……對……對，你離開蘭氏后，出去找工作不成，開店又受威脅，雖然你從不告訴我，但我消息靈通的很。我爸，他這是要封殺你的事業，倒逼我回去。后來不是戚寧晨，恐怕你也沒那么容易過度到和戚氏的合資公司來。”

        “你也知道這事？”

        “是啊，為了你，戚寧晨威脅我爸，寧愿魚死網破，也要毀約撤資，我爸這才答應將你安頓到合資公司去。幸虧他，要不然別指望我爸真會為了我去妥協？他那老狐貍，利益比他兒子重要。”

        “你別這么說你爸，每個人考慮的角度不一樣。不過，我一直很疑惑，戚寧晨并非不近人情，但從和他工作開始，就沒給過我一個好臉色，故意疏遠我，這不是一個老板該有的正常姿態。”

        “的確很奇怪！但是，暎勤，以后能不能別讓我見到你們在一起？瞧見你們總有種說不出的默契，我就特別不爽，就怕哪天忍不住……”

        “對不起啊！等事情都弄明白了，我一定來個漂亮的轉身，把自己整理清白。”

        “那你得答應我，等到那一天，我要你陪我去浪跡天涯。”

        “去哪兒？”

        “環游世界！做一對閑云野鶴！”

        “你不管蘭氏了？”

        “有像耿言一樣那么多的職業經理人，還用得著我？”

        “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能放得下現在擁有的一切！”

        “真的！你說真的！”

        “嗯！簡賢，你還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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