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除了住持，其他僧人隨時都可以離去，建安寺不留人。

        程公公向沈清菱解釋，說是住持病著，由建安寺里另外一位管事的僧人來接待他們。

        住持病著，這也是為何云逸天著急來建安寺的原因之一，并不全是。

        云逸天先行一步，其余人由幾位僧人引到后院休息。

        每個人一間禪房休息，瑞王夫婦各一間。

        分開人家夫妻，這似乎不大好，也不知是否建安寺有什么不成文的規定，沈清菱詢問帶路的小師傅才知，還真有。

        “佛門乃是清凈之地，建安寺從前有香客在此留宿，做出一些不太光彩之事，于是有了規定。”

        不光彩？小師傅一說，沈清菱算是明白了。

        也不怪建安寺有規定，佛門凈地，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是不是太沒腦子了？

        什么場合做什么事情，也不怪老頭兒不開放建安寺。

        上一輩子的人知道的事情多，沈清菱如今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有一部分，或許小師傅口中之事，和皇室多少有點關系。

        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三人到了禪房后，小師傅離開，沈清菱立刻纏著玳瑁，讓她講述這段過往。

        玳瑁：“郡主可還記得從前奴婢說過，那位為了真愛私奔跳崖自殺的公主？”

        自然記得，沈清菱點頭。說她癡情，說她蠢，什么版本都有，總歸是她自己愿意的，或許在她心里，自由遠比權利更重要。

        私奔，為了自由，她愿意放棄至高無上的權利。同樣的，那位公子違抗自己父親的意思，帶著公主一起私奔，何嘗不是一樣放棄一切。

        月老的紅線將二人牽起來，然而死神卻早早眷顧二人，帶走二人年輕的生命。

        “公主當年便是躲到建安寺來，每次與那位公子私會，皆是在此。東窗事發后，皇上查到建安寺，于是建安寺有了這條規定。”

        無論男女，每人一間禪房，無一例外。

        禪房之間的隔板是無法打開的，除非是建安寺的僧人，外人不知其中奧秘。云逸天身為帝王，也有他不能知曉的事情。

        疑惑解開了，沈清菱躺著補覺，兩耳不聞窗外事，等著午膳時間到。

        建安寺的素齋遠近聞名，云逸天在住持房中聊天，僧人們不敢上前叨擾，將其他貴客請到院子里用膳。

        素齋每一道菜的味道都很不錯，沒有一點肉，卻能吃出好滋味，這便是素齋的神奇之處。

        習慣了云宥余和戚琉羽膩歪，頭一回見到二人分開入座，云宥余臉上一絲笑容沒見到，平靜得讓人覺著可怕。戚琉羽倒是好一些，挨著沈清菱入座，時不時和沈清菱聊上一句，倒也沒那么無趣。

        云宥余孤家寡人一個，完全被晾在一旁，盼著自己的王妃能來哄哄自己，理一理自己。

        “幾位施主，建安寺后山的桃花今年開得不錯，不過你們來得不是時候，再過段時間便要凋謝，可要前往賞花？”

        為化解尷尬，小師傅想起后山蠻膻的桃花。

        女子鐘愛桃花，男子嘛，瑞王已經有了王妃，爛桃花大可不必。

        一言道出戚琉羽心中的所想，正好飯后消食。

        于是二人撇下云宥余，跟著小師傅到后山看桃花去了。

        “王妃……”

        “王爺，莫要辜負好時光，而為女施主去賞花，王爺，陛下有請。”

        云宥余哪敢反駁啊，立刻收回話，老老實實跟在小師傅身后來到禪房。

        未到建安寺前，程公公告知他，住持病重。

        在云宥余了解中，住持年事已高，他如是倒下了，豈不是……咳咳，他也只是猜測而已，并非真的詛咒住持。

        程公公嘿嘿笑著，為云宥余拉開門，住持正坐著與皇帝交談。

        門開的一瞬間，二人間似乎有某一種默契，同時噤聲，等著云宥余進入。

        不是說病重，云宥余看著住持氣色好得很，比他這個健康人要好上許多。

        吃齋念佛，清心寡欲，住持故意散播自己病重，是在放線釣魚。

        “這便是宥余。”

        “哦，你的母妃是嘉妃對吧？宮中一些瑣事，我聽說一些。”

        人在建安寺，宮里發生一部分事情，住持是知道的。

        倒戈太后的人，現在大概在某處后悔著，嘉妃從前不少人不看好，然而她現在可算是后宮里最得意的人。

        提拔嘉妃前夕，云逸天獨自一人來到建安寺，尋求自己的幫助。住持當時從云逸天提供幾位妃子當中，挑中嘉妃。

        取締太后專權，必須有個能讓太后心服口服的人，接過太后手中的權利，管理好后宮。

        管理后宮和管理前朝都是一樣的。

        皇后的位置無人替代，但是鳳印總得有人接著，嘉妃各方面皆是最佳選擇。

        聽話懂事，曉得如何平衡處理好事端，嘉妃的母家不會威脅到前朝。

        外戚專權，就怕扶起的妃子影響到前朝。

        統治者需要的，是一個得力的助手，而不是愛情。

        愛情只會拖累云逸天的腳步，索性他的摯愛離去，管理好這個國家，才是應該肩負起來的責任。

        一心撲在情愛上，忘卻自己身為帝王應該肩負的責任，愛情使人變得瘋狂，身為帝王，要時刻記住自己身上的責任。

        若是記不住，龍椅也別坐著，讓給更適合它的人。

        程公公為三人關上門，守候在門外，隨時候命。

        后山，小師傅陪了一段路，戚琉羽讓他先回去，她們認得路。

        來回就那么一條路，除非她們自己到處跑，另辟蹊徑，否則很難在此迷路。

        “王妃可是有話要和我說？”支開小師傅，定是很機密的事情。

        捏捏沈清菱臉頰，戚琉羽笑著對她的臉蛋蹂躪一番，像極了一只得逞的狼，“不錯，最近養得很好，肉多了不少。”

        疼，沈清菱瞇著眼，至于逃脫戚琉羽的“魔爪”，心疼揉揉自己的小臉，“疼死了，你自己不也是？瑞王府的伙食真實好呢，我看你著小肚子……”

        越看越不對勁，沈清菱直接上手。

        軟軟的，正常女孩子有點小肚子很正常，可戚琉羽這肚子……

        “眼睛真毒，問過大夫了，還沒三個月，胎相未穩。”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戚琉羽笑得一臉慈愛。

        成親也有半年了，他們要有自己的孩子，是喜事。

        “他知道嗎？”特地把她叫出去，不讓云宥余跟著，沈清菱覺著這里頭有貓膩。

        夫妻二人的事情，她身為外人不該多管閑事，可總得多問幾句。

        沈清菱希望二人能幸福，她自己對愛情沒有太多的渴望，但她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都能得到。

        “是前幾日才知道的，我覺著身子不舒服，于是讓大夫來把脈，沒想到中了。你應該知道，建安寺代表了什么，我此刻說出來，會不會對王爺有影響？”

        立儲么？若是云逸天決定立云宥余為儲君，戚琉羽有喜，對他們二人來說，不僅沒有影響，反而是加分項。

        喜上加喜，何人不喜歡呢？戚琉羽應該覺得開心才是。

        沈清菱不解，多嘴問一句，“你是怕立太子之后，他可能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納妃？”

        王爺除了王妃，還能納兩位側妃，其他妾室多少沒有限制。

        規矩約束不了人心，若是云宥余有意，戚琉羽做得再多，一切都是徒勞。

        太為別人著想了，能娶到這么好的妻子，是云宥余的福氣。

        “此事先不做決斷，你若有意隱瞞，等適當時機再說出來。莫要為了別人委屈自己，云宥余也不行。”

        指名道姓說出云宥余全名，此處只有她們二人，無需守著規矩。

        沈清菱認識的戚琉羽，是全京城最有才華的戚琉羽，意氣風發的拿起手中的畫筆作畫，寫詩。

        如今這幅杞人憂天的模樣，真不知婚姻給人帶來什么，沈清菱覺著戚琉羽想多，可現實殘酷無情，或許云宥余將來會變。

        眼下的溫存，只在于二人沒有過多的利益需求。

        一輩子都是一個沒權沒勢的王爺，怕是云宥余自己不會就此滿足。

        利益的力量十分強大，改變一個人的同時，也改變這個人周圍其他人。

        利益出現沖突時，擺在夫婦二人面前的選擇項多了，權衡利弊后，二人的想法能否一致，也得看老天爺如何安排他們這段緣。

        男人有錢就變壞，用現代的話來提醒也不會出錯。

        涉及到利益，為了得到權利，去娶別人。

        不管是為了愛情，還是權利，身為正妻，戚琉羽有權利吃味。

        可云宥余也有權利知道，自己即將要當父親。

        此等喜訊，無人分享，戚琉羽憋了好幾日，今日終于能痛快說出來，心里舒暢多了。

        “我不敢保證他會一輩子忠貞不渝，你只要知道他對你的心如何。身為他的妻子，你肩上的責任也不小。”

        身在這個國度，沈清菱依舊不習慣翼國一些習慣。

        三妻四妾，守著一堆不成文的規矩，偏偏沈清菱是個喜歡打破規矩的人。

        規矩是給自己定的，他人是否遵守，不必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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